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三颗子弹
“一，二，三……八……八……八美元。”白鹿浔掏空口袋，数了几遍，不得不承认他们只剩下，八美元。
白鹿浔和恺撒都是不差钱的主儿，如今同时陷入没钱的窘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鹿浔一边擦头发一边嘟嘟囔囔：“怪诺玛，她没给够钱。”
恺撒扶额，移开视线。
两人洗完澡，换洗衣物都是脏的，只能都洗洗随便套件在身上。现在湿衬衫裹着少女曼妙的躯体若隐若现，精致面容和完全不把你当外人的娇憨姿态，当年凯撒大帝初见从毯子中走出来的埃及艳后，所受的刺激也不过如此吧。结果埃及艳后竟然在说钱不够这种小事，起码要讨论一下世界的走向，龙要切成几片才对得起良辰美景啊。
白鹿浔看见恺撒的动作，忽然意识到自己太不把恺撒当外人了。她拿起旁边放着的外套穿好，被冷得一抖。
恺撒想说算了别穿了吧，不如继续拿我不当外人好了，冷着生病了怎么办？混血种也会生病的。可转念一想，这场景能说出这话的人肯定是色中饿鬼啊，专骗无知小妹妹，等人一脱下外套就说叔叔给你暖暖，暖着暖着……他种马老爹就玩过这个套路。
恺撒转身背对着她，内心有点抓狂，第一次觉得任务艰难。
白鹿浔机械地擦头发。
恺撒机械地面无表情抓狂。
“……睡吧。”白鹿浔说。
“嗯。你先睡，我下半夜。明天去等专员。”
白鹿浔点点头，合衣睡下。
恺撒坐于地板，背靠床边，面朝门，缓缓闭上眼睛，在黑暗的环境里，听觉比视觉更有用。
他听着女孩的呼吸，数着心跳。
为了保持警戒，他们一路上都是轮流共睡一间房，刚开始两个人都睡不好，没办法，都不习惯属于自己的地方多了一个会呼吸的存在。睡不着两人也不说话，憋着股劲儿似的，上半夜恺撒知道白鹿浔知道他没睡，下半夜白鹿浔知道恺撒知道她没睡，但他和她都不说自己知道。
他们共同度过的第一个夜晚，在酒店顶层落地窗外的婆娑光影的映照下，就这么拧巴过去了。之后的每一夜，恺撒和白鹿浔都在一点点适应对方的存在……直到今天，恺撒数到心跳的第100下时，她睡着了。
幸运没有再持续，第一天，没等到专员。
村子不大，说村子也是抬举了，绕外围最大径走一圈不用两小时。不可能出现人在却找不到的情况。
白鹿浔和恺撒一起回忆核对，确认地点和暗号没错，心里做好最坏的准备。
恺撒抛着刀，沉默不语。
第二天，没等到专员。
“现在事情明朗了，我提议深入雨林找到部落，进入遗迹，探明情况然后上报学院。”恺撒表明态度。
“我入学就是为了屠龙呀！就等着今天了！冲！”白鹿浔举手同意，俨然忘却当初自己不情愿地登机一脸去美国炸碉堡的决绝样子，仿佛真的打从娘胎起就决定要为屠龙事业发挥光和热，流尽血和泪。
如果芬格尔在，肯定会先揭她短再和她一起胡吹乱侃，然而在这的是恺撒，他会微笑表示认同。
白鹿浔突然怀念起校园里轻松的日子，上完一天的课，被施耐德打的满头包后和芬格尔挤在宿舍吃宵夜，互抢盘子里剩的最后一个金枪鱼卷。
“恺撒，你觉得专员出事了吗？”白鹿浔问。
恺撒说：“想这些没有意义，等完成了任务就知道了。”
白鹿浔失语。
即使这段时间如此坎坷，恺撒依旧容光焕发，精气神十足。可能对他来说，这都是屠龙前该有的考验。如果直接把他送到龙面前，他反而会失望。
英雄史诗中需要磨难来做注脚。
白鹿浔是不理解的，她和恺撒的屠龙动机不一样。恺撒在乎过程，她在乎结果。
如果能有一个按钮一键消灭所有龙类，她一定会毫不犹豫按下去，而恺撒会不屑地走开。
可惜没有这个按钮。
在下一步行动上达成态度一致，接下来就是清点装备和药物。
装备部附赠的医疗包他们都没动过。和学院联系的耳麦电量白鹿浔剩22，恺撒剩20，上一次充电是在仰光，因为不知道专员会不会突然联系，他们一直轮流待机。现在只能暂且关闭留待关键时刻看能不能联系上学院。而且耳麦有互相通讯的作用，两人如果分散，没准能用到。
冷兵器方面恺撒的狄克推多不用说，白鹿浔的匕首只切割过藤蔓，算是全新。到热武器这儿出问题了。
他们缺乏弹药。
枪支能被“旅客”带上飞机已经不容易了，哪来更多的空间带子弹。
要白鹿浔说，整个行动就是不停的拉胯，虎头蛇尾。上一秒《007》下一秒《天降神兵》。
她不知道心里多少次骂学校不靠谱了。当初招生时把a级吹的无比光荣，非常重要，仿佛入学就是人类的希望，学院的乖乖。现在入学了，俩a级第一次出任务竟然能达成每个环节都出问题的成就。不靠谱！太不靠谱了！
可是骂归骂，骂完了摆在两人面前的事儿还得解决。
没钱那就以物易物。
恺撒身上唯一值钱的是表，在外面几百万的东西在这里只能贱卖，对面看见划痕面露嫌弃，开价3颗沙漠|之|鹰子弹。
恺撒不知道是骂子弹贵还是骂对面坐地起价，从未有过的体验让他一下子说不出话。他很严肃地开始考虑一刀砍翻对面镶金牙的白痴，理由是他的血腥味熏到他了。
恺撒没有这么做，原因当然不是对亡命之徒抱有仁慈，而是他们不能引人注意。
他们必须干净，隐秘地进入雨林，不能被任何人盯上。
至于换一个交易对象……对面人是村子里唯一能交换沙漠|之|鹰子弹的人——从自己枪管里倒出来，一共6颗。在这儿什么要求都有可能完成，但最大的问题在于时效。你说要子弹？好没问题，下次给你不同口径各带一箱。这次要？那不好意思，你即将被宰。
何况现在的情况下，村里已经空了，仅剩几个都是不要命的存在，人有多大胆，价有多大胆。
正当恺撒打算成交时，两颗圆滚滚的白珍珠伸到他眼前。
“加上这些，换你全部子弹，都是南洋珠你不亏，再不行我就炸了啊。”白鹿浔漫不经心地说。
她说的“炸”是物理意义上的“炸”。
恺撒看见她牙齿咬在手|雷的环上，心里咯噔一下，因为他发现仅凭她现在的表现，自己猜不到白鹿浔到底会不会真的炸。她的语气太过平静，动作又狠厉，嘴角带着空洞僵硬的微笑，眼神透着股疯劲儿。仿佛在说这世界没救了，毁了吧，赶紧的。
恺撒知道白鹿浔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疯掉，但恺撒真心实意担心她手抖。
靠，她能不能长点心！
她不但唬住了对面人，还唬住了自己人。
恺撒成功交易到子弹。
白鹿浔和恺撒离开了村子，现今身处雨林，朝着计算好的坐标和地图仔细寻找道路。
“我换了一个手|雷和一匣共15颗765mm枪弹。所以不用担心，我不会炸的，就一个，炸了就没得用了。”白鹿浔见恺撒表情不对，以为他被自己的举动惊到了，安抚了几句，“对付这里的人，要疯。他们不能说完全不惜命，本质还是生意。你看着就是个大肥羊。”
她矮身避开藤蔓。
“大肥羊”恺撒无话可说，他的人生阅历告诉他，生意是轻松愉悦的交易过程。他曾自信没有什么是加图索的少爷给不起的，现在有了，3颗子弹。
然而靠女人拆掉她的首饰为自己埋单这件事，给恺撒带来的挫败胜过一切。一路上再落魄，就算端坐在颠簸牛车上都能保持得体微笑的恺撒，如今笑不出来了。
她耳边发卡丑陋的黑色凹陷几乎要和她纯黑的头发融成一团，反复地提醒他，曾经在太阳光折射下发出漂亮光泽的纯白珍珠，本该装点在少女的鬓角，如今却变成他手中冰冷的枪弹。
白鹿浔注意到恺撒的视线，她摸摸发卡，“丑是丑了点，不别着我有碎发会干扰我。”
恺撒移开目光，他承诺：“等我们出去了，我会将波利尼西亚群岛能采到的，最美丽的珍珠，串成项链送给你。”
啊哈，白鹿浔意识到，在碎发影响她之前，空荡荡的发卡会先一步影响到贵公子那颗珍爱女性的心。
“破费了。那珍珠不是南洋珠，骗他的，其实是东珠，产自波斯湾的普通珠母贝。”白鹿浔说，“我会买是因为一个误会。还珠格格你知道吗？小时候我会看，里面的‘东珠’只有宫廷里地位尊贵的人才可以戴。后来我才知道电视剧里的‘东珠’产自东北，现在叫‘北珠’，已经都是古董了。所以我算是买到假货了，留着也是尴尬嘛。”她摸摸鼻子，想用自己的糗事让恺撒放轻松，表示它不算什么珍惜的东西，不用在意。
“唯一的作用大概是，给我贡献了一篇高分说明文。”
恺撒颔首，他没听懂还珠格格，中国电视剧名触及到他的语言壁垒，但他听懂了宫廷，改口道：“大溪地珍珠司空见惯，黑和白虽然经典但不够有特色。‘东珠’更加尊贵，它有不一样的象征意义，如果你愿意，你回到学院的那一刻就会收到它，不止一颗。”恺撒微微一笑，意气风发。
终于回到熟悉的领域了，豪掷千金才是他的作风啊！为了3颗子弹扣扣索索简直有损加图索家的名声，会被意大利贵族们嘲笑一辈子的！他死后的墓碑上都会刻着「恺撒·加图索/此人因3颗子弹/令女士舍掉珍珠/令家族蒙羞」
他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谢谢啊……”但是……
想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可看见恺撒误以为她答应后一扫之前如人间失格般的颓靡，笑容再次浮现。她眨眨眼睛，也笑了下，没说什么了。
好嘛，她在心里祈祷，希望古董收藏家们能拿出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品格攥好手中的东珠，千万不要被眼前的二货用钱打动！
不然她就该绞尽脑汁思考送什么样同价值的回礼了，那可不好找。
不然折现？
说话声渐消，周围沉寂下来。两人扯着藤蔓爬上一个坡，又跌下另一个坡，差点陷进黑泥沼里。如今回头去看那村庄却是再也找不见了，它本就是一个中转站，伴随时间的流逝它渐渐有了别的用处，现在变化来临，命运带来全新的走向，它也该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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