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场胜仗

牛二壮驾着牛车驶进阳关村，村里瞧见的人都紧紧盯着车上的东西，小声讨论着。
  几个相熟的人热情地问候，牛柳叶都一一回应。
  牛车停在张家门口，牛二壮帮着把东西从侧门搬进牛柳叶屋里，然后在刘金桂贪婪的目光里走进正屋里打声招呼准备回去。
  “张伯、张婶、张婆，我送我妹子回来，跟你们问个好，劳烦你们多担待点柳叶，娴丫头身子弱，我爹娘给带了些吃的专门补补，量不多，就不给你们家的孩子分了，下回过节我们再带些东西来走动。”
  牛二壮话说的直白，反正张德来嫌弃牛家人粗鄙，那就用粗人的话来堵住，懒得学那装腔作势。
  张德来果然面露不屑：“家里不缺东西，娴丫头养好身子要紧，一会儿我让人送两斤细粮给娴丫头单独吃。”
  张老太嘴巴一歪，正要骂出声就被吴氏按住：“辛苦你送人回来，来喝杯茶水，歇一歇，午饭就在这吃了再走吧。”
  “饭就不吃了，我还有活计要忙，先走一步了。”牛二壮懒得陪他们演戏，抬抬手就转身离开。
  牛柳叶送着出门上车，回来就看见这三个老的目光不善地盯着她。
  “祖母，公公，婆婆，今天轮到我当值做饭，我收拾收拾，就去准备。”
  牛柳叶说完，转身带着孩子就要走。
  “站住！谁让走的，有没有规矩！”张老太怒喝。
  牛柳叶有些讶异，张老太现在说话怎么斯文了这么多，看来是被张德来好好教训了一顿。
  “祖母还有什么事吩咐？”
  “没听说哪个媳妇当着长辈的面往自己屋里搬东西的，你这是要翻天啊！”
  牛柳叶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公公刚刚跟我二哥说，要给娴儿两斤细粮，我这会儿是去哪里取？”
  张老太见牛柳叶不回话还说要细粮，气得瞪大眼睛：“你耳朵聋了，叫你把搬到屋里的东西拿出来，你没听到啊！”
  “那是我爹娘给娴儿补身体的，祖母也要补补嘛，那我捎个口信，让我爹娘也给祖母送些补身体。”
  “才青媳妇，回了娘家两天，就忘了孝敬长辈的规矩吗，怎么跟你祖母说话的。”张德来出声呵斥。
  牛柳叶一脸无辜：“公公是误会了什么，祖母想要我爹娘给娴儿的吃食，我说给祖母再要一份来，这不是顺着祖母的心意吗？”
  “谁让你去要，你把你屋里的拿出来就行，一家子哪有单你们吃独食的，没规矩。”张老太振振有词。
  牛柳叶可不惯着：“我二哥刚刚说得很清楚了，是我爹娘给娴儿补身体的，祖母是忘了娴儿怎么大病一场的？”
  “一个赔钱货补什么身体，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吗，我瞧着她不是好好地站着吗，东西拿出来，给她的哥哥们好好补一补。”张老太一张口又是难听的话。
  “君峰君江快谢谢曾祖母记挂着你们。”
  “谢谢曾祖母记挂，但是我们是哥哥要照顾妹妹，那是妹妹的东西，我们不惦记。”
  张君峰兄弟大声道谢。
  “你们…气死我了，你们在牛家吃得满嘴流油，回来还要吃独食，怎么吃不死你们。”张老太原形毕露。
  张娴儿哇地一声哭出来，边哭边往外走：“曾祖母别骂了，我去找姥姥，让她也给曾祖母准备吃食，呜呜呜呜。”
  “快把她拉住！”张老太气得拍桌。
  牛柳叶一动不动：“公公，您常说咱们是耕读之家，要讲规矩。我从来没听过，哪个有规矩的人家会抢姥爷给外孙女的吃食，这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咱家这么多读书人，最看重名声，您可要拦着祖母呀！”
  张德来脸色难看，他从来不屑于去拿儿媳家的东西，当然自己老娘不懂事去拿，那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小辈孝敬长辈也是应该的。
  牛柳叶这番话算是打在他脸上，以往这牛柳叶都是老老实实拿出东西，自从娴丫头病了一场，这一房开始变得不好掌控了。
  这时吴氏站出来说话：“才青媳妇，你不出去编排，外头哪会传什么笑话。你祖母年纪大了，你不想着孝敬，还这样气她，你是存心想报复吗？”
  吴氏就是这样，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逼人走进自证陷阱，最终拿了别人东西还要占理。
  “报复?婆婆怎么会说报复呢？祖母是做了什么会让我报复的事？”牛柳叶反问回去。
  吴氏大惊，看来牛柳叶之前都是在装柔弱，这副咄咄逼人的模样才是真面目吧，想不到这么不好对付。
  “才青在外头辛辛苦苦赚钱，一年到头回不来几次，他要是知道娴儿差点被害死，他该有多难过啊。”牛柳叶继续道。
  张德来怒喝：“何来害死，这种话不许再说！”
  牛柳叶下意识一抖，随即又站直：“让六岁的孩子背着比她高的背篓在溪边算不算害！看着娴儿掉进溪里不救算不算害！拦着我不准带发热的娴儿去看病算不算害！”
  “你又来翻旧账做什么，现在人不是好好在这，你就是要闹得家宅不宁是不是！”吴氏气极，这牛柳叶存心要闹事。

  “我翻旧账？你们三位长辈摸摸良心，娴儿出事到现在，你们做了些什么，不是骂就是要抢。你们这是要让才青寒心吗？老老实实给家里赚钱，媳妇孩子在家受人磋磨，你们让才青怎么想！”
  牛柳叶声泪俱下，心道自己一定要撑住，这一仗打赢了，孩子们才能好好拿着自己该得的东西。
  张老太往地上一坐，开始捶打起胸口哭唱道：“天爷啊，我是活够了，竟然让孙媳妇指着鼻子骂，我还活什么啊，不如去死好了，让我去死吧，反正你们都盼着我死，哎呀呀，作孽啊！”
  “快把你祖母扶起来，给她认个错，你这是要逼死她吗！”吴氏恨恨地瞪着牛柳叶。
  这招是张老太的绝招，一说不过就喊着要去死，逼得小辈只能低头认错，张老太的二儿子和三儿子就饱受这一招的苦。
  不扶是不孝，不认错是不孝，乖乖拿东西出来是补偿，横竖都不是好。
  牛柳叶招呼着张娴儿过来：“娴儿，娘没用，娘对不起你，今天你曾祖母要逼死我们娘俩，那我们就如她的愿，下辈子咱们还当母女。咱们死了以后，就等着祖母跟我们团聚吧。”
  张老太的嚎哭声截然而至，不可置信地看着牛柳叶：“你…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不是我逼您，是您逼我们，您见不得我们活了，我和娴儿会好好记着的，死也不会忘记。”牛柳叶惨淡一笑，拉着张娴儿就要往外走。
  “你们几个还在看什么热闹，滚出来拉住人啊！”吴氏气得大喊，毫无平日端庄的模样。
  刘金桂和赵小花急急忙忙跑过去拉着牛柳叶：“五弟妹啊，千万别想不开啊。”
  牛柳叶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这样的日子，我也活够了，我对得起你们所有人，只对不起我的父母哥哥。就算今天你拦着不让我去死，那么也会是明天。这样的日子我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张德来看着牛柳叶这副坚决的模样，不敢说出你要死就去死的话，要是牛柳叶真的自尽了，牛屠户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绝对会影响张君瑜和张才明未来的仕途，考取功名少不了德行的认可。
  “放开她！才青媳妇，你气性太大了，长辈不过教导你两句，你就要去死！也罢，我是管不了你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张德来一挥衣袖，起身离开。
  吴氏看到了张德来给自己使的眼神，知道这是要息事宁人，于是就装出一副痛心的模样：“才青媳妇以前你是最听话不过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平日里教导你要多忍让你祖母，你怎么还！哎！你这让我怎么说你好呢！”
  “婆婆要是还认为是儿媳的错，那我们就不在这碍你们的眼了，死了也干净，反正我娴儿命苦，你们见不得她好。”牛柳叶冷冷应道。
  吴氏一噎，是了，现在牛柳叶已经不是用这种话术能拿捏的，算了，先稳住她，以后再慢慢对付。
  “你这么说，是在剐我心口的肉呢！我可是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呢，娴儿身上留着的是张家的血，我们怎么会不盼着她好！”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牛柳叶不为所动。
  吴氏咬咬牙：“才举媳妇，过来拿钥匙，去厨房盛两斤细粮给你五弟妹，娴儿是该好好养着了。才青媳妇，你祖母就是想看看你爹娘送了哪些东西，没有要拿走的意思，你就留着给娴儿补身体，缺什么就跟我说。”
  “谢婆婆理解，家里孩子多，就不让家里破费了，娴儿舅舅心疼娴儿和君峰兄弟瘦弱，往后每十天会送一些肉骨头来，炖给孩子吃，把个头补起来。”牛柳叶面无表情地说。
  吴氏攥紧帕子，挤出一丝笑：“是该好好补补了，孩子的舅舅有心了，我替才青先谢过了。家里要指着才明和君瑜读书挣功名，为的也是家里未来的前程，所以难免在吃食上亏了些。不过好日子都在后头呢，以后就能锦衣玉食了，现下都先克服克服，齐心协力才能一家荣耀。”
  吴氏这番话是说给三个儿媳妇听的，看着牛柳叶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她心里的火又添一把，瞟一眼还坐在地上的张老太，把过错都怪在她头上。
  要不是张老太拦着牛柳叶想害死张娴儿，把人逼成这样，自己也不会这么被动。
  以后再想从牛柳叶手里拿东西可就难了，更难的是才青回来要怎么说这事，才青这小子最护犊子了，牛柳叶要是说些难听的话，估计得大闹起来。
  “快把你们祖母扶进屋歇息吧，才青媳妇，你带着孩子回屋好好歇着，今天让老二媳妇替你的活。”吴氏吩咐道。
  “那就辛苦二嫂了，今天就不用做我们的饭了，孩子姥爷给了猪肝和肉骨头，我给孩子们煮上，不然放着就臭了。”
  牛柳叶也不推辞带着孩子就回屋了。
  张老太感觉自己真的要被气死了，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恨不得用眼神杀死牛柳叶。
  吴氏狠狠灌了口凉水按下心头的火气，张秀珍怯怯走上前：“娘，牛柳叶也太吓人了吧，以前我还以为她是个好脾气的。”
  “当娘的人就是这样，你以后少往她跟前凑，以后她可不会给你好脸色了。你等你五哥回来，好好哄哄你五哥，不然你五哥要找你麻烦，我帮不了你。”吴氏按了按眉头，有种事情超出控制的无力感。
  张秀珍不甘心地点头，说实话她从牛柳叶那里拿了不少东西，以后不能再拿了，怎么想都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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