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吞噬宝妈
屋里的人此时对此一无所知,贝千重好容易才把睡熟的安安放下,手臂承重太久酸麻得厉害,老腰弓得久了也蓝瘦香菇——所以说,娃这玩意儿如果拿起来就放不下,还真不如搬砖。
她稍微歇了口气,继续教学:“周岁之前的婴儿行事基本凭本能。他们哭,只有有限的几个原因:饿了、渴了、尿了、拉了、热了、冷了、困了、病了。如果缺乏经验,一眼看不出来也不用急,按照既定的步骤一一去做就行:
第一步语速和缓地哄一哄,孩子虽然小,听不懂话,但不舒服的时候也想要得到安慰;第二步,检查尿不湿,看看是不是尿太多了或者拉了,如果是就更换,不是就进入第三步——测试冷热,摸摸她的后颈背部,温热就是合适,出汗发烫就得减衣,温凉或更冷就得添衣。”
粉红宝妈插嘴问:“如果后颈温热,但是小手小脚偏凉呢?”
“这是正常的,稍微注意观察一下就会发现:虽然手脚偏凉,但是婴儿自己并没有任何不舒服的表现,那就说明这是合适的——带孩子首先要学会观察孩子的表现,以孩子的舒适感为标准进行判断。”
众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安安,发现她那两条细小的胳膊已经完全耷拉下来,两只光光的小脚丫也松松地盘在一处,看样子竟是睡熟了。
贝千重看向吴三思,发现她脸色晦暗、神情复杂地盯着女儿,心下也是乱糟糟的:这也是个让人揪心的主啊。
贺豆在一旁追问:“那第四步呢?”
“第四步才是喂奶或者喂水。所以,新手妈妈一定要稳住,自己不能慌,别孩子一哭就喂奶。而且最重要的是形成一套固定的程序,孩子逐渐了解以后,也就不容易慌张,慢慢就好哄了。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孩子想睡觉了。哄一哄、拍一拍,耐心一点,带带节奏,孩子睡着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话音刚落,安安突然一抽,又一次嚎出声来——距离她被放在床上也才过了仅仅10分钟而已。
所有人都眉毛眼睛一齐抽搐,而后同情的看向贝千重。
才说脸就打脸,贝千重略带无奈的挑挑眉,摊手说:“如果我们的程序始终不固定,孩子的需求能够顺畅地得到满足,那么,久而久之,孩子就会形成规律的作息。反之,长期作息混乱,孩子就很难形成安全感,这样会人为造就所谓的高需求宝宝——简言之,从孩子降生的那一刻开始,它们已经开始通过环境给予的感受塑造各自的性格气质了。
“不过安安现在还小,多花点时间导正,应该很快就好了。”
说罢,她瞥了一眼吴三思,身为母亲的她却依旧丧丧地盯着孩子,眼神游移,仿佛无动于衷。
贝千重心里叹口气,又重新哄了一阵,安安再反复闹了三回,这才终于成功脱手,让娃睡在了床上。贝千重伸手在额头一抹,又是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此时,隔壁房间也传来一阵哭声。
贺豆神经质地跳起来问:“谁又哭了?”
赵姐抱着孩子晃过来,笑着解释:“小坦克刚吃过饭有点儿闹觉,我哄哄就好。”众人就见她一边打着拍子,一边嗯嗯啊啊地哼着一支内容莫名的儿歌,不到两分钟,小坦克耷眉耷眼的安静下来,趴在赵姐身上往安安这边翻了个意味销魂的白眼,然后彻底睡沉。
突然接收到来自王的蔑视的众人不由一阵风中凌乱。
粉红宝妈正庆幸地亲着自家的天使宝宝,然后天使宝宝睁开了眼,看她一眼,然后往她怀里一扎,张开嘴:“哇——”
得,这此起彼伏的,还真是没个完了。
粉红宝妈立刻要把自家孩子放下,现场实践一下刚刚学到手的教学内容,却被当场叫停。
贝千重给她指了指房间外面:“你家宝宝饿了,快出去喂奶吧。”她还没忘记这间房有直播镜头,绝对不能上演打码镜头。
粉红宝妈倒没注意这点,她只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她饿了?”
“你没看见她一直撅着嘴在你胸口上拱来拱去吗?”
哦,原来如此。
虽然是非常浅显的道理,但若不是这一下的点拨,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工夫才能明白这个道理。粉红宝妈若有所思。
那边天使宝宝刚开始大口进餐,这边安安又疯狂扑腾起来。
真要命!
距离她第二次睡沉又只过了10分钟而已,凌迟处死也不过如此。
吴三思一脸绝望,第一次发出声音:“她又怎么了?”
贺豆也是一脸戚戚,内心疯狂跳脚:这一定不是个孩子,她就是个魔鬼、魔鬼、魔鬼!也难怪三思受不了。老天保佑,以后她的孩子千万千万不要是小魔头。
贝千重将娃抱起——六目睽睽下,她在胸口上顶了又顶,哭声异常暴躁。
事实很明显了。
贝千重看向吴三思:“有奶吗?”
贺豆瞪大了眼,一脸“世界真奇妙”的样子问:“安安这是准备用后脑勺喝奶吗?”
吴三思回以一个丧尸式的面无表情,以此表示这个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她机械地跟着贝千重走进清净无人的艺术室,然后接过女儿,姿势别扭地开始喂奶。
贝千重赶紧让贺豆帮忙拿了块积木给她垫脚,让她一脚踩高一脚放平地搭成个斜面,再调整姿势抱好安安开始喂奶。安安咬下去的瞬间,她下意识地抽扯脸颊,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
然而做到一半,她就愣住了:这次好像不那么疼了。
贝千重早看到她胸口上的皲裂,这种情况多是由于喂奶姿势或投喂技巧不正确引起的,这么一调整可不就好多了嘛。
贺豆见吴三思似乎状态恢复正常了,轻声问她有没有学会刚才贝千重教学的育儿技巧。
吴三思直勾勾看了她半晌,然后没精打采地摇摇头。
贺豆恨铁不成钢地抽了抽嘴角,刚要开口说话,贝千重及时拉了她一把:“等安安吃好,你就先睡一觉吧。我想你这些天应该都没好好睡过一个整觉,应该很难受吧。”
虽然只是平平淡淡的关怀,但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关注到她真正的难处,而不仅仅是几句泛泛的问候,更或是无端难听的指责。泪水仿佛突然活过来了似的,从本已累到麻木的眼窝里拼命地往外涌——那时候不是不委屈,但无人倾听,无人能懂。
“哎呀,不就是喂个奶嘛。”
“知道你辛苦,白天多睡睡就好了。”
“你现在又不工作,一天起码能睡12个小时,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安睡了一夜整觉的人根本不能理解睡眠时间被切割成碎片的渣渣睡眠究竟是一种什么体验——在“好像才刚合眼就被惊醒”和“完全清醒之后辗转反侧终于让自己朦胧睡着”之间的反复切换会让人迅速憔悴,而天长日久的睡眠剥夺更会让人产生一种几欲发狂的颠倒错乱。可是在别人的眼里,你的世界只应该是一派岁月静好,没有人关心她懂她的痛,一切的委屈和崩溃只会被斥为矫情的做作。
吴三思也不知自己哪来那么多的眼泪,哭得山崩地裂。
贺豆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哭成这样,只能拍着她的肩安慰:“去睡一觉吧,睡醒就好了。”
吴三思掩面抽泣:“睡不着。”
日日夜夜都想睡,有时睡不着,有时刚睡着又被孩子唤醒,于是,睡觉不仅成了一种奢侈,还成了让人身心疲惫的任务。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神经在来来回回的搓磨中日渐衰弱。雪上加霜的是,无论衰弱成何种模样,她还必须负担起孩子的吃喝拉撒一切事项。因为孩子比她更加弱小,因为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因为她不负担就没人负担。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孩子就像长在她身上的恶性肿瘤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她、吞噬她,纵使竭尽全力也感觉无法承受,所以在有的暗夜昏光中,听着隔壁房间起起伏伏的呼噜声和面前撕心裂肺的哭嚎,她会忍不住想:这才不过是开始,可是已经叫人这么绝望,未来还有那么长,简直一眼看不到头,难道就要这样煎熬一生吗?安安是个女儿,长大后注定也要面对同样的痛苦,何必如此?何必如此?
贝千重深知此刻绝不能指望一个疲倦到极点的母亲去照顾一个完全没有自理能力的婴儿。吴三思缺的不是睡眠,而是整觉,而且还是晚上的整觉。在满足这一点前,不能再让她照顾孩子了。
她略作思考,果断道:“要不然今晚你带安安在这儿来睡觉?”再让母女两个单独呆着,怕要出人命啊,可不敢掉以轻心。
“啊?”吴三思困惑地抬起头。
“我会帮你照顾安安,你就安心睡觉。”
贺豆说:“我也会来帮忙,你放心就是。”
吴三思又一次泪崩。她没想到她们会帮她到这个地步,哽咽难言:“谢谢,你们对我太好了。我知道自己是个不合格的妈妈,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
“谁叫我们是朋友,我不帮谁帮?”贺豆拍拍她的肩。
贝千重纠正:“什么叫不合格的妈妈?新手不都这样嘛,我当初还没你厉害。要是让我坐月子的时候自己带孩子,我说不定早跳楼了。说实话,我很佩服的你的。”
吴三思猛一抬头:“真的吗?”
“比金子还真,你已经做到了你自己能做到的最好,很了不起。”贝千重郑重地比了个大拇指,吴三思鼻子里莫名一酸,一直绷得紧紧的嘴角却慢慢放松,微微翘了起来。
有时候,女人需要的其实不过是一点点鼓励、一点点支持。
独自回家收拾东西、洗漱一番,又换了一套衣服之后,重新露面的吴三思一扫之前的丧气,面上是显而易见的轻松。同样的面貌,换了一副精神,完全就不同了。
贝千重再当面教学的时候,吴三思很快就学会了应对婴儿哭声的五步检查法。
不过,也许是之前的阴影太深刻,虽然知道该怎么做,但是当安安闹腾起来的时候,她还是惊慌失措地呼喊“贝老师”,丝毫不敢自己下手打理。
原本是要开课给王珊珊教授绘本亲子阅读技巧的,贝千重临时换了课程内容,向看着她的三个学生提问:“你们知道新手妈妈要过的第一道难关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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