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人鱼先生与他的饲主小姐（12）
谜一般的沉默之后，姜初鱼偷偷用被子盖住自己半张红透了的脸。
啊啊啊，她怎么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姜初鱼默默转过头，掩耳盗铃般不愿见到人鱼先生现在的表情。
不希望他因此而误会什么，心中却又期待着他的回答。
纠结万分。
最终，回答她的是忽然凹陷下去的床侧，姜初鱼猛地睁开眼睛，就见到人鱼先生近在咫尺的脸庞，近到她稍微凑过去，就能吻到他。
“快睡吧。”他什么都没有多想，似乎只是单纯地满足她的小要求，想让她开心起来。
他甚至将后伸到她的后背，笨拙地轻拍着哄她。
姜初鱼愣愣看着身前的人鱼，脑海中忽然回想起，上次人鱼先生对她那乌龙般的亲吻。
她垂下眼睑，“人鱼先生，你知道在人类世界，像我们这样睡在一起代表什么吗？”
人鱼手下一顿，看向她的眸光中带着疑惑的询问，“什么？”
姜初鱼弯了弯嘴角，“只有互相喜欢的恋人才会躺在一张床上”
她凑近，在他脸侧飞快落下一吻，“我很喜欢人鱼先生哦。”
人鱼的世界中，没有亲吻的概念。
雄性人鱼如果想要吸引雌性人鱼的注意与喜欢，会在她们面前用鱼尾起舞，并征服海中最强大的猎物，向雌性展示自己的力量。
如果两条鱼互生爱意，决定在一起，就会得到海神的祝愿。
与人类一样，人鱼也是一夫一妻制，他们甚至接受不了爱人死亡，在爱人去世后往往会跟着一同离去。
所以人鱼被姜初鱼成功偷袭后，并没有做出反应，还以为她是在与他玩闹。
但听完她的话后，人鱼才明白，原来这是她在向他表达喜欢的意思。
他倏地收回手，心忽然开始砰砰跳个不停。
他觉得自己像一条长期碰到水的鱼，再与姜初鱼待在一起他一定会缺水而死，可他却不愿就此离开。
人鱼一直没有回应她。
姜初鱼并不着急，“我做了个梦。”她继续道：“梦到我们上辈子是对恩爱的伴侣。”
上辈子她和人鱼相处了五六年，四舍五入她们已经在一起了。
“醒来后，我心中遗憾，又很是期许。”
“想着，如果这是真的就好了。”
“然后我才惊觉，原来，我喜欢人鱼先生啊。”
“所以，如果你也有一点点喜欢我，我们可以试着交往吗？”
当然是以结婚为目的。
姜初鱼双眸亮晶晶地凝视着人鱼，执着的想要等一个回答。
人鱼垂下眸子，目光闪动，遮掩住眼中的错愕，与稍纵即逝的欣喜。
从小到大，历经大大小小的海域，他遇到过形形色色的族类，同为人鱼，他太过弱小、不合群，同族看他的眼神中大多是嫌弃，惊讶，同情。
他永远是被淘汰的那个，这一生本该孤单漂流于各个海域，或许某一日就会死在强大的猎物手中。
却在今日，有个人看他的眼神，满溢欢喜。
他不懂什么是喜欢，心中却抑制不住地生出丝丝甜意，就像是姜初鱼曾带给他的那些糕点，尝一口，就让他心中柔软一片，连嘴角都不自觉地微微上扬，那是他几十年来，唯一尝过的甜。
现在姜初鱼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的，明明没有置身深海，在她的注视下，人鱼却觉得自己被海水包裹，想要沉溺其中。
可，甜意过后是微微的苦。
人鱼眸光黯淡，轻抿嘴唇，“我很弱，甚至无法保护你。”
像他这样弱小的人鱼，是不配得到雌性喜欢的。
“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强大的。”姜初鱼轻笑出声，“不论是海中还是岸上，你是我心里永远的霸主。”
霸主。
难以想象，这个词竟然能安加到他身上。
人鱼终于抬起眼，幽蓝眼睛中似涌动着浪潮般，幽深而又危险，若是海中鱼群被这样一双眸子注视着，定早早的四散奔逃，或是迎刃而上展开一场厮杀。
可姜初鱼却一如既往，没有畏惧，没有憎恶，只眨着月光一样的眼睛，期待又忐忑地看着他，脸上还带着暖暖的笑。
人鱼的双眸，便也跟着平复下来，如同姜初鱼始终戴在耳上的蓝钻耳钉，漂亮诱人。
他学着姜初鱼，凑近她，在她额头珍重地落下轻轻一吻。
他的唇透着微微凉意，却暖到了姜初鱼心中。
“好。”最终，人鱼含着丝丝笑意，朝着点点头。
姜初鱼眼中的忐忑不安瞬间烟消云散，她欢呼一声，雀跃地扑进人鱼怀中，“人鱼先生，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我也……喜欢鱼鱼。”
人鱼的声音由一开始的不确定，渐渐转为坚定。
他眼中同样盛满笑意，想这样一直抱着她，也想一直一直与她在一起。
也许，这就是喜欢。
姜初鱼以为人鱼是答应了与她交往，却不知，这一声应下后，在人鱼心中，她已经是他认定的伴侣。
一生一世，不死不休。
得到答案的姜初鱼终于安分下来，在他的陪伴下，安心入睡。
人鱼默默凝视了她许久，直到她陷入沉睡，才不动声色的离开，轻手轻脚回到客房。
第二天，为了防止姜母拉着她们问一些暂时回答不上来的问题，比如人鱼先生的身份，家人之类的。
姜初鱼都没等吃早餐，早早的带着人鱼回到海边别墅。
在姜母打电话追问她与昨天那个男人的情况时，她也不再说是普通朋友。
“就是你想的那样。”
“真的！”姜母在电话中惊呼，经历过宁修泽的事后，姜母现在对人鱼，真是越回忆越喜欢，光从样貌气质这一点，他就甩了宁修泽八条街。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怎么认识的？”
“你说你，这么着急回去做什么？”
“他是哪家孩子？”
果然，姜母一旦问起来就没完没了，偏偏很多问题她还回答不了，她不确定父母能不能接受自己女儿的男朋友，是一条人鱼。
这件事得在确定他们不会受到惊吓的情况下表明。
“妈，总之你相信你女儿的眼光，他是个很好的人，其它事，你以后会知道的。”
挂断电话，姜初鱼拉着人鱼先生没让他回海里。
虽然人鱼状态的他漂亮极了，可那样一来她们就无法正常交流。
姜初鱼兴致勃勃地把平板带来海边，与他坐在海滩上，一边与他聊天，一边画画。
这还是她第一次画拥有双腿的人鱼先生。
新奇极了。
画至一半，人鱼一点点靠近姜初鱼，不动声色地将她搂进怀里。
有了伴侣后，人鱼便再也忍受不了孤独，同时对伴侣有了很强的占有欲，希望她眼中永远看到他，希望她一刻也不与自己分离，想要时时刻刻黏在她身边。
即使她笔下所画的一直是自己，可人鱼也不愿意伴侣长时间将注意力放在一块冰冷的平板上。
多看看他吧，多与他说说话吧。
明明他就在她的面前，为什么不来抚摸他，而去描摹那毫无生气的画中人呢？
人鱼越抱越紧，低垂眼眸，感受着她的气息，享受着与伴侣紧紧相拥的感觉。
同时，他克制住眼底的汹涌澎湃，不愿惊吓到伴侣。
被这样抱着，手脚便不得自由，姜初鱼不得不停下作画的手，转过头，亲了一下人鱼先生光洁的下巴。
“人鱼先生，你这样我没法画画了。”
她把平板举到人鱼面前，像小孩子般跟恋人炫耀自己的成果，“看，我画的是不是很像？等画完我就把它打印出来贴在房间，天天欣赏。”
“可惜只能画出你三分神采。”
“人鱼先生是我见过最美的存在。”
画笔远远描绘不出他的美丽，但每一笔都含着她的心意。
虽然画得有几分不尽如人意，但姜初鱼仍然想得到恋人的夸奖。
而人鱼先生自然没有辜负她的期待，“鱼鱼画得很好看。”
他学着她，语气真挚，“鱼鱼很有天赋，是我见过的人中，画画最厉害的。”
虽然他总共也没见过几个人。
但来自人鱼先生的彩虹屁依然让姜初鱼心花怒放。
却听人鱼先生话锋一转，“但我比画里面的真实多了，鱼鱼不要看它。”
“我会一直陪在鱼鱼身边，鱼鱼只需要看我就够了。”
人鱼先生真情实感说出的话语，比任何情话都要动听。
姜初鱼眉眼弯弯笑出了声，她将平板放到一边，转身把人鱼先生扑到在海滩上。
“看不够的，我要一辈子看着人鱼先生。”
这句话说到了人鱼心坎上，这便是他内心所期望着的。
看着趴在他胸口，一个劲盯着他看的姜初鱼。
人鱼满足的同时，做了一个决定，他轻声问道：“鱼鱼，想去海里看看吗？”
看看那个他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
虽然海水冰冷，深海孤寂，还伴随着数不清的危险。但与岸上一样，精彩纷呈。
人鱼想把他的世界也分享给伴侣。
姜初鱼听了，心中一动，兴致勃勃地起身，“我想我想。”
点完头，她又皱起眉，“可我不会游泳，还要学会潜水才行。”说着，她又拿起平板，“我先找人买下水的器材。”
下一秒，平板从手中被抽走，姜初鱼抬头，就见人鱼先生笑着朝她摇头，“不用那么麻烦。”
“我带鱼鱼去海里。”
话落，人鱼的双腿便重新化为鱼尾，带着姜初鱼一跃，落入海中。
被海水淹没，冰冷的海水如同不含情感的巨兽，将她一点点吞噬，自口鼻到咽喉，无法呼吸，无法喊叫，只余无尽的窒息感。
胃部似乎都跟着烧了起来，曾经溺水的画面在眼前一一浮现，姜初鱼心知人鱼不会伤害她，但身体的本能却免不了惧怕，她开始剧烈挣扎。
眼中满是恐惧。
人鱼搂紧她，任她撕扯踢打，带着她浮出海面。
其实整个过程都不到三秒，姜初鱼完全没有溺水，只是曾经的记忆太过清晰，短短几秒在她看来，她已经在海中挣扎了极长的时间，无望的等待死亡来临。
真正落入海中，姜初鱼才明白，她畏惧大海，恐惧让她不愿再潜入海中。
可她不愿就此错过恋人的世界，大海应该如他一般美好，是她向往的存在。
姜初鱼在人鱼怀中不停深呼吸，试图压下身体的恐惧。
伴侣在怀中不停的颤抖，人鱼看出了她对大海的害怕，只能紧紧抱着她，眼中满是心疼，想将她带回岸上。
却被伴侣紧紧抓住手臂，“人鱼先生，我没事的，很快就能适应了。”她仍是抬头，努力对人鱼露出笑容。
只要有人鱼先生在她身边，姜初鱼清楚，她是不会有事的。
下一瞬，人鱼细微的低吟声在她耳边响起，似在安抚她的情绪。
然后一片冰凉却异常柔软的鳞片，被轻轻塞进她的口中。
整个世界似乎有了改变，最明显的就是，她听懂了人鱼吟叫。
【鱼鱼，仔细听，大海在欢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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