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二十三

二十三

        当铁山决意和紫琼从这家搬出去，张氏家的态度除了一如既往冷漠外，竟然毫无表示，并不像铁山事先预料到的那样，认为她不过是一时口头上的气话，说说而已，然后破口大骂铁山天生软蛋，受老婆摆布，有老婆忘爹娘的不孝子等等气急败坏的话，而是对他们要搬出去住置若罔闻，一副爱咋滴咋滴的神态。这让铁山由不解到心寒，最终义无反顾地站在了紫琼的立场上。

        老叔王达昌在偏离城区的某个城郊地段为张铁山他们物色了一套两居室，60来平的单元楼房。这是在他得知张氏家又一次拿自私无理当舔犊护短令牌，蛮横地搅入了铁山和紫琼的婚姻生活后，帮铁山他们以最低价格盘下的这处楼房。并对不赞成他这样做的老母亲解释说，若他不帮铁山他们搬出来的话，紫琼和铁山早晚会因张氏家的无理取闹而离婚，我们不能眼睁睁看这个家解散。一直疼爱铁山的奶奶听后自然要全力以赴维护孙子和孙媳妇的婚姻生活，何况奶奶很喜欢她这个孙媳妇——紫琼。

        在老人心里张氏家一直没有走出不是人的位格。开始老人不同意达昌帮铁山和紫琼买房子就是担心张氏家到时会像冻僵的蛇，缓过来反倒会咬他们一口，给他们扣上一顶挑唆离间的大帽子。但现在经达昌这么解释，老人毫无顾忌了，不但赞同儿子这么做，还希望铁山和紫琼早日搬出来。

        幸福来的就是这么早。铁山和紫琼终于在小婉六岁，比紫琼预计要提前几年搬出了张氏大院，搬进了紫琼梦寐以求的楼房里。望着简单装修拾掇一新的这个包含了自己辛酸苦辣个中滋味，用辛苦操劳换取来的人生中的第一栋楼房，紫琼喜极而泣。她闭上眼睛，躺倒在席梦思床上，深情感受着美好生活熨帖人心的幸福滋味。因着幸福来得有些突如其然，她偶尔会怀疑它的真实性，总感觉像在梦中。当一次次确真这是梦想成真时，她终于可以毫无顾虑地舒了一口气，说不上是喜悦还是快慰，但唯有一点确定无疑，她确信自己终于摆脱了缠绕自己七年的噩梦，她从此再不用在家里像躲雷区似的提心吊胆，如临深渊地生活了。

        小婉也很快被安置在一家私人托管园所里。这样紫琼可以心无挂碍与铁山一心投入生意中。

        繁重而美好的日子就这样不徐不疾地向前推进着。

        俗话说，狗难改吃屎的毛病。赵刚时不时还会行踪不定，提前离开站点。每次见不到他，紫琼都会及时把电话打过去，他也总会接听，但这又有什么用呢？因那时还没有手机定位，他人此时此刻身在何处，与何人在一起，没人知道。紫琼也总能接到紫瑶打来的探寻电话，询问赵刚是否在点里，有没有可疑行踪之类的。紫琼便瞒着说些让她放心的话。但紫琼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隐瞒了姐姐一时总不能隐瞒她一世吧。而且一旦姐姐知道了所有事，会不会埋怨她帮着赵刚欺瞒自己？紫琼决定找个适当的机会把紫瑶从婚姻迷阵里解救出来。

        姐姐现在的婚姻在紫琼看来就是名存实亡。他赵刚不能封妻荫子就算了，但最起码的做人的廉耻心该有吧，紫琼收留他，给他一个月5000多元，不是让他出去风流，把钱拱手让给相好的，却让妻儿在家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紫琼一直在给赵刚机会，若他忘了当初对他们的承诺，仍不知悔改，紫琼就决定把他辞退，正好听母亲说大哥因厂效益不好，近期在办理下岗手续，到时就让大哥替代赵刚来点里帮忙。

        其实，说是让他们过来帮忙，实则是紫琼在帮他们一个个渡过难关。杨振理当初以长子的身份接过了父亲石矿工人的班，为了儿子，老杨便早早内退，放弃工人的一切待遇，隐居归田，把余生交给了土地。随着矿业经济的日渐萧条，身无技艺的杨振理慢慢感到前途渺茫。但随遇而安，胸无大志的性情只能让他每天耗在厂矿里守着一个月千八百元钱的工资，苟延残喘，得过且过地供养一家三口。而老婆吴正月则像寒号鸟一样时不时跑到婆婆唐红那里叫苦连天，说这样的日子没法过了。其实唐红心里清楚她的把戏，就是想让她说服紫琼把杨振理弄到点里。因为吴正月早就听说赵刚每个月在紫琼那里有足够的油水可捞，使她垂涎了已久。

        唐红也考虑到大儿子还要供女儿馨儿念高中，再有三年馨儿就要考大学了，更需要一笔开销。所以对吴正月的闹腾也没多加责怨。紫琼当然理解母亲的心思，也为了能让大嫂与母亲相安无事只好答应了下来。

        赵刚自从杨振理来紫琼和铁山的点里后，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处境的岌岌可危。在他的意识里，紫琼当然是向亲不向外，他与大舅哥永远不会以等同的身份被紫琼视若一致。所以他很自知自明，暗暗与杨振理较劲，一定不能让铁山和紫琼抓住什么把柄，而借机辞退自己。所以世人说的没错，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赵刚也确实以小人之心忖度紫琼。紫琼确实想抓住他把柄没错，但并不是因为大哥杨振理的到来。而是为了姐姐紫瑶，她不能任由他一次又一次犯贱坐科，逍遥法外。总应该好好小惩大诫一下他。

        但看他表现得愈来愈好，早来晚走，干起活来不再藏奸耍滑，而是抢银票似的，撩开膀子，撒开地干。看他那样子，紫琼哭笑不得，心想能饶人处且饶人吧。

        张铁山有了左辅右弼后，自然轻松自在了许多。这更让他有资格端起老板的架子，动不动把点里的活一扔就走人，成了名副其实的甩手大掌柜。其实这已经悄悄豢养了他有钱就是爷的大男子主义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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