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柒章 狂人之梦 32（上）
天界的一重天属于神族平民居住的领域，而且还是最为普通的神族百姓所在地，自二重天到四重天，越向上所住的神族身份也就越高一些。无论在哪里，普通百姓都是社会体系最庞大的构成元素，所以一重天不仅仅是最大的，而且人数也是最多的。随便谁若是混在这里，都是很难把他找出来的。
风雅就是本着这个想法，又悄悄回到天界隐藏于一重天的。他太了解般若的习惯了，当年叛逃出天界之后，般若选定的落脚点便是人界，因此自己想要避开般若的寻找躲藏起来，般若是一定会先在人界去找他的。之前临时藏在狂人山庄，就已经险些被般若找到了，因此风雅便决定干脆躲在般若的眼皮底下，隐藏在一重天的百姓中间，般若想找到他就很难了。
身为乾达婆王的风雅具有着任何人无法比拟的一点便利条件就是：他可以不必为了食水操心。对风雅来说，食物和水属于可有可无之物，他完全能够依靠香气来进行滋养和补充，就和普通人吃东西的效果是一样的。而说到香气，他又可以利用意能者的能力随时制造出来，因此上可以说他自身便能形成自给自足的循环，从而不会导致生存问题的发生。唯一让他无法忍受的就是一重天那些普通百姓聚集后所散发的那种难闻的气味——对别人来说根本就察觉不到这种微弱的气味，对他来说却是一种折磨。可是越想要安全，混在人多的地方就越好，所以这些味道再让他难以忍受，他也要强忍下来。有时候想想，原本是高高在上的八部乾达婆王，如今却落魄到这样的地步，实在让他心有不甘，对般若的憎恨也就会更深一层。
偷偷回到一重天的风雅找到了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村落，然后在一间早已无人居住的破房子里安身了下来。至于这样的生活要到什么时候，风雅自己也不知道，反正这个地方别说和狂人山庄比，就算是自己的乾达婆王殿都不可同日而语。当然，他明白这里也并不会是久留之地，只要情况稍稍缓和了，他是一定会离开的。
然而生活在人多的地方总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这一天，风雅刚刚迷迷糊糊睡着，便听到外面有人在喧哗，声音穿过了并不算厚的木墙直接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你们听说了吗？那个天王般若已经死了！”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真的假的啊？你可别乱说话啊，小心给自己惹麻烦！”
“开玩笑吧？虽然我们都希望他赶紧死了，不过谁能真的杀了他啊？”
“就是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续传来的声音有男有女，都是附近的居民。
那个声音又说道：“当然是真的了！我的一个亲戚就在五重天当守卫，是他亲口告诉我的！说那个般若控制了咱们天界不算，还打算要征服人界，结果却没想到在人界沉沙折戟，被人家给杀了！”
“不会吧？人界？那可是人族的地方啊！有哪个人族有本事杀了般若？”
“嘿嘿嘿嘿，这个我倒是有点相信，据说六重天那个新的苍龙神就是人界来的，实力也是不可小觑的，不然怎么会成了我们天界的苍龙神啊？人族真出了一两个厉害角色也是有可能的。”
“哎呀，你们爱信不信！总之我这个消息绝对可靠！现在天界已经重新由紫微大人管理了，我们的好日子又回来了！”
“如果是真的就太好了，那个该死的般若，早就恨不得他快点死了！”
听到这里，风雅早已睡意全无，立刻起身走出了小屋，看到外面那几个正在说话的百姓，便向他们问道：“几位说的可是真的？你们说般若死了，有什么证据？”
传消息的那个人打量了一下风雅：“证据？要证据的话你自己到五重天去找啊！那里是你能去的地方么？”
另外一个女人忽然指着风雅说道：“诶？我说你怎么还没走啊？你这来路不明的家伙在我们这里住了好多天了，当初说是生病了，我们才好心让你留在这里的。现在看你也不像是有病的样子了，怎么还不走？你有没有地方去啊？”
“喂，对人家和气点嘛！谁还没有点困难么？”另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说道，“这位兄弟，不是我们不愿意收留你，你来的时候衣服破破烂烂还都是血迹，你说你病了，可我们觉得你更像是个……嘿嘿，这都是小事。村里人也好心让你住了这么多天，你也不能总在这里不是么？看你的气质打扮，也不像是个普通百姓，原本应该生活在二重天以上吧？兄弟，如果你没事了，还是尽快离开吧，不要给我们惹麻烦。大家都在这村子里住了好多年了，都想平平安安生活，谁也不希望有什么事，你说是不是？”
那女人又说道：“不是我说啊，你们谁见过他弄东西吃？一个病人怎么可能不吃东西？他在这里这么多天就没吃过东西，你们信吗？都回家自己好好看看，谁家丢了什么没吧！”
风雅心里暗暗咒骂了一句，若是换做从前，他连手都不用抬就可以把眼前这些人全都杀死，可现在他的处境却容不得自己再惹半点麻烦，只得是当成什么都没听到：“现在上面是什么情况了？大家谁知道？”
“还能有什么情况？紫微大人重掌大权，正在按着人头一个个清查八部的下落呢！”那人又哼道，“据说啊，我这可也是听说的：八部现在一个没剩，全都死光了！”
“好好！活该！这些家伙全都该死！”那女人骂道。
风雅暗自想道：“真的都死了？至少我现在还活着，紫微他们并不知道……不过如果紫微已经活过来了，那么般若一定是真的死了。所以别人是不是真的都死了，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我只要确认紫微是不是活了就可以判定般若的生死了！”
“请问你见到紫微大人了？”风雅问道。
那男人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看了看大家，又指着风雅笑道：“我看你是真有病啊！我们这些百姓，也是想见到紫微大人就可以见到的？我说，你要是脑子有病那可不容易治了，你还是赶紧走吧，就算在我们村里混上一辈子也没人能治好你！”
众人听那男子这么说，一个个都捂着肚子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对风雅的奚落。
那一瞬间，风雅几乎就想要用意能将他们都杀死了，但他还是克制了自己的情绪，不敢在这个时候给自己多添事端，只是点头说道：“你说得对，我这就走。”说罢，便转身向村子外走去。
“他真的说走就走了啊？”
“……看样子还真是有病呢，不要管他。”
“我看倒不如多留他住些日子，你们不是说他可能是二重天以上来的么？那就是富贵人家了？咱们帮了他，将来他不报答咱们么？”
“你算了吧！他来的时候那一身血迹，我看到像是在哪里杀了人跑到这里躲起来的样子！少给村子里惹事了！”
众人议论的话语在风雅背后依旧没有停止，但风雅已经无意去计较这些。他只知道如果般若已经死了，自己的危险也就解除了——除了不能回五重天去，毕竟在那里自己的身份仍然还是一个罪人，但躲藏到人界去已经基本可以安全了。
离开了村子，风雅快速来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用换界洞离开了一重天。好在高级神族想要离开天界是不必一定要经过镜门的，这也免去了别的麻烦。
也许是习惯使然，风雅重新回到人界的落脚点仍然是那个已经没人在的狂人山庄。这一次风雅总算不需要提心吊胆回来了，而是准备就留在这里长住下去。既然所有人都以为这里已经没有人了，自然也就不会再关注这里，狂人山庄也就变成了他独享的地方。虽然失去了曾经的美梦，但总还留下一处可以栖身的地方，这也让风雅略感欣慰。
“般若死了……不，应该说除了我以外，八部的其他人都死了。这座山庄从今以后就归我一人所有了。只要我留在这里，就可以不会被任何人打扰，我就是安全的。就算有哪个人族不走运跑到这里来，我也可以轻松收拾掉。这里可不是天界，一切由我说了算了！”风雅多日来的担惊受怕和压抑的心情总算得到了一些释放。
他先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找了一件干净衣服换上，又好好洗了洗脸梳了下头发，终于又重现了当初的儒雅风范。和般若交战时所受的伤经过了这几日的调理，外伤已经基本痊愈，但内伤还需要些时日慢慢回复，所以这段时间风雅要做的仍然是安心养伤。可重新回来的兴奋让他精神十足，离开了自己的房间，他又向平时众人聚会的厅堂而去。
偌大的厅堂正上方是一张大椅，平时众人在这里聚会时，那是天王般若专属的位子。如今风雅却大摇大摆走到了椅子前，转身坐了下来，慢慢环视着整个空间。这个属于八部领导者的座位现在就坐在自己身下，让风雅很是得意。可唯一的缺憾却是下面空无一人，没有人能看到他坐在这里的得意样子。不过风雅已经不太在意这些，如今还能活下来就是最大的胜利了。
突然，外面庭院中的火台一下子燃了起来，将本已随着夜色开始慢慢变暗的空间照得如同白昼！风雅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火台不会平白无故自己燃起来，除非是有人去点燃。可整座狂人山庄除了自己以外，应该不会再有任何人在才对！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还有人在？”风雅快速思考着，“不对，除了我还活着，八部已经都死了，不可能还会有人留下来！一定是误打误撞进到这里的普通人族！”
想到这里，风雅反而踏实了一点，一两个人族在他眼里可算不得什么，他只要出去把误闯者解决掉就好了。于是风雅大步走出了厅堂，来到了庭院之中。
果然，庭院里的火台已经被点燃，火苗正随着微风闪烁摆动着。风雅环顾着四周，却并没有看到有谁在。
“是谁在这里？赶快出来！”风雅高声问道。但并没有人回答他。
风雅慢慢在庭院里走着，想看看是不是有谁在暗处躲藏着。可火台发出的光亮让整个庭院没有任何遮挡在黑暗中的死角，想要藏得不被风雅发觉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而风雅偏偏就是看不到任何人。
“不会是……般若的鬼魂回来了吧？”风雅觉得头皮发麻，但转念一想，“就算是又有什么好怕的？他活着的时候都没能杀了我，如今死了我还怕他不成？”
想到这里，风雅一边继续观察着一边喊道：“般若，你是不是阴魂不散啊？有本事你便出来，一个孤魂野鬼，我看你还能怎样奈何我……”
话音还未落，风雅突然觉得有一只手在他脸上拂了一把！风雅顿时浑身一颤，立刻向前跃出几步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男子竟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站在了他的身后，如果不是刚刚拂了他那一下，他还根本没有发现有人已经在他背后了！
“你……你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风雅指着那人问道。
“我也很奇怪，你竟然会在这里啊。”那人轻轻将斗篷上的大帽子摘去——风雅立刻认出他竟是紧那罗王朱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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