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 从来也只是一人

　　册后大典前夕，宫墨瑾说睡不着，便约了我去湖边散心。我问：“是不是特别紧张？其实没什么的，那只不过是一个仪式。”我安慰。
　　“泪嫣，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宫墨瑾犹豫地看向我。
　　“嗯？”我随便就着草地坐下来。
　　宫墨瑾走到我身边，也跟着我坐下。他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身边的宫墨瑾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你不要恨我不要讨厌我，因为爱情真的很盲目。”
　　“你在说什么？”我笑问。
　　宫墨瑾轻轻揽过我的身子，将下巴抵在我的额头上，说：“泪嫣，我真的很爱很爱你，真的……”
　　我猛地推开他，厉声喝问：“你是谁？你根本不是宫墨瑾！”
　　宫墨瑾错愣地看着我。
　　我严厉地瞪着他。
　　半晌，他叹口气，说：“在我回答你之前，你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有多爱宫墨瑾吗？”
　　我低下头，倏地又抬起头，坚定地说：“比我想像的要爱。”
　　“宫墨瑾”苦笑，问：“那你还记得我吗？”
　　我仔细看着他，摇摇头说：“你顶着啊瑾的皮囊，我如何得知你是谁？”
　　“宫墨瑾”难过地说：“炎儒城，不知道你还记得多少……”
　　什么！我震惊。炎儒城？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指着他，说：“队长？你真的是队长？你怎么……你……”
　　“我只是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没想到……我一直想带给你幸福，没想到，终究晚了一步，晚了一步……”炎儒城看着自己的手掌，说。
　　突然，那张曾经出现在梦中的脸终于出现了轮廓，赫然就是炎儒城的脸。我小心翼翼地问：“是你对吗？许下愿望的是你对吗？”
　　炎儒城掩面，点点头。
　　我撑圆了眼睛，声音打着颤：“为什么？为什么要许下这样的愿望？”
　　“我想让你得到全世界，我想让你成为万人膜拜的对象，我不想再看到你对他们露出无奈和屈膝的笑，泪嫣，你不应该是轻易屈服的，你应该是世界的王者，天下的掌权人！”炎儒城的情绪有些失控。
　　“那是我的意思吗？炎儒城！你说啊，那是我的意思吗？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活得不平凡，我只想守着”明未至孤儿院“努力地过日子，把每一天过得有意义，这就足够了，什么天下什么荣华，我都不稀罕你懂吗？”我说。
　　“不可能！”炎儒城打断我的话，说，“只要坐拥天下，你怎么可能不幸福？泪嫣，我都是为了你啊。”
　　“闭嘴！”我愤怒地吼，“为了我？”我步步紧逼，“为了我你会让我从小活在那样凄惨的遭遇里？为了我你会一次又一次让我遭受失去至亲的痛楚？为了我你会让我一次次身陷险境？为了我？哼！哈哈哈哈……”我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想起我初为人母，却不得不接受现实的安排，失去了一个儿子，另外一个儿子也不得不不再见面。心，忽然难以抑制地疼痛。
　　“那些只是必经的磨难，你现在不是拥有一切了吗？泪嫣，忘了宫墨瑾，我们重新开始，你想要孩子是吗？我们可以有三个五个甚至十个！”炎儒城说。
　　“炎儒城，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我啼笑皆非。“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好吧，你把我带到了这儿，你给我了你所谓的幸福，那幸福是天下，是财富，那么爱情呢？亲情呢？你能让我的贤儿弘儿回到我身边吗？我的啊瑾又去哪里了？你能让他们回来吗？不能是吧？你连什么是幸福都不懂，还有什么资格说是为了我？”
　　“泪嫣……”
　　“够了！”我抓着头说，“炎儒城，如果你无力改变这一切，那请你离开，我会想办法找回原本属于我的幸福，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还在这里，但是我知道，我愿意为了宫墨瑾留在这里，这就够了。你走吧。”
　　炎儒城沮丧地问：“泪嫣，你真的从来没有为我的付出感动过吗？”
　　我绝情地说：“没有，我甚至讨厌你自以为是的付出。队长，不是每一段付出都是对对方的爱，当你的付出完全是为了得到回报，无论你的付出有多伟大，对方都不会喜欢并乐意接受的。”
　　炎儒城静静地后仰躺在地上，不一会儿，他又坐了起来，他说：“咦？我怎么在这儿？泪嫣？”是宫墨瑾，那双澄澈的眼睛是我的最爱。
　　我把他的脑袋圈进怀里，说：“亲爱的，我觉得，其实这一刻我是真的很幸福。”
　　“什么意思啊？”宫墨瑾不解。
　　“没什么。啊瑾，你说天上有多少星星？”我指指天上问。
　　“嗯……”宫墨瑾歪着脑袋想了会儿说，“我好像听人说过，星星是死掉的人的魂魄变幻而成的。所以只要知道全世界一共死了多少人，就可以知道天上有多少星星了。”
　　多可爱的回答啊！我还来不及夸奖他，一阵阴风扫过，紧接着刀光剑影，惨叫迭起。我边保护宫墨瑾边反击，飘渺的身姿在空中舞步，如同一曲华丽的挽歌舞，让我的心里无端端牵扯出浓重的不安。
　　“为什么没人来护驾？虽然我出来的时候没有通知任何人，但是这么大的动静，为什么那些护卫听不到？”我心下思忖。
　　“泪嫣小心！”就是这闪神的时间，宫墨瑾大呼一声，把我推向了另一边，一道势如闪电的主箭硬生生撕裂宫墨瑾的衣裳，深深地扎进他的心窝。那一刹那，好像电影到了慢镜头，我眼睁睁看着他慢慢地旋转，倒下，身板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砰”的有如晴天霹雳的响声。
　　“啊瑾！”我大喊着，劈开身边靠拢的刺客，杀到宫墨瑾身边，他的嘴角泛着鲜血，身子一搐一搐的，定定地看着我。“啊！”我狂吼一声，泪如雨下，发了疯似的攻击那些刺客，夺过他们的剑当刀砍，砍！砍！砍！一直砍得全身都沾满了鲜血，一直砍得再也看不到一个活人，一直砍得再也看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我停下手，精疲力尽地回到宫墨瑾身边，抱起他的头，哭着叫：“啊瑾！啊瑾……”
　　“泪泪、泪嫣……我、一直……一直以为……你是……天、天上来的……仙女……因为……你是那么……那么完、完美……所以……我……配……配不上……你……可是……我……我不甘心……我……很贪心……我想一辈子……一辈子跟你……在一起……你看……老天……老天生气了……他说我贪心……所以……要把我带离你身边……带、带离……”宫墨瑾一边吐着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我泣不成声。
　　“答应我……要……好好……活下去……照顾自己……”
　　“不要！我不要照顾自己，我要你来照顾我！啊瑾，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我不会让你离开的！我不会的……”我搂紧他，不知所措地喊。
　　“泪嫣……我……我……爱你……生生世世……只……只……爱你……你……”话还没说完，宫墨瑾头一歪，再也没了呼吸……
　　“不！”我叫得撕心裂肺，整个天幕都充斥着我的哀伤和绝望。
　　“噔噔噔”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是护卫长的声音：“皇上！皇上发生什么事了？该死！奴才救驾来迟，请皇上降罪！”
　　“滚！”出口的声音软弱无力，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吼，“滚！”然后抱着宫墨瑾的身子痛哭失声。
　　“……”护卫左右看看，开始自动自发地收拾那些尸体，他们在一具已经四分五裂的尸体上看到了慕容荆羽的脑袋，原来是不甘心的慕容荆羽党，原本打算在今天晚上做最后的垂死挣扎，甚至慕容荆羽亲自带着刺客行刺，没想到终究得不偿失。
　　我吩咐人把宫墨瑾背回寝宫，又让人给他净了玫瑰莲花身，换上了新郎的衣服，我则换上了新娘的礼服。在众宫女太监的帮助下，完成了和宫墨瑾的民间婚礼。宫墨瑾静静地躺在床上，已经失去血色的脸在红被子的映衬下带出了尘世间“莫过于此”的悲伤，点着朱砂的额头妖艳诡秘地勾勒着这一世的终结。
　　“皇上……”许是我痴痴地看着宫墨瑾的不对劲，宫女大着胆子叫了声。
　　“为什么我不提早册后大典的时间？为什么我要听那该死的朝臣的话以为明天才是黄道吉日？为什么我要傻傻地接受命运的安排却没有去找我白泪嫣的幸福？为什么这个世界也有那么多的不公平？为什么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一份独属于我白泪嫣的幸福却这么快就逼我放手？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为什么啊？……”泪水一滴滴跌落在大红萝凤裙上，荡开了一圈又一圈哀转的涟漪。
　　“皇上节哀，保重龙体！”一干宫女太监跪倒在地上，齐喊。
　　喜气洋洋的朝堂，大红灯笼高挂，前来参加册后大典的朝臣个个精神饱满红光满面，相互寒暄着、议论着今后大唐的盛势。随着太监总管高呼“皇上驾到”，众朝臣跪下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许久没有听到我的回答，只听到我的脚步声渐渐走上那高位。有好奇的臣子抬起头来，忍不住惊呼。其他朝臣立刻跟着抬起头来，却一个比一个吃惊。
　　我穿着白色的丧服，眼睛红肿，面容憔悴，安静地坐在高位上。
　　“这……”朝臣们面面相觑。
　　我努力压抑自己的哭音，说：“各位爱卿，今天的婚礼改丧礼……”我吸吸鼻子，继续，“宫太傅昨晚惨遭……毒手……凶手已经就地正法……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慕容荆羽意欲行刺，宫太傅为救皇上献身，皇上龙颜大怒下，特赐慕容族氏诛连九族，即刻行刑！宫太傅救驾有功，又本是大唐皇后，特赐真金凤冠一顶，珍玉珠宝百箱，殉葬彩俑千人，另，宫太傅凤体将安葬在历代先皇的安息处皇陵，吉日便下葬，百官一律不得穿白色以外之服，全国上下同哀三月，哀悼期间均不得出现红色等喜庆之物！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不服！”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跳出来，原来是慕容求问，慕容荆羽的父亲，“皇上，犬子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实为该杀，可是，老臣认为不该累及无辜，老臣家中还有四十多个家仆，他们是无辜的……”
　　“他们是无辜的，那么啊瑾呢？我没有杀光全天下的人给他陪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走下那个高位，揪起慕容求问的衣领说。
　　慕容求问颤抖着身子，我放开他，向外面走去。他似乎还不死心，跟了出来，其他的朝臣也跟了出来，全部在下面跪了一地，恳求我开恩：“皇上，念在慕容世家世代效忠李氏江山的份上，求您放过慕容大人吧！”“皇上，慕容大人早已和慕容公子断绝关系，求皇上开恩呐！”
　　悲伤还在蔓延，这些人却先为凶手的家人求情，那谁来替宫墨瑾求情？我烦躁地准备大发雷霆。
　　“皇上！”秦迹棠面色苍白地冲进来，伏在我耳边低声地说着。我越听月心惊，越听越绝望，在他退至一边后，我用力地握紧拳头砸上了旁边的汉白玉石柱。我的儿子，李弘……终究没有躲过劫难，在贤儿的目前惨遭毒手，下手的正是李志的余党。
　　我抬头，天灰成一片，阴沉沉的，仿佛我的心情。泪水顺着眼角跌落，在苍老的脸上刻下一道殇。下面跪了一地的朝臣，此刻也变得模糊起来，那张张熟悉的脸不断在脑海里跃过，却最终成了一片空白。“哈哈哈哈……”我突然发狂地笑了起来，不顾那些朝臣的惊慌失措，一直笑到口吐鲜血。然后，在这片血雾之中，我睁着空洞的眼睛缓缓向后倒去……
　　“我很想带你走，带你去浪迹天涯，可我没办法放下皇上不管，现在的朝廷可以说是三国鼎立，皇上、叶家、上官家势均力敌，皇上身边的忠贤义士太少了，如果我也走掉，只怕……”
　　“武媚娘……她，是我见过的最不适合皇宫却最适应后宫的女人……”
　　“有什么招式尽管使出来，对你，我已经绝望了……麻木。对你所谓的忠心麻木，对你该有的良知麻木，也对你一文不值的感情麻木……”我逼视他……
　　“没想到吧，一直被你骂成无赖的人竟然是皇帝哦。”
　　“你说你叫泪嫣？很好听的名字。白泪嫣，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要靠着双手过我们自己的生活了，不会再有人替你更衣，帮你准备好饭菜，而且是山珍海味，我们要自己打猎，自己种菜，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是破布褴褛，住的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的草房子’，这样你……也愿意吗？”
　　“愿意。”我点点头，笑靥如花……
　　“如果爱你是错，我祈祷回到过去，阻止这场错误的邂逅。”
　　“泪嫣……我……我……爱你……生生世世……只……只……爱你……你……”
　　如果我回到了我的家，我一定会记得，曾经我深爱过一个深爱我的男子，他叫宫墨瑾，我会努力找到他，因为我不是仙女，老天没有权利管我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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