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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江湖旧琴钟


白舜怀呆呆地望着胡不喜自观远阁顶一跃而下,空挥出手中胡刀,看似没什么威力,却以刀锋为分界,将横亘面前的无数细碎绸缎,刹那间斩做两团布球,轰然坠地。

        而那个刚才还懒懒地趴在长桌之上痛饮美酒的胖子,也自空中放任自身下坠,身形在地上投出一个硕大的影子。

        砰!

        随着一声巨响,胡不喜稳稳落在许昶与宁丹桐中间,犹如流星天降,激起了半尺高的尘土。

        宁丹桐倒退了一步,眼中满是震惊之色。许昶抬起头来望向面前的胡不喜,微微一愣,不知发生了什么。

        看见那个胖得颇有些喜感的背影出现在自己面前,安晴的眼泪几乎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老  胡!”

        “小姑娘还真是不认生啊。”胡不喜略略撇过头来,饶有兴味地瞥了她和赵无安一眼,没一会便又自我纠正道:“不对不对,现在该叫嫂子才对。”

        安晴没能忍住,一下子又破涕为笑。

        “嫂子你就放一万个心吧,老大他吃了武林盟主都垂涎半甲子的灵药,区区一发羽箭要不了他的命,现在只不过是在蓄意养神罢了。”胡不喜把袖子一甩,举起手中斑驳胡刀,“至于说,有谁敢在这个时候伤害老大的话,老  胡我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说罢,他挑起眉头,环视了一圈面前的人,又一脸理所当然地转过身子,弯下腰跟躺着的许昶对视了一眼。

        “有吗?”胡不喜认真且大声地问道。

        宁丹桐皱着眉头退后了一步,死死咬牙。

        “嘿,别生气了,说的就是你。”胡不喜冲他点头。

        宁丹桐心下一沉。此人能做到从观远阁顶不作任何防备跃下而无伤,是连他自己都确信做不出来的举动,显然修为不浅。再加上这一身并未刻意显露却丰沛充盈的气机,手中一柄残边缺角的胡刀,更让人难以参透。

        但宁丹桐已然在宁府中人面前露出了全部的獠牙。他既然决定出手,就已经没有可以用来回头的理由。

        眼底骤然闪过一抹狠厉神色,宁丹桐决心已下,当下不再有一丝犹豫,伸手在琴弦之上猛然一拂,七弦骤然齐鸣。

        铮铮铁响,一声盖过一声,重音叠曲,密集的气劲如狂风斜雨般向胡不喜劈头盖脸弹来。

        第一道气劲还未触及胡不喜周身护体真气,宁丹桐便又将古琴向前一掷,挽起手中长刀,飞快地顶在木琴中段,灌注入全身气力,向前推进。

        沉重古琴受刀劲锋锐气意加持,疾去如风,破开之前宁丹桐所叠的一层层音障,发出了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炸鸣声。

        而这个时候,胡不喜尚且还在看着躺倒在地的许昶,甚至连头都没回一下,像是根本感觉不到来自身后的危险。

        琴音音障已然触及胡不喜周身护体真气,伴随着一道刺人耳膜的嘶声,空气中骤然飘起一道白雾,相接触的地方,空气被压缩到了极致,甚而连风也扭曲凝固。

        “好机会!”宁丹桐心脏狂跳,自琴下一跃而起,高举手中长刀。刀刃因灌注气机,赤色纹路霎时金光大作,耀眼无比。

        “吴钩流霜、千秋散!”

        他的身影化作一道疾电,在古琴前后穿梭,刀意凛然。

        而胡不喜这个时候才堪堪转过身子来,面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眸中的颜色轻轻一动,像是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你还真要作妖啊。”

        而后他才不急不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刀,眼神平淡得波澜不惊,与出招前的赵无安倒真有几分神似,只是身上的气机仿佛静止了一般,连一丝一毫的变动都看不出来。

        他就这么站着,淡淡看向竭尽全力向之攻来的宁丹桐,手中的胡刀未灌注丝毫气机,却自有凛然刀意。

        刹那间,天昏地暗,万籁俱寂。七弦琴的音障,刹那崩溃为万千细碎铮鸣。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想避过那稍后便会炸开的惊天巨响。安晴也连忙抱着赵无安向后缩了好几步,躲入空棺材的阴影里。

        但是那意料之中的巨响却没有到来。整片院落,从胡不喜出刀,到宁丹桐中刀到底,都安静得落针可闻。

        或许在真气爆裂之时,的确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但就在它扩散开来之前,却又被另一道真气给死死压了回去,最终就安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就如宁丹桐和他的琴、他的刀,在同一时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外面委实安静得有些不像话,本已躲得好好的安晴按捺不住心中的忐忑,又从棺材底下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想一窥院中真相。

        却一眼就望见那七弦尽断的古琴,撞在铜柱之上,而后又摔回地面,四分五裂。木材与银丝飞溅,老仵作猝不及防,给一根弹飞出来的锋利断弦割破了脸颊。

        随着扑通一声,半边脸颊沾染着宁丹桐血迹,满面惊恐的锦岚跌坐在了地上。她眼中也满是骇然神色,四肢并用地连连后退。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她面前几步的地方,只剩下了一件完好无损的白衫。

        又过了大约四五息的时间,一声悠远的刀鸣自头顶响起。众人抬头去看时,却见宁丹桐此前所用的那炳刀,自半空之中掉了下来,笔直地插入那件白衫之中,柄部犹颤抖不止。

        满院寂然。

        只有胡不喜,仍是我行我素地吹去刀上血迹,将之在袖子上擦了擦,漫不经心地收回到袖中。

        而后他抬起头,意识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诧异目光,不由侧了侧头,“我怎么感觉,胖胖的自己忽然变得受欢迎起来了?”

        本来憋着一腔感动的安晴一听见这句话,立马破功认负地笑了出来:“不会啦!你这种胖子是不可能受欢迎的!”

        “那可还真是令老  胡我很为受伤啊。”胡不喜转过身来,望向躲在灵堂中的安晴与赵无安,颇为难得地苦笑道:“罢了,身为小弟,生来就该给老大开道。”

        安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紧紧地搂住了赵无安,像是怕他溜走似的。

        不搂不要紧,这么一搂,安晴便听到怀里一阵挣扎声。

        忽然有了动静的赵无安吓得她赶紧松开手,弯下腰去查看赵无安的状况:“赵无安,赵无安!你醒了?”

        “唔……我还没死啊。”

        头被枕在安晴的膝上,赵无安睁开眼睛之后的一瞬间,眼瞳就变得清明起来,只是整张脸上的表情,表明他仍处于迷惘之中。

        刚刚喜上眉梢的安晴一时又忍不住在心底担忧起来,不轻不重地弹了下他的额头:“老说这种话!以后不许说!”

        赵无安愣了愣,眼中显然还有些疑惑,但仍是点了点头。

        “好,不说,不说。”他的声音极轻,似乎下一刻就要睡过去。

        胡不喜这时候绕过许昶向他走了过来,一反常态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老大,通天根最神奇的地方就在于可让人起死回生,甚至有脱胎换骨的可能。唐冷老先生,的确是在你身上赌下了一切啊。”

        赵无安愣了半晌,又皱起眉头细细思量了好久,才颇为疑惑地问了句:“胡不喜?”

        “是我啊!老大你不会大难不死结果把老  胡我给忘了吧!”胡不喜一下子如临大敌。

        “不是,怎么哪都有你?”赵无安疑惑地眯起眼睛。

        “嗨,我这不是没离开苗疆几步就听说老大你遇刺了吗!你可能在山里头不知情,但整个苗疆可是都知道了赵无安死掉的消息!甚至连你……之前的身份也被人挖了出来,说正是因为造叶,皇帝才下决心杀了你。”

        说到后头,胡不喜很有分寸地压低了音量,甚至连安晴也听不真切。

        赵无安皱起眉头,算是弄明白了一小半,又接着问道:“唐冷是谁?通天根又是什么?”

        这倒是让胡不喜愣了半晌,他讷讷地挠挠头,道:“原来,唐老先生什么都没告诉你啊……”

        然后这一向没自觉的胖子又忽然沾沾自喜地拍了下掌,高兴道:“诶,这么说,这次岂不是老  胡我给识破了真相,揪出了凶手?”

        “你少自以为是了吧,宁丹桐明明是我给查出来的。”凶犯伏法,赵无安又安然无恙,安晴也雀跃了不少,一本正经地与胡不喜顶缸。

        听闻安晴此言,赵无安把头转向外头,见到地上染血的白衫,怔了一下,而后讶然道:“你们,杀了宁丹桐啊……”

        胡不喜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安晴却觉得他的表情有些怪异。

        赵无安不说话了。

        而这三人一沉默,场面一下子就变得无比寂静。

        院子当中的庞俶便先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毫不客气地一把把许昶给拉了起来,就要往回拽。

        而许昶显然伤得不轻,一起身便咳出好几滩血,吓得瘫坐在地的锦岚又惊叫了一声。

        “把你这些年做的事情都给我一五一十招出来……”庞俶别过头去,声音却颇有些愤愤然,“我几乎受够了这没有尽头的日子,你既然肩有担当,又为何要隐忍不言?”

        许昶断断续续道:“当初既然已经与宁丹桐互换了身份,做这宁府管家,便要认清这现实……”

        “真是废话。你是我管家,也是我丈夫的长子,优柔寡断,倒是白白断送了一条好人性命。”

        这二人离去之后,归溪也不声不响地将锦岚给带进了屋子。临走之时,她似乎饶有兴味地朝着胡不喜看了一眼,还舔了舔嘴唇。

        末了,只剩下老仵作还倚着墙角,眯着眼睛看着灵堂中的三人。

        胡不喜索性问道:“有何高见?”

        老仵作摇摇头道:“高见不敢当。老夫只是怀疑,你们究竟是谋划好了要来倾覆这暮秀村的救星,还是说,只是三个误打误撞闯进来的冒失鬼?”

        胡不喜来了气:“嘿呀,你这老头子,说话倒颇有几分意思啊?看不见地上插着的那把刀吗?”

        说着,就作势要把手伸进袖中拔刀。赵无安和安晴都知道他只是虚张声势,也懒得出手阻止。

        老仵作只是摇了摇头,面色肃重。

        “看来你们是不知道了。”他叹了口气,“也对,都过去那么久了,怎么还会有人知道,这江湖上曾经那段琴钟的故事呢?”

        这江湖,太不念旧。就连唐冷都被人遗忘了,更何况那把琴,那口钟。

        老仵作语意深沉,赵无安眸中则渐渐升起一抹凝重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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