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勇气

亚斯坦特边境，林间。

        这儿竖立着四面由宝石薄片构成的墙壁，有见地的人一望便知这是奇术师的【宝石轮盘?稀世阵列】。

        “呦，去死吧！”

        摇滚扳机举起狙击枪，瞄准浮在半空中的无病呻吟，眼里顿时空茫一片，唯有狙击镜微微闪光。被表露无遗的杀气锁定，无病呻吟怪叫一声便直直坠落，应是解除了【浮空术】。

        然后，偷猎专家调转枪口，在调转的同时进行微调，定格后一秒不到就向远方开出一枪【狙击】。枪声极其响亮，如刀子般在林间穿梭，惊起群群飞鸟。很明显，刚刚飞走的那颗子弹是为另一个人准备的。

        无病呻吟正下坠着呢，在这一幕之下都忘记用风系魔法缓冲坠落势头，嗵地就坠在地面，踏出一个大坑，看起来倒像是刚发动“威压”似的。他神色平缓，眼里也空茫得只剩下摇滚扳机，语气冰冷而不见温和：“我允许你开枪了吗？”

        宝石墙壁上，赤红的那一部分宝石猛地一亮，而其他各色宝石都光芒黯淡，仿佛蒙了一层灰。

        【宝石轮盘?专业护理】刷新一个技能树（除【宝石轮盘】外）的等待时间。同时，其他技能树同时进入三分钟冷却时间。

        一面红宝石光影从墙上松动，摇摇晃晃地来到无病呻吟手边。宝石上纹刻着一颗裹在焰光中的球体，魔法名字呼之欲出——最低级魔法之一，【火球术】。然而不知怎的，其图案先模糊一片再迅速定型，已换了新貌：球体左右多了两个小了差不多一半的球体，乍一看倒有立体感，像是有额外的球体凑到圆球体后面，彼此间更是悬着火焰锁链。【火球术】此刻更名为【火球术?深红连枷】。

        【宝石轮盘?鱼目混珠】选取一个技能（除【宝石轮盘】和禁咒外），让它变为强效技能。技能结束后，变回原来效果，当前冷却时间增加24小时。

        顷刻间，一大片橙红色火球出现并悬停在无病呻吟身前，三三两两地有火链连接，，一如战士掷出的连枷。虽是静静燃烧，但不时往上跳动两尺高的火焰证明了它们平静之下蕴含的威力。可以预想的是，若某人被火链缠住，链条两端的火球就会顺势给他个痛快。即便在火光的映照下，无病呻吟的眼神依旧冷冰冰的。

        摇滚扳机直起身，把狙击枪背在身后，双手摁在腰间两把手枪上：“生气了吗？嘿嘿，六月阳光不是你家养的宠物，给我打几下又怎么了？”

        俩人的视线交汇，并无一人退让。

        每个人总有些莫名其妙的坚持，只不过大部分人都会在矛盾冲突中退让，而小部分人却宁死不退，俨然如得了强迫症。大神的方方面面各不相同，但“绝不妥协”这点倒是一个模子里翻出来的。

        就在形势一触即发的时刻，一道身影飞也似地从他俩身边掠过，丢下一句：“还不快走？！”

        “怎么了？”无病呻吟眼里冷意稍去，他知道这人是八卦教主。由于还开着【理性视界】，所以他一眼就看出对方身上多处重度烧伤，多半是烈火雄心干的。然而教主说的话更叫他在意：“为什么要走——噢不！”

        “噢不！”摇滚扳机也尖叫起来，吹口哨唤来自己的坐骑。两位大神在这一刻化身恐怖片中的女主角，失态地跳起来撒腿就跑，不仅如此，俩人还默契地向后方发动攻击，子弹与魔法火球齐飞，将好好的林地毁得一塌糊涂。

        一个人急冲冲地从火海里跑出，怒道：“看着点儿好不好！”他提着双头剑，火焰为他的脚步辟易，正是烈火雄心。他眼皮耷拉，有些没精打采的，而身上多了好几道汩汩流血的伤口——被“无色利刃”造成的伤口难以愈合。有趣的是，他每一滴血接触空气不到两秒便燃烧起来，流的倒像是火油而不是血了。

        大神们的速度何其快，一个个各展其能、风驰电掣，几个呼吸便跨越数十米，并且一边突进一边向后攻击、拖延某个可怕的家伙。

        “呦，那不是头等舱吗？”伏在马背上的摇滚扳机眼尖，一下子就瞅到那个在夜空疾飞的身影（虽然对方刻意隐藏了自己的光芒特效）。

        “把他给我射下来！”冲在最前头的八卦教主嚷道：“让他当替死鬼好了！”

        “我一开枪就会慢你一步，你想把我也当替死鬼是吧？还有，大家干嘛不分开跑！”

        “你以为我傻啊？”无病呻吟接腔。他火系魔法噼里啪啦地往脑袋后面扔，毫不吝惜魔法值：“等他追上来了，我们再分头跑！”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烈火雄心忍不住仰天咆哮，震得所有人耳朵嗡嗡响。众大神被吓了一跳，一致给予强力斥责：“你疯了？”“别鬼叫了，谁不知道你在这儿！”

        “我们为什么要逃跑！每一次都跟老鼠一样，我已经受不了啦！”咆哮完后，金发壮汉双眼圆睁，眼里有火在烧，精神面貌和之前相比截然不同。他本在奔跑，踏步时猛然用力在空中转身，双脚在地面犁出两道冒烟长沟。他微微放低肩膀，右手将鲜血抹在双头剑上，于是双头剑也哧地燃烧起来。黑暗中亮起光芒。

        “你真疯了！你打不过他的！”无病呻吟侧身站定，喊道。

        “也许吧，但我不会再逃避了。”龙炎霸者重重拍击胸膛，只将背影展示给诸位大神，【狂化?逆鳞】发动。火元素构成的龙鳞密布于他身上，焰光形成一对灿烂的长翅。有风吹过他身边，一直拂在无病呻吟脸上，很热，像是撒哈拉沙漠吹来的风。

        其他几位大神似乎被触动了，先后放慢脚步，看着沐浴在烈火中的那个男人。虽然现在“站定迎敌”是疯狂的行为，但在很久以前，“逃跑”才不可想象。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就变了呢？就像是被放进硅胶冰格里的水一样，失去了自己原本的形状？总是一次又一次对自己说：逃吧，反正也打不过……

        逃跑、逃跑，以至于现在连勇气都从心里逃走了。

        无病呻吟眼神闪动，正要彻底转身，便看见火幕里破出一只戴指虎的拳头。这下子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口，继续奔跑加速，只恨自己刚才没刷新空间系魔法的技能树。不过他觉得自己还是很讲义气的，因为刹那间他便丢出一大堆火系魔法，为烈火雄心制造主场优势。

        “伙计，我只～～～能帮你到这里啦！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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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大神口中“断”这个沉甸甸的名字，清沂也无丝毫犹豫，立刻拖着不知所以的斯达麦克赶回马车。马车在连番遇袭后已破破烂烂，马儿也已经疲惫得走不开步，清沂干脆杀了两匹马，然后将之复活。另一边，面面相觑的“思乐冰”众人反方向离开，大概是等战斗时间结束再使用回城卷轴。

        薛多不甘心地道：“喂，宿主，明明对方要输了，怎么不趁热打铁？”

        “已经够了。”清沂回答道。

        “你难道还念旧？”

        “哈，闭嘴吧，我很累。”

        他不是不想杀掉原队友，只不过再怎么努力也只能走到这一步。他推演得十分完美，每一步都是最佳选择，就算有机会让他重来一遍，也不可能取得比现在更好的战绩了——以二敌五能全身而退，还废掉正义舞曲两条手臂，这真的是目前的极限了。比解决原队友更重要的是找到云端漫步，意气之争永远比不上养子的生命。

        疲惫。

        不怀怨恨，也毫无眷恋，以这样的精神状态战胜“思乐冰”，清沂感受到的只有浓浓疲惫。这是一场没有意义的战斗，简直就像是一场纯粹的仪式，告诉敌人也告诉自己：一切都已过去。

        “怎么走？”斯达麦克踢了马屁股一脚。事实上，变成死灵生物的马儿已经用不着他来驾驭，他问的这句显得很多余。

        “和大神的方向错开。断的目标并非我们，我们也不必引火上身。”清沂斜斜靠坐在窗边，他不用回头，便知道双臂尽断的正义舞曲正跟在后面。那个家伙虽然是个祭祀，却比骑士更死脑筋，明知不敌还要一遍遍尝试。

        被传唤而来的寂灭渡鸦落在清沂手臂上，片刻后又飞走。

        现在已经错过晚餐时点了，林间黑森森的。等去到下一个城镇之后，清沂打算吃点东西，并等待奥斯科尔传来新情报。不需要上论坛，光是凭玩家佣兵团出现的频率，清沂都知道自己出行的事情已被炒得沸沸扬扬。在这种情况下，云端漫步是否还在原地点便值得商榷。

        安尼吉尔很乖巧地为清沂按摩大腿：“爸爸，辛苦您了。”

        “不辛苦，为儿子服务。”清沂笑笑：“要是我爸也这么疼我就好了。”

        “您说什么？”

        “不，没什么……你看，有个僵尸在天上飞啊！”

        “不会吧？哪里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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