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人才资源
是夜。
雨淅沥沥打在蕉叶上蓄成小水团，等到不堪重负时倾泻而下，砸在下面的倒霉蛋头上。
雨在这儿很常见，防水布搭成的棚下围坐在篝火旁的几个人见怪不怪地聊着天，烤火，偶尔爆发出笑声，惊得鸟儿乱飞。
“诶！刘哥再说一个！就你每次都要说的那个地方。”一个年轻人激动的直拍大腿，朝着抽烟的戴帽子青年喊道。
其他人感到好奇，跟着起哄。
那位刘哥摆摆手，吸了口烟，“原始部落而已，有什么好讲的，小东都是见识少了。”说是这么说，他的脸上却带着憋不住的笑容。
小东冷眼瞧着，他知道刘哥一个农村来的初中学历，三十出头就能在北京三环全款买下300平豪宅，就是因为那个“原始部落”。
二十一世纪什么最重要？上过学的人都知道下一句是：人才。
要他说，本质上最重要的是资源。
人才也是资源的一种。
刘哥就掌握了原始部落唯一的资源来路，倒买倒卖谁不会呀，他上他也行。
正当他想继续捧场套出更多消息的时候，他背后传来沙沙声，开始他以为是错觉，后来发现声音越来越大……像是有东西在接近。
他冷汗刷一下就出来了，寒毛直竖，他猛然跳起来。
其他人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纷纷谴责他。
“干嘛呀，吓死人了！”
“是啊，人吓人，吓死人。”
刘哥发声：“小东啊，你别动。”说着他的手慢慢伸向放在一旁的□□。
“刘……刘哥，不至于吧？！我真听到了动静！”小东见漆黑的枪口对着他，腿一软差点跪下。
草，不就是跳了下吗！
“有人来了。”刘哥说出的话更让人紧张。
他们是来“掘金”的，任何一个陌生人的出现，都让他们紧张，更紧张的是，来的不是人——雨林里动物比人更可怕，足够大的巨蟒能一口吞掉成年人类，你会在腥臭、剧痛中感受到自己慢慢腐烂，变成累累白骨。
刘哥是他们一伙人的“老大哥”，几天前他镇定自若和手臂粗的金纹黑蟒对视。可能是火焰的映照，有人看见刘哥眼里闪过金光，一晃而过像是细弱的火苗被风一吹尽力发出的光芒。最终蟒蛇被刘哥凶狠的眼神逼退，它垂下三角的头，趴伏在泥土中，慢慢滑退离开。
一战成名，从此刘哥在他们眼里就是定海神针般的存在，他们对此次雨林之行爆发出巨大的信心。可现在定海神针变成了挖耳勺，面对蟒蛇都两手空空面带微笑的刘哥竟然举起了抢，细看能发现他牙关咬紧，扣枪的指节红白相间，因紧紧用力而僵硬。
他看见了什么？
身旁有人拿出折刀，却忘了把刀打开。有人畏缩靠在树上，手里紧紧抓住石头，好像抓住了手|雷。有人双手交握，不知道在求哪路神仙。
一行五人素质尽显，刘哥一边紧张从林子那头的黑暗里传来的压迫感。一边在心里暗骂这群没用的东西，最大的价值就是让他发财了。
刘哥的听力不错，按文化人的说法是听觉分辨力强。村里二流子玩骰都不乐意叫他，因为他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数。现在也是，他一听就知道有两个人正在接近，除此之外他再听不出别的了。
不是能力不够，他最好一次可以听出一公里外来人的性别身高体重。是他不敢再听，他感觉自己正站在猛兽的洞穴前，暗处一双竖瞳锁定他，死亡如影随形。
近了，更近了。
一道闪电，轰然照亮夜色，两道人影在雷光中突兀出现在树下。鎏金的双眼如暗夜荒野中炸响的火焰，刘哥失手按下扳机。
砰——！
小东听到枪声的那一刻直接卧倒，队里的女人尖叫起来。
火舌喷出，雷声同时响起！
第二道闪电来临，左边那人一偏头，子弹擦着他的兜帽檐飞过。
金色的眼眸像是一场幻觉。
高个的金发男人面庞英俊，冰蓝色眼睛比雨水还要冷，他屈指弹弹被子弹擦过的雨衣帽檐，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举枪对准刘哥，咔，保险开。
没人认为他是吓人，男人的眼神里，他们仿佛已经是一具尸体，只有早死晚死的区别。
刘哥吞吞唾沫，他想说，走火啊，误会误会，兄弟别气。
但他不敢，人命关天，换了他也会这么做。
而男人明明一副公子哥的样子，这么近的距离竟然能避过子弹，就说明了他不是一般人。不一般的人有不一般的脾气，求饶也不一定管用。
他讪讪一笑，思考是不是要拿出那样东西，但在那之前，他要先确认他们知道那样东西。
他问：“朋友要去哪里？是「阿图」吗？”
他口中所说的「阿图」不是世上现存的任何一种语言，音节古怪，违背人类的发音规律，喉部肌群叫嚣着不舒服，因为这不是创造出来给人类使用的……是龙的语言。
刘哥不清楚这些内幕，只以为是什么古语言，本来就没文化，自然也不会深究。他念的极其吃力，不甚标准，但他相信，懂的人就会明白。
小东的心猛烈跳动，这个奇怪发音，就是原始部落的名字，也是进入部落的密匙！他努力去记住，却发现大脑留不下一点痕迹。
“哦？你要去「阿图」？”
出声的不是金发男人，是隐在后方一直不说话的矮个子，他的兜帽严严实实，脸遮了个干净，哦，该叫她了。
那是个女孩，声音清亮，那些音节从她嘴里说出来流畅极了，在雨声的嘈杂中清晰地传达到他们耳朵里。
地面泥泞，两人刚刚站在隆起的粗壮树根上，现在女孩想跳下来，她刚有动作，金发男人就垂下拿枪的手，先一步跳下，伸出手，看样子还随时准备贡献怀抱。
“小心滑，慢点。”
“哦，我觉得我可以。”
哈？刘哥为这形势的剧变感到不理解。
夸张了，为了个女人，双方对峙，好吧，单方面对峙时主动放弃巨大优势，就因为担心对方会摔倒？
绅士风度也不是这么用的吧！这家伙是哪来的傻缺！看看周围是什么环境，他以为是登台表演，女人是刚表演完的好莱坞美妞等着他扶吗？刘哥想过去摇着金发傻帽的肩膀，让他举起枪继续对着他。
不要串台啊！能不能有点对得起他刚刚严阵以待的正常行为！
刘哥的腹诽没有继续。
向上的风掀起兜帽一角，一张令人难以忘却的面容飞速掠过刘哥的眼底。
刘哥心一下子空了。好色是人之天性，人不该违背天性，所以他对漂亮的女孩大脑空白是天性所致，怪不得他。
她的面容只一瞬，再回忆却没有了具体记忆，可是美的印象留了下来。他恍惚想起一次在阿图巧合撞见的神祭仪式，□□的巫女绘着彩纹，头戴翎羽，手拿骨杖，脚踩月华。她不着寸缕，却让在场每个人都生不出任何亵渎的念头。在那一刻，她是神的化身。
眼前的女孩给刘哥的感觉就是这样，简单通俗的讲：她好看到不是人！
“注意你的眼神，不然下一秒你会去见上帝。”
刘哥回神，他发现枪正抵在他的脑门，冰凉的触感令人胆寒，这是一个手滑就会爆头的距离，那把沙漠|之|鹰能把他的头骨混合脑浆一起炸开。
好的，刚松懈下来的双手再次举起。
美色误人，刘哥在心里感叹，瞬间和金发男人有了共鸣感。
他的心情没有那么紧张了，因为他明白眼前的两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自己人。
“兄弟，冷静点。你认识这个吗？”刘哥示意金发男人看他脖子上挂的东西。
“阿芙洛。”那个男人轻声叫道。
女孩伸出纤细的手指扯出脖子上那条绳子。
挂着的饰品展露在众人视线中。
刚刚卧倒的小东维持着一个俯卧撑的姿势努力伸着脖子去看。
其他人瑟缩着想要逃走却舍不得刘哥承诺的富贵。如果谈成了呢？他们是不是会多两个强力帮手？当然也有可能多两个分钱的人。
白鹿浔和恺撒看见那饰品的样子，俱是一愣，两人对视一眼。
“半朽世界树。”白鹿浔冷冷道。她死死盯着刘哥的眼睛，“哪来的？”
刘哥听到他们认出来这东西，面露喜色，刚想说两句调戏的话，惹小美人脸红，忽然看见她的眼神，金色眼眸浮现脑海，他不知怎的，老老实实全交代了，“阿图的人只认有这个徽章的人，我在野外捡到它，所以也被接纳了，他们需要一个人帮助他们。没有这个徽章的人，即使知道密匙，去了阿图也会死。”
小东听了心里一惊，怪不得刘哥每次嘴巴没门，什么都说，路线也不瞒着，原来坑在这！想到自己一时半会儿也学不会语言，他生无可恋地趴回泥地。
白鹿浔哦了声，抚过恺撒的手臂，“放下枪吧，他刚刚也是手滑，没有恶意。”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她点点恺撒的手臂。
刘哥闻言露出稳妥的微笑。
恺撒会意，冷哼一句，“下不为例。”
可以！恺撒心里叫好，他就等着这句放下枪。
他们出现在这里是巧合。
两人一路非常顺畅，物资准备的充分，也没有迷路，按照计算，明早就能到达部落。
当听到人声时，白鹿浔提出来看看情况，她预感会有些消息。经过几次验证，恺撒非常信任白鹿浔的第六感，当即同意。因为有前车之鉴，他们一路上偶尔会打开黄金瞳，确定没有再陷入炼金阵里。
结果刚出现，迎面就是一颗子弹，恺撒的问候声卡在嗓子眼。这么挑衅能忍就不是恺撒了，而且他也存着压制住对方气势方便问话的想法。
然后问题来了……恺撒只有六颗子弹。
他还记得子弹是怎么来的。它们应该打在龙类的躯体上，或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发挥重要作用，而不是为了当威慑道具。
恺撒想过，如果子弹没有用完，他会把它们放进硬木盒子珍藏在他的保险柜里，和他母亲的首饰一起，得到很好的保存。他可能会回忆，也可能不会，真正的男人不会被过去的经历束缚，但他相信无论如何这段记忆不会随时间褪色。
所以恺撒举起枪时，已经在等待时机放下。
等啊等，终于……
他不能因为吝啬一颗子弹放下枪，但可以因为美丽少女的求情和对冒犯者的宽容放下。即维护了荣誉，又通情达理,满分逻辑
这很男人。
半小时后。
小东目瞪口呆看着一直表现得像是贵公子的金丝雀般娇俏女孩忽然翻脸，干脆利落撂倒刘哥，拿喷雾朝他脸上一喷，刘哥马上瘫软在地，没了动静。
刚刚他们去了僻静的角落交流，好像是在聊那个什么鬼世界树。小东每次想悄悄凑过去听，都会被自称叫恺撒的金发男人一把搂住，他幽默健谈，说实话和他聊天很愉快，大家气氛也挺好，但小东还是对那边的对话更感兴趣。
而且，金毛不会担心吗？他的马子和别的男人在黑暗中私聊诶！他没点男人对绿帽子的敏感吗？
现在那边的动静引起了这边人的注意，大家纷纷站起来，小东大叫一声：“刘哥！”
凄厉得仿佛死了爹妈，把旁边的恺撒吓了一跳，心中感叹这人挺重感情。
小东看见女孩单手拖着刘哥走过来，毫不费力的样子。
她说：“他本名刘大宝，家里排上老大，现在改名叫刘豹。带你们去原始部落不是带你们发财，是去做祭祀。具体怎么样他也不知道。换句话说，他是人贩子，你们被骗了！”
说完她扯下根藤蔓，把他双手背后绑牢，丢在泥地里。又转身去有着刘豹铭牌的包里翻找一阵，拿出个瓶子，打开嗅嗅，一脸嫌弃的盖上盖子，无视恺撒好奇的眼神，把瓶子丢给小东。
小东手忙脚乱接住。
信息量太大，他们四个都没有反应过来，还做着发财梦。他们以为是去交易，包里还背着盐，辣椒粉，净水用的活性炭，打虫药，抗疟疾药。刘哥说这些在那里很受欢迎，他们可以换回玉石，翡翠。
没想到商品是他们自己。
他们把部落人当猴，部落也把他们当牲畜，彼此彼此。
“我们没有空送你们出去，这个瓶子里的东西能驱除雨林里的野兽，这是一份地图，顺着红线你们可以出去。”白鹿浔取出自己的那份地图，放在大叶子上，不等他们回应，继续道：“这里没有信号，我建议你们留着手机的电量，出去后到有信号的地方再求救。刘豹会昏迷24小时，醒来后是生是死就看命了。劝你们不要心软，这本来是你们的待遇。”她表情很冷，皱着眉头，不开心的样子。
恺撒走到她旁边，安抚似把手搭在她的肩上，紧了紧，“该出发了。”
“好。”
两人戴好兜帽，和来时一样突然，踩着雨点，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问出什么了吗？”恺撒问。
他举着学院标配燃烧棒像是举着火把。
白鹿浔在觉察人情绪方面很敏锐，结合她的第六感，甚至可以当测谎仪来使用。她刚刚的动作就是示意恺撒，她来问话。
“确定了路没错。然后他的校徽真的是在地上捡的，没有说谎。那个瓶子里装的是神子的骨灰混合物。”
“哦，死后的吧。”恺撒说。
“可能。”白鹿浔皱眉。
神，是次代种。那么神子，其实就是混血种。
兔死狐悲，她想到自己如果出生在这里，被活活烧死，死后骨灰装在小瓶子里不见天日，那该有多孤独。
白鹿浔叹了口气，她突然有点好奇恺撒的出身，“恺撒，之前在仰光和孟坎，有信号的地方，你怎么不找你家族要点支援？这样你就不用耐着性子体验生活了。”比如坐牛车，比如恪守礼仪和老妇人进行牛头不对马嘴的交流。
恺撒冷笑，“家族里的老家伙不会让我冒险。如果知道我在离次代种这么近的地方，绝对会把我绑走，再派一个加强连的雇佣兵帮我完成任务。我只用在波涛菲诺的浪涛里游几个来回，就能收到完美成绩单。有意思么？”
白鹿浔摇头，“这就是代打嘛，真男人不要假成绩！”
“没错！所以我一定要完美完成这次任务。”
白鹿浔配合着鼓掌，“加油啊恺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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