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拾章 希望之光 40（上）

　　“我在兜圈子？”文不明白花仙到底是什么意思。
　　花仙继续说道：“从你刚才的讲述里，可以判断索伦斯殿下已经无法得到灵界王的信任了，当初他坚持想留在灵界，其实是一种惧怕，他害怕自己面对不来新的环境。他认为自己是为了救灵界王的女儿才放出无极，灵界王一定会原谅他。可是灵界王真的会如此吗？一个人经过别人的陷害，甚至失去了心爱的人，还要用几百年的时间去承受由此带来的后果，这几百年来的忍耐和痛苦，每一天都在提醒着灵界王不能忘记仇恨。一份用几百年凝结而成的仇恨，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抹去的。灵界王因为无极拿出魔鬼耳环救了他的女儿可以放下对无极的恩怨，那么这份怨气必然要找到一个新的出口发泄出来。索伦斯殿下只怕刚好在这个时候成为了这个新出口，只怕他的日子不会好过。你现在这样盲目寻找其实是没有目的的做法，首先要确定的，应该是索伦斯殿下是否还在人世。”
　　文说道：“索伦斯当初是灵界王的义子，从他那里学了不少本事，实力依然不可小觑，灵界没有谁能够轻易伤害到他……”
　　“除了灵界王，对吗？”花仙说道，“不过我是灵界王的话，是不会伤害索伦斯殿下的。既然知道他是你的儿子，若是伤害了他，你会善罢甘休吗？可是一个人如果想惩罚另一个人，可以有很多种办法，根本不需要伤害他的性命。我想索伦斯殿下活着的可能很大，但是至少你应该能够确认这一点。”
　　文叹道：“人都找不到，怎么确定他的生死呢？”
　　花仙笑道：“阴界啊！除了魔界的魔族，六界任何生命死亡之后，魂魄都会归于阴界，除非是曾经活着去过阴界的生命，死亡时魂魄会即刻消散，否则不会有例外。索伦斯殿下从没在活着的时候去过阴界，他要是死了，魂魄一定会到阴界，阴界是可以知道的。你首先该做的就是到阴界去确认索伦斯殿下的魂魄有没有到过那里。如果没有，那么就一定还在人世。”
　　“对啊！我怎么忘了阴界这回事了！”文恍然大悟，“来找前辈指点果然是对的！”
　　“呵呵，你只是当局者迷罢了，我知道你从小就是个极聪明的孩子，本是可以想到这一点的。”花仙说道，“如果索伦斯殿下还活着，那么我想你不必在人界寻找，他一定还在灵界。”
　　“您如何判断他在灵界呢？”文问道。
　　花仙反问道：“从灵界到人界来，需要怎么做？”
　　“当然是用换界洞。”文脱口而出。
　　“但是人族是没有能力制造换界洞的——当然你是个例外，因为你的身上有一半神族的血脉。可是到了索伦斯殿下那里，神族血脉只剩下四分之一，还能支撑他拥有制造换界洞的能力吗？”
　　文摇了摇头：“四分之一的神族血脉是不足够的……前辈的意思就是说，索伦斯是没办法依靠自己的力量离开灵界？”
　　“除非是有灵族的帮忙。”花仙说道，“但是能够帮助他的人还有谁呢？灵界王不会，他的儿女和属下也不敢，只能是有这种能力而且还可以得到索伦斯殿下信任的人——当初掳走他的那个男人：赤青。他是唯一可以帮助索伦斯殿下的人。”
　　文说道：“这三年来我们的情报使一直在观察着赤青，索伦斯从来没和他接触过。”
　　“所以说索伦斯殿下是没办法离开灵界的，那么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没想过要离开灵界，不然就会去找赤青了。二是
　　他不敢去找赤青，怕牵连到他。如果是前者，我想你也没有必要找他，至少说明他目前的生活是安全的，如果连保命都是问题，他不会还坚持留下。如果是第二种，说明他的处境很微妙，你这样寻找他反而会给他带来麻烦。所以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再找了……”
　　“不，我一定要找到他！”文说道，“如果他平安，我就放心了；如果他处境危险，我就是死也要保护他！”
　　花仙突然问了一个文从来没有正视过的问题：“你这么期盼再次找到索伦斯殿下，真的是为了这份父子之情吗？”
　　文也是一愣：“当然……难道不是吗？”
　　花仙说道：“我不否认你对这个亲生儿子有着很深的感情，但只怕这份感情并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重。不然的话，三年前在灵界，就算冒着得罪灵界王的危险，你也一定会坚持带索伦斯殿下回来。什么尊重他的个人想法，那些不过只是你潜意识里安慰自己的理由罢了，你所考虑的是索伦斯殿下当时的身份很微妙，万一处理不好，很可能会引起人界和灵界的纷争。原本天界和灵界的矛盾，我们人界就没有插手的资格，可你偏偏打着寻找遗子的名目参与了进来，还在救出无极这件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已然引起了灵界的不满。那个时候你若是强行带回索伦斯殿下，只怕灵界便会以这个为借口对人界发难。我说得对吗？”
　　文不知该如何回答，不置可否地看着花仙。
　　花仙又说道：“那个时候都没有带回索伦斯殿下，现在费尽精力去寻找第二次，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依我看，更多是因为皇后殿下因为此事将责任推到了你身上，从而使你们的感情降入冰点的缘故吧。这么多年来恩恩爱爱相敬如宾的夫妻，如今因为遗子一事破坏了原有的感情，这才是你真正在意的。你想找到索伦斯殿下的下落，更多是希望可以借此来重新缓和你和皇后殿下之间的紧张关系，我说得对吗？”
　　文苦笑了一声，这的确是他更为在意的事情，也是他一直无法承认和无法面对的。如今被花仙一针见血点了出来，让他不得不佩服花仙的聪慧果然超于常人。但即使如此，他还是说道：“两个原因都有吧。一个是我的妻子，一个是我的儿子，我心里都是惦记的。找到索伦斯既可以成全我和他的父子之情，又能化解飞飞对我的怨恨，本就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又何必一定要分清楚究竟为了哪一个目的呢……”
　　但花仙却又说出了一句文更加意料不到的话：“以我之见，文陛下根本不应该再去寻找索伦斯殿下的下落。”
　　“前辈此言何意？？”文瞪大了眼睛看着花仙，不明白他的意思。
　　花仙转过头望着窗外，缓缓问道：“阿特尼斯帝国皇帝、人界王，这两个位子可不是那么好坐的。文陛下，你认为成为人界之王，需要的是什么？”
　　文想了想，回答道：“需要过人的实力、正直的心地和强烈的责任感。”
　　“你所说的仅仅是一部分。”花仙说道，“还有更为关键的一点：要懂得什么是该得到的，什么是该放手的。一界之王的意义不是他可以比普通人得到得更多，而是他要比普通人失去得更多！为了六界的稳定，个人的得失永远要放在次要位置，即使是自己的孩子和妻子，也一样要排在天下众生的后面。对个人来讲，你的儿子和妻子一样是天下众生；但对于人界王来讲，他们只是众生里微不足道的两个人罢了。你可以继续去找索伦斯殿下，但同时也要面对任何未
　　知的可能：也许他活着；也许他死了；也许他将引起人界和灵界的敌对；也许他会破坏六界的稳定。但无论如何，你所得到的任何一种结果，都会驱使你去做出某些行动来应对和处理，而那个时候你的感情是狭隘的，那么你——就会变成第二个超灵。”
　　“第二个……超灵？”文立刻明白了花仙所指的是什么。
　　花仙微笑着点了点头：“当你懂得了什么该得什么该舍，你才能成为一个真正合格的人界王，你才有资格担当起人界的命运。只是这世间大多数人不知道舍与得的分寸，又或是知道了却做不到。你的父亲奥斯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他知道作为阿特尼斯帝国皇帝的责任和需要舍弃的是什么，而他也很明白自己是舍不得放不下的，那么很简单，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就配不上当这个皇帝。所以他一直盼着你能早早长大，接过帝国皇帝的重担，而他可以和你的母亲归隐世间去过闲云野鹤自由自在的生活。这样的生活才是他最想要的，他想要这种生活，就要舍去皇帝的责任。所以天下万物都是不可兼得的，每时每刻每个人都要在舍于得之间循环往复。对平民百姓来说都是些小事情，放大到一国之君一界之王的身份来说，那便是大事情，甚至大到自己的亲人。文陛下，你该考虑的是整个人界，而不是挽回妻子一笑和找到儿子的下落。”
　　“难道前辈认为我身为人界王就要舍弃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吗？”文想不通这一点，难道作为人界王就一定要放弃自己的亲人？
　　“你还是没有明白。”花仙指点道，“这三年为了再次寻找到索伦斯殿下的踪迹，你一定在灵界安排了不少情报使去打探，甚至借用了克纳和阿旺那两国的关系。那么你有没有想过，情报使的存在是有着风险的——姑且不谈你是怎样让情报使顺利进入灵界的，那也不是我该关心的事情——一旦灵界发觉到人界在他们那里安排的情报使，他们会认为你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呢？你可以说你这样做仅仅是为了寻找儿子，但是情报使能调查索伦斯殿下的下落，也同样可以调查灵界的其它事情。那个时候他们会如何应对呢？杀掉你派去的人？或者是用同样的方式来监视人界？又或是干脆以此为由对人界大动干戈？再说克纳和阿旺那两国，当你烦劳人家帮你的同时，人家也就等于掌握了你的一些事情。人界三国如今看来一团和气，可毕竟还是不同的国家，各自都会为本国的发展去考虑。一旦又出现了当年的卡诺或者海纳尔那样的野心者，那么你被人家所掌握的情况同样会变成致命伤。我没有要你舍弃妻子和儿子，而是在提醒你，当涉及到更高利益和更大的局势时，妻子对你的怨恨和父子不能相见之痛都只是你个人的，你要做的就是用承受这样的痛苦来换取人界长久的安全与和平。”
　　花仙的这一番话终于让文豁然开朗，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沉下心来静静思考了一阵，然后便对花仙深行了一礼：“我懂了，前辈指点得是！舍与得之间并不是单纯的要与不要，而是获得与付出的意思，是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明智。我知道应该做些什么了，多谢前辈的开导！”
　　“不敢当。”花仙也站起身来回礼道，“文陛下乃是当今人界王的最佳人选，不辜负了这份重任才是文陛下应有的担当。”
　　“是了，晚辈一定会努力做好的。既如此便不再打扰前辈了，告辞！”文谢过了花仙，转身走出了书房，离去时的脚步比起来的时候已显得坚定有力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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