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故意
难得今天没有加班。
林奕爸妈下班还比较早,家里连林奕的影子都没有,自林奕没去读大学以后,也没找过工作,也没上过班,后面连他最得心的绘画也不画了,整日的混天度日,不是和丁楚石见面,就是也不知道干啥去了,反正很少着家,一家三口天天|怒目而视吵来吵去的吵的大家都乏了,身心都疲累。
管也管不住,管也不听。
多少林奕爸妈也有点“任凭林奕”的意思了,只是夫妻俩在不面对儿子的时间里,情绪上都很是发蔫。
这不。
林奕爸爸一个人在沙发上泡了点茶叶,早上忘记刮的胡茬有点黑乎乎,脸色很不好看,像是很长时间睡眠不好的样子,烫口的茶水他抿进嘴里,好似真的能瞬间提神一样,他闭上眼睛蓄锐,品足了味儿后,才咽下去。
厨房和客厅的垃圾篓都有些满了,林奕妈妈一言不发的把它们收拾了,拿去外面的定点垃圾箱丢掉。
也是怪了。
那垃圾箱明明每天都有人员来清理收拾走,可不管你哪个时间去那丢垃圾,早上中午还是晚上,它都是满的,或马上要满了,从来没有见底过。
快要满的状态,林奕妈妈也没啥看法,掀开那顶上的盖子把两袋垃圾丢进去就想回身走了。
神明可能是存在的。
他会在你人生里某些关键的节点给你一点指引,或提示。
合盖的时候,深处一个黑色的垃圾袋,只露了一点点开缝,竟然神叨叨入了林奕妈妈的眼,只有鬼使神差能解释她的行为。
她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就这样徒着手往腥臭的垃圾箱内里伸了进去。
把那个垃圾袋拽了出来,袋子很不结实,在拽的过程中就已经破裂掉了,不需要她再去解开它了。
里面是一些特殊病症的日常和应急药物——她怎么可能不认识,全是林奕的。
并不是空盒。
一点没剩,全在这了。
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撞散了她平静沉默的心,她有些无措的把那些药物捡进自己怀里,又迟钝的像做贼一样的用外衣裹住它们。
藏起来,走路像跑一样回了家。
那些药物被她跌散在茶几上。
“怎么……怎么回事?”
爸爸讶异道。
妈妈匆匆的上楼,爸爸也跟在后面,林奕的房间里没什么特别的变化,只有床单上落着很明显的一张纸,上面字语简短。
“别找我,你们就当从没生过我,或者,就当我已经死了。”
衣柜里少了几件应季的衣服,家里备用的现金少了大半,再没少别的了。
哦,还少了他们养了二十年的儿子。
林奕扔了那些药,故意的。
孟亦烊不可能没有看到。
但是他没有问,丁楚石也没有主动说——这要让他从何说起。
他们就这样启动车子回程了,像来时一样的一路无话,孟亦烊坐在副驾驶上,还没几分钟就睡着了,模样那叫一个香甜。
昨晚应该没睡好吧,毕竟在沙发,连个被子枕头也没有,一宿没给睡感冒已经不错了。
可是丁楚石像着了魔一样的总是目光焦在睡熟的孟亦烊脸上,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是两张脸凑在一起的比较太明显了吗?谁敢说此时睡在他身旁的这张脸不是林奕呢?此之前,他总是清楚的知道他们是有区别的,是可以很轻易的区分的,然下,他却不能了。
然而,谁又敢说他是呢。
林奕在长眠,而孟亦烊,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啊,一个少年,一个在读的大学学生。
好几次,因为注意力无法集中在驾驶这件事情上,差点和前方的车辆怼上去,得亏他是一个开车多年的老车手,车技还是过得去的。
才没出什么或大或小的事故。
生生睡了一路,快到家门口了孟亦烊才在一点颠簸中醒过来,丁楚石差点撞车好几次的时候他都酣睡着没有醒。
“到家了,你先回家去,我晚点回来。”没人知道丁楚石此刻心里留恋极了,一整天了他都想甩掉孟亦烊,不想带着他去采摘桃花,更不想带他去林奕的墓园。
只是做了被“孩子”纠缠的“家长”。
这一刻,他却不想孟亦烊下车了,随便去哪里,天涯海角。
带着也好。
“好。”孟亦烊打了个哈欠,揉一把自己的脑瓜壳,开门就下车了。
丁楚石:……
但站在路边目送了丁楚石,丁楚石只好满口无味的开车走了。
车子很快在视线里有些远了,孟亦烊眼睛里闪过一点东西,那点东西正像海浪一样翻涌着,他招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跟司机师傅报了一个地址。
方向好像有点一致。
还能看到一点丁楚石车子的影子,很完全的一路,那“影子”都在。
直到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丁楚石的车停下了,他也招呼出租车司机停了车。
车上包扎剩余的桃花枝被丁楚石抱了下来,一对步伐略显缓慢的老人正从这条胡同的低处,拎着一兜菜往家走。
孟亦烊坐在出租车后座全身绷直,脊背架挺着,又向前倾去,双手抓着那座位的边沿,用力到指骨从未这样清晰立现过。
他看到丁楚石快走几步迎上去,一手抱着那些桃花枝,一手去接过了老人手里的那兜菜,三个人站在原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的“妈妈”,那是他的“妈妈”。
推着丁楚石的胳膊让他转过身,丁楚石后背的外衣上不知道沾了什么脏东西,老人认真的一点点用手指给捏掉了。
然后三个人一起往家走。
孟亦烊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像汪洋一样止不住的往外冒出来,在脸颊两边一遍遍淌下去。
曾经,那只是一句玩笑,丁楚石说,如果他哪天意外早走,他不会为自己殉情,但会帮自己养父母,爸妈在一天,丁楚石就会在一天,遇见心仪的不会犹豫,会忘了自己。
他果然说话算话。
帮自己照顾了爸妈,可是,心仪的人呢,他怎么不找,怎么还不找。
二十年了呀,快二十年了。
为什么不把“林奕”这个“罪人”忘了。
旧了的胡同里尘封着久远的记忆。
这些记忆散落在视线里的每一个角落内,它们像被投海的渔网一样被收网人拿捏着力道,无力再挣扎的回笼回孟亦烊的脑海里。
爸妈和丁楚石的身影在家门前隐去了,孟亦烊才下了车,傍晚烧透的红云裹挟着他上一次长大成人的家,除了房屋变旧,这里没有任何的变化,还是最原来的样子。
他站在对门的隐蔽墙角,在泪光中望着自己家这栋两层高带小院的胡同房子,直到丁楚石在他的房间窗口出现,他才梦回般留意到他的房间好像一直都是亮着灯的。
孟亦烊下意识往墙角深处退了两步,贴着那墙边,才敢又探着头往二楼那窗口看。
丁楚石拿了一个口宽的透明玻璃花瓶,放在那窗口中央,然后开始一根一根的往那瓶子里整理桃花花枝。
很快就插满了,枝头高矮参差不齐,像模像样的蓬展开一大束,沙白的房间灯打在上面,兴许是泪水花了他的眼睛,粉盈盈的小花朵在反光中似能飘出粉色的花碎来。
真的美极了,甚好看。
他漾着心又欣赏了一回。
红墙砖的表层浓浓的染透了孟亦烊的十数指头,丁楚石站在他的房间窗口发呆,他在更加能藏住人的天色里,在轮回不宁的心潮中,望着丁楚石发呆。
“怎么感觉我儿子好像突然间变了一个人一样。”晚饭间,孟亦烊妈妈带着些许惊讶的眼光感慨到。
“这就叫,一夜之间长大了,”爸爸接话,“谁家孩子不都是家长觉得突然间就长大了吗,长成大人本来就是瞬间的事,你看,连脸上的孩子气都一点没有了。”
爸爸一边说一边自我肯定的点头。
“妈,我那床今晚能睡了没?”
孟亦烊故意奶声道。
“得,估计还得再多长两年。”
爸爸慈笑着调侃的说。
“哎呦!”妈妈一拍大腿,“早上立你屋那墙边我寻思被褥拿去阳台晾完再把它拽出去,结果你爹着急上班让我给找东西,后面我又去忙了点别的事,就给忘了。”
“你说说你。”
爸爸不带急色的念叨了一句。
“没事,那就明天再晒。”
孟亦烊更不带急色,宽慰妈妈。
老人不像年轻人能熬夜,大多都睡的比较早,丁楚石每次也不会晚上在林叔林姨那多耽搁,怕影响他们休息。
回到自己家,才洗了个澡,房门就被敲响了,孟亦烊今天一整天跟得了什么“壮胆病”一样,愈发的“目无尊卑”,现在敲门连师傅都不叫了,且敲门的声响也有“放肆”的趋势。
但丁楚石没心跟“小辈”计较。
很随和的脸色开了门。
“师傅,我是来拿花的。”孟亦烊睁着一双眼睛说。
“花?”
“桃花啊,我不是也扎了一束吗?还在你车上呢,下车的时候忘了拿。”
“啊,还在车上,”丁楚石拿了车钥匙递给孟亦烊,“你自己去拿吧!”
他什么都没问。
“那花是送我妈的。”
孟亦烊却解释道,然后一根手指摇着车钥匙下楼了。
还没过一小会儿。
敲门声又“砰砰”的响,干砸门不喊人。
丁楚石:……
“拿完了?”丁楚石把车钥匙接过来,随口问了句。
“嗯,我妈已经抱怀里了,她开心死了。”说着话就大摇大摆自己进了师傅的家门。
丁楚石:……
“没什么事早点去睡吧。”丁楚石撵人。
“好。”孟亦烊却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好还不走。”丁楚石降了点脸色。
孟亦烊听后磨蹭着过来,突然怼到丁楚石眼前,眼尾弱弱的一塌,“师傅,我妈今天忘了给我晒床垫,我今晚还睡你这行吗?沙发真的睡的好难受,你今晚让我睡床吧,求你!~”
他最后的语调拉的老长。
撒娇撒出花来了一样。
丁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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