☆、立冬(五)
合京守的事情不过是一段小小的插曲, 仙门世家为声名荣耀而明争暗斗亦是常有之事, 而莲家作为仙门百家之首, 理所当然成为了其他世家暗中攻击的对象。
莲辛之对这一切倒看得比较开,倒是白古荡耿耿于怀, 屡屡念叨“仙门门风日下”,把那些不学无术, 三心二意的修仙之辈都数落了一通。
正此时,城隍庙外来了另一位不速之客。
黑袍,白脸,画着浓浓的哭妆, 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剑, 持剑的手势像拿着一根拐杖。
他的到来引起了城隍庙中众仙门世子的警惕, 每个人手上的剑嗡嗡而鸣,如临大敌。
莲然手里的奉行没有一丝触动, 他平静地看着黑袍人,露出一副冷漠中带点同情、诧异中带点烦躁、烦闷中带点欣赏的惯用表情。
我和长怀心照不宣。
莲然一定在心说,手下败将,你怎么又来了?上次苦头没吃够?还想再死一次?来,让我看看你这次有没有长进。
庙里大部分人都不认识这名黑袍人,他的打扮过于奇特, 令人联想到庙像下面昏过去的九霄, 他身上的邪魅气质与九霄同出一路,与姬秋丽截然不同,使人自然而然地相信这名来人是一名正统魔修, 而姬秋丽只不过是模仿了点形貌的野路子罢了。
黑袍人低着头,声音嘶哑,如同磨砂石上碾过的一般,在针落可闻的庙宇里一字一字地说道,“放了殿下,我饶你们不死。”
“三命,你口气也太狂了,上次受的伤,这么快恢复了吗?”我笑道。
黑袍人没有说话,印证了我的猜想。
按照我与九霄的约定,我会想办法让白玉荣来城隍庙找她,她则遣小牛回重紫殿找三命取痂子粉。既然黑袍人是三命,那小牛肯定也在附近。
又或者来的人不止他们,否则三命为何到现在才现身?
三命低着头没有说话,他没有看屋内任何人,持剑的动作又像是捏着一根绣花针,斟酌着提起针尖。
莲然的剑即将出鞘。
有人比他动作更快,几乎没有出鞘的动作,剑尖便已经刺向了三命。
长怀道了声“小心!”而此时那名鲁莽出剑的世子已经见了血,鲜血从一双眼睛处淋淋地淌出来,刹那间面部全非!
“好歹毒的剑法!”众人倒抽一口凉气,提心吊胆,作壁上观。
瑰血和奉行几乎同时出鞘,刀光和剑影共同起舞,一柄护向受伤的世子,一柄攻向三命的无形针剑。
千秋雪将受伤的世子扯了回来,递给陆无恙,一脸不痛快的表情,小声说了句“活得不耐烦了吗?”
陆无恙表情抽搐,从里袖上撕下一片干净布料为伤者包扎流血的眼睛。
狭窄的小屋内,莲然和三命再一次交锋,两人都在重紫殿受了点伤,一个耗着三成的灵力驾驭七分的剑气,另一个剑法无章可循,变幻莫测,偏偏又能在颓软之处再起新招。
两人过了三招不到,立即有人自作聪明抓起九霄,剑刃在九霄脖子上一搁,横气冲冲,“魔修三命!你可看好了!再动一下我就杀了她!”
众人愕然,三命做了收招之势,莲然亦收了剑,微微皱眉。
不料此时,撤了一半的细剑随着三命心念一转,猛地冲了出去!莲然判定三命这一剑是冲他来的,横扫奉行,意图将三命格挡开。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刚从九霄身上挪开,回到莲然和三命身上时,九霄突然睁眼,快如霹雳地避开了挂在她脖子上的剑,一掌袭向莲然!
而此时,三命的剑突然脱手,擦着奉行的剑刃飞了出去,他徒手抓住剑刃,死死控住莲然,仿佛要和他同归于尽。
前后夹击,防不胜防!纵使当事人反应再快,也难以躲过这夺命连环偷袭。
屋内仙门世子同时出声!长怀却已经闪到了莲然身后,以掌心相接,生生承受了九霄这忽如其来的一击!
“长怀哥!”我怒而起身,抱起琴正要砸过去,莲辛之将我按下,先我一步逼向九霄,伸手去抓九霄。
此时的九霄如同魔怔了一般,身上被团团瘴气包裹,莲辛之的手刚要触及她,便被无形的力量弹了回去,她一掌将长怀震伤,仍不满足,再次劈掌攻向长怀的胸口!
“找死!”莲然一剑刺穿三命,反手斩向九霄!
奉行染着三命的血朝九霄刺过来,而此时,九霄仿佛受到了强烈刺激一般,身子猛地抖擞,周边黑雾愈发浓烈,正如清谈盛会那日一般,从她体内爆发出无限威力,教人根本无法接近。
但少宗主莲然并非常人,他既然能够刺穿九霄的瘴气一次,便能刺穿第二次。
就在他出手时,莲辛之和白古荡同时出手。莲辛之浑水摸鱼一般,将九霄从瘴气中拎了出来,白古荡以法器加持,将九霄身上暴走的魔力控制住。
一番混战之后,三命已经不见了,他的声音盘旋在城隍庙外,渐渐远去。
“竖子,待我族殿下觉醒,你百家永无安宁之日!”
陆无恙大喝一声,持剑追了出去,他身后跟了几个人也去追三命。
莲然眉头深锁,抓起长怀的手,检查他的身体是否有恙。长怀缩了手,无力地笑了笑,“无碍。”
莲辛之道,“有无大碍,让老夫给你看看。”说着,示意令长怀伸出手。
长怀犹豫着伸出去,白嫩的掌心上露出一道道浮动的黑痕,乍一看便知不是“无碍”这么轻松。
莲辛之看着那黑痕,迟疑着说道,“顾先生,你想过后果没有?”
长怀收了手,苦笑道,“没什么好想的,不是我受伤,便是思空受伤,作老师的当然有责任保护学生。”
我心中一惊,盯着莲辛之道,“长怀哥的伤严不严重?要怎么治?”
莲辛之叹道,“魔修下得狠手,这一掌伤了经脉,恐怕这只手要废了,这倒不是最关键的,关键是邪气侵入肺腑,轻则全身经脉受损,重则危及性命。”
“这……这么严重吗?”江小寻道,“舅舅,你见过受过这种伤的?”
莲辛之:“……你的姥姥,吾母淑喜,正是被后邪之父——汾帝,用此法所伤,十日之后离世。”
江小寻:“……”
闻言,庙宇内众人皆静默,我一把夺过莲然手中的奉行,举起剑便朝九霄砍去!
长怀拉住我,温声劝道,“思量,你冷静冷静,九霄不是故意的,你也见过她发狂的样子,况且她也在重紫殿救过我们,不是吗?”最后两句说得很轻,饶是如此,仍引起了他人诧异的目光。
“你且饶过她。”长怀这句话不仅仅对我说,也对屋内所有人说。
只可惜,香蒲镇引发了太多惨剧,仙门世子折损严重,无论如何都得找一个发泄口,即便他们已经清楚了传播走尸粉的人是姬秋丽,即便他们知道这件事情跟魔修关系不大,可魔修毕竟是魔修,他们不来担当这个责任,谁来担当?全部怪在姬秋丽一个女人身上吗?根本不足以泄愤。
一众人心情十分复杂,江东居士的为人处世风度在仙门之中素有美誉,正因其仁义宽厚、温润柔和,莲辛之才费了大劲请他来做莲氏兄妹的老师,想到他竟能在此情此境之下说出宽恕的话,众人心中又是一阵唏嘘。
千秋雪道,“顾先生的伤并非无药可治,雪域逻些,夏宫林卡之中,有一碧海泠池,泠池水乃地脉所出,有温经热脉、重塑筋骨之效,兴许可治此伤。”
众人小声嘀咕着,说即便是王母的瑶池,也没说有起死回生的效果,怎么光凭你们雪域的一温泉,便能有此奇效,合着你宽慰人也该这一个妥当的说法啊。
那双目被剜的世子道,“三殿下此法可有凭有据?”
另一人道,“耽误了治疗时期可不妙。”
亦有人道,“夏宫林卡乃黎瑞的御用园林,怎会借与他人使用?”
千秋雪静了一小会,道,“旧时我母亲曾在碧海泠池疗伤,效果奇佳。”
“行与不行,试过便知。”我回过神来,将奉行还给莲然,朝千秋雪道,“上次只在圣城住了半日,未曾完全领略雪域高原风光,倒是落下了些许遗憾。这次还望三殿下不计前嫌,引荐我家先生到碧海泠池疗伤,但凡雪域皇族有所要求,小女比竭尽全力,达成所愿。”
“思量!”长怀恨恨道,“都怪我不好,不自量力,可生死各有天数,聚散本是无常,何苦强求!”
莲然道,“雪域皇族有任何需要我做的,请尽管吩咐。”
千秋雪干笑道,“其实这都好说,莲家这么大面子,赞普不会拒绝……”
“即刻启程吧。”
“现在就走。”
我与莲然几乎同时出声。
长怀不放心地看了一眼九霄,白古荡道,“先不杀她,留着还有用。”
莲辛之调侃道,“留着讨回家当媳妇吗?”
白古荡古里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儿不会看上这样的女子。”
一屋子的人暗自发笑,而此时,城隍庙的门被哐当一下撞开,一个威慑力十足的声音道,“你儿是指这东西吗?”A_C_T_D_D_J_Z_L
作者有话要说:喵帕斯~~~文还在继续写,请放心,不会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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