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柒章 狂人之梦 32（下）

“朱利安！你……你不是死了……死了吗？”风雅的声音顿时颤抖起来，“你……你是人是鬼？”

        “是啊，我不是死了吗？而且明明是你亲自用意能破坏了我的换界洞，将我送进异空间的对么？”朱利安平静地说道，“突然发现还活着的八部不只有你一个，是不是很意外啊？”

        说话间，朱利安突然又瞬间消失了！还不等风雅缓过神来，一只手已经从他的背后搭在了他肩膀上！朱利安的脸慢慢从他脑后探过来，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不要打算用意能来对付我哦。我知道你的本事，只要我嗅到一丁点香气，我都会立刻将你的头摘下来。”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风雅被朱利安按住，一动也不敢动。

        “当然是人啊，你真的以为我已经被你送进异空间了啊？”朱利安笑道，“不妨告诉你，我现在的实力已经到了可以不需要制造换界洞便自由来去的程度，否则我又怎么会在你到庭院中以后让你找不到人，然后又忽然出现在你背后呢？当初弄那个换界洞出来让你破坏，就是为了配合你一下罢了，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和般若究竟打算怎么对付我呢？”

        “你……真的没死？你早就看出来般若要对付你了？”风雅忽然觉得一阵莫名的恐惧。

        “你当我是傻瓜么？在八部的兄弟之中，论头脑我并不比你和般若差吧？”朱利安冷笑道，“好像要对付我的不是只有般若吧？下手来算计我的那个人明明是你乾达婆王风雅啊？”

        风雅忙说道：“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是奉命行事罢了，是般若要我这么做的。我个人与你无怨无仇，没有理由要杀你不是么？”

        “你这算是在推卸责任么？”朱利安哼道，“我可是只知道动手的那个人是你啊。告诉你一个秘密啊：你知道般若为什么会死了么？一个拿着天血剑去和人族决战的天王般若，无论如何都没有失败的理由不是么？是因为我要找他报仇，所以在他和人族决战的时候稍稍推波助澜了一下。般若已经死了，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你了呢？”

        风雅不自然地笑了笑：“朱利安，你别乱来，很多事不是你想得那样……其实，我和你一样都是般若利用的工具！他为了和阴界三鬼合作，不惜用我的性命来交换，我也差一点就被他杀了！说到底，他不仅是你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既然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那我们……就应该是同伴才对啊！”

        “同伴？你杀我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呢？如果般若没有这样对你，你难道还不是继续死心塌地为他做事？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那个一向沉稳安静处变不惊的风雅哪去了？怎么忽然之间就变成了一条丧家犬呢？”朱利安叹了口气，“其实你大可再杀我一次啊！”

        风雅讪笑道：“别开玩笑了，我知道你已经修炼了‘无名心术’，实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了，我还哪里是你的对手啊……既然我们共同的敌人已经死了，八部只剩下了你和我，这狂人山庄今后就是我们两个的了！只要我们一起合作，完全可以实现般若都没能实现的梦想啊！到时候整个六界都是我们的，之前那一点点小误会又算得了什么呢？”

        “哈哈哈哈！”朱利安却笑了起来，然后用手拍了拍风雅，“你别用花言巧语来迷惑我了，这一套对我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我不杀你不是因为原谅了你，而是因为你既不会无上心术，又是一个意能者。意能者的能力只是你自己的，对我毫无用处，所以杀了你也没有什么意义。”说着，朱利安便松开了风雅。

        风雅这才下意识地走了两步，和朱利安保持开一定的距离，然后转身望着他：“你想通了？我们两个可以合作……”

        “合作就算了吧。”朱利安摆摆手，“我不是般若，没有他那样的野心。他总以为自己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神，应该有统治六界的无上权力，你以为他这叫梦想啊？他这是自不量力。你看，现在他落得了一个什么结果？不只是自己死了，还害死了身边这么多兄弟。你这个留下一条命的，现在不也是走投无路了么？所以我才不会当第二个般若，不会去做那些疯狂的事情。我只要自己拥有最强大的力量就足够了。”

        “就这么简单？”风雅还有些不太理解，“拥有强大的力量却不让别人知道？”

        朱利安笑了笑：“般若就像是一头狼，他会为了自己的欲望主动出击去寻找猎物。而我是一只蜘蛛——”他的手在庭院中左右一指，“整个狂人山庄就是我的蜘蛛网，没人来惹我，我也不会去惹别人。不过如果有猎物自投罗网，那就另说了。”

        “也好，也好……”风雅点头道，“你当然可以按照你的方式生活啊，没有人会强迫你的。不过……既然我们之间的误会都说开了，大家以后还是兄弟，还是应该彼此照应的不是么？既然是自己人，那我也就放心了……我先去休息了，你也……”

        “休息？你去哪里休息？”朱利安瞥了一眼风雅，“从现在开始，狂人山庄就属于我了。”

        “好好好，你喜欢那就归你，我只回我的房间去……”

        “这里没有你的房间，整个狂人山庄都是我的！”朱利安冷冷说道，“我也不需要有什么兄弟留下来陪着我，你请自便吧。”

        风雅顿时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这里也是我的住处啊，你这是要赶我走？”

        朱利安狠狠瞪着风雅：“我只是不杀你了而已，并没有说以后和你还是兄弟。相反，我并不希望再见到你。所以有我在的地方，麻烦请你不要再出现。别忘了我刚才说的话，狂人山庄就是我的蜘蛛网，你如果还黏在我的网上，可就不要怪我吃了你。请你马上离开这里，永远都不要再回来。又或者你可以用自己的能力反抗我，把我杀掉，这座山庄就归你所有。”

        “你让我去哪里？你也知道我们都不可能再回天界，而人界也好，别的地方也罢，都不是我们的家，只有这里至少算是大家栖身多年之处。你现在要自己霸占这里让我走？这不是在逼我吗？”风雅心中极为恼怒，但他也知道时至今日自己已经不再是朱利安的对手了，落魄到这个地步，怕是不会有人再同情他。

        朱利安却回道：“‘我们’的家？八部都在的时候也许是吧。可惜，现在除了你和我，其他人都死了，已经不存在所谓‘我们’了。现在，这里是我的地方，明白了么？”

        风雅无奈地指着朱利安：“我没想到你会这样绝情，这还叫兄弟吗？”

        “绝情这个词你有什么资格用在我身上？”朱利安反问道，“从你再次见到我开始，我有对你有一拳一脚的攻击么？反而是你当时做出了想要杀死我的行径吧？我现在没有以牙还牙留你一命，已经是一种仁慈了，你不知道感激我居然还敢说我绝情？你是不是想看看真正的绝情是什么样子的？”

        风雅一听朱利安这么说，吓得后退了两步。

        “你怕什么？我又没有杀你。”朱利安哼道，“想想你自己和般若的所作所为吧，那才叫做绝情，我现在对你所做的连皮毛都比不上。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赶紧走吧。至于你去哪里是死是活，全凭你的造化，和我没有半点干系。如果你打算什么时候偷袭我夺回这里，我随时奉陪。不过要提醒你的是，我对你的仁慈只有一次，不会有第二次。请吧。”

        风雅知道朱利安一回来，狂人山庄也就不可能再属于自己了。难道还要回到一重天找个地方如履薄冰般的活着，去忍受那些普通人的奚落和排挤？风雅绝不想再有那样的日子。但此时不离开也不可能了，朱利安是不打算给自己与他共存的机会了。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慢慢转过身向狂人山庄外走去。

        一步步走着，距离出去的大门越近，距离山庄内部也就越远。是不是将来还有机会再回来，风雅也不知道。他本以为以自己的才能和实力，就算是在未来的天界也会有一席之地，甚至得到举足轻重的崇高地位。谁知道一步走错满盘皆输，现在竟落得孤家寡人无处可去。这时才发觉，像般若那般死去其实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至少抱着自己的梦想而死，虽然带着遗憾，但总是万事皆休。真正要无休无止承受生存煎熬的却是还活着的人。

        随着风雅渐渐远离狂人山庄，山庄的大门又轰然关闭，庭院内的火台瞬间全部熄灭，整座山庄又一次像是一座无人的空城，沉寂于自然的黑暗之中。朱利安悄无声息地留在了那里，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这里还有一个人在，也不会有任何人再来打破这样的寂静。

        狂人山庄——三十年前自八部盗取心术手卷逃离至此后建造，经过了三十年的隐秘生活，经过了高调复出想要征服六界的美梦之后，如今泡沫已破，回归于黑暗之中。

        困扰了天界多年之久的心术手卷失窃一事，最终还是以手卷全数拿回，九名叛逃者七死两逃的结果画上了一个句号。准确的说，也许并不算是一个完满的句号。谁又知道那仍然还活着的二人，在将来不会又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呢？

        所谓未来之事，又有谁可以提前预知呢？或许打破了空间的约束，能够一窥未来的天机，但却没有谁愿意这样去做。因为未来的不可预知本就是生活的一部分，正因为如此，生命才充满了继续向前的动力。能够预知未来并不是什么幸事——试想一下，如果你能够提前知道自己的死期，哪怕这个日子再遥远，你还能开心生活下去吗？当生活中的一切都以倒计时的形式来进行的时候，生命的本意也就失去了。

        而就算获得了近乎永恒的生命真的就是好的吗？生命的真理就在于循环不息，周始往复，脱离了这个方式，还算得上是生命么？

        也许这是个根本没有答案的问题，不想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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