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章 胜败之间 32（上）
“因为……房间……物品……”迪尔德丽艰难地说道。但是她没有力气再发出声音，于是重新改用唇语。
修多罗一边看着迪尔德丽的唇语，一边低声重述着：“……如果失去腿的那个是珂箩，为了弥补生活上的不便，你们一定会为她准备金属制品的生活物品，方便她用意能来使用……但那个房间中的物品和普通生活中没什么两样，只有极少数金属制品，可见将来要在里面适应生活的那个人根本就是不会意能的普通人，除了我还有谁呢……”
“这孩子还真是聪明啊！”切罗西亚听到修多罗的复述后，惊叹地说道，“单单从一些日常用品上就可以判断出结果……修多罗族长，果然如你所说，这个孩子天生就是个做情报工作的人才啊！”
“是啊……不过情报工作的话，就算坐在轮椅上也是一样可以做的。”说着，修多罗俯身蹲到迪尔德丽的病床前，“迪尔，对不起，你猜对了，完整的身体给了珂箩，你的确是牺牲的那一个……希望你不要怪我，毕竟你们两个人，有一个得到必然另一个就要失去。”
“可是……为什么是我？”迪尔德丽看着修多罗的眼神已经完全不像女儿看母亲，倒像是在看仇人一般！
“因为你的性格……实在是太过自我了。”修多罗回答道，“如果我把完整身体给了你，把整个美迪斯家族给了你，用不了多久，已经没有了作用还是个残疾的珂箩就会被你抛弃的。我知道你们两个的感情之深是别人无法理解的，但是和你自己的个人利益相比较的话，即使是这样的感情，你一样是可以选择放弃的对吗？”
迪尔德丽的嘴唇微微颤动着，修多罗可以看出她在说：“你从来就没喜欢过我，对吗？”
“不是，我并不是不喜欢你……”修多罗低着头说道，“你和珂箩都是我的女儿，我对你们的疼爱是没有区别的。但是未来的族长只能有一个，完整的身体也只能给一个人，我总是要有所选择的，希望你可以理解我。”
听完修多罗这句话，迪尔德丽反而平静地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切罗西亚对修多罗招招手，两人离开了迪尔德丽的房间。
“这个孩子的头脑和她的成熟一点都不像是五岁的孩子啊……如果她能变成一个正常人的话，我想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成为非常出色的族长和情报者。”切罗西亚说道，“修多罗族长，你的选择……是不是错了？”
“能力的话，即使天赋上稍有差距，总还是可以通过后天的努力尽量缩小的，但是性格却是不可能改变的。”修多罗回答道，“迪尔是一个为了得到个人想要的东西可以不择手段的性格，这样的性格太危险了。”
“可你又怎么确定珂箩就一定不是这样的呢？”
“就算珂箩也是这样，至少她懂得忍让和保护自己的同胞，懂得可以为自己的亲姐妹牺牲自己，但是迪尔却是可以为了自己牺牲亲姐妹。”修多罗揉了揉疲惫的脸颊，“好了，不要再讨论这个问题了，一切已经都成为事实了。切罗西亚族长，希望以后你可以对迪尔还活着的事情保密。”
“怎么说？”切罗西亚不明白修多罗的意思。
“这五年来，除了你和莱特长老，没有人知道美迪斯家族有一对连体的后人。以后，就让他们以为美迪斯家族一直以来都只有珂箩这个继承人就可以了，没有必要让任何人知道还有迪尔这个人存在。至于以前知道迪尔的人，就让他们以为迪尔在手术后意外死亡好了。我会永远把她安置在安全保密的地方，为美迪斯家族做一些情报工作。”
“明白了……希望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切罗西亚也长叹了一口气……
两天之后，迪尔德丽便开始了坐在轮椅上到那间事先准备好的房间中的新生活尝试。出乎修多罗的意料，自从那一晚发现自己成为了残疾人而异常愤怒之后，迪尔德丽便进入了非常平静的状态，仿佛她天生就是这个样子，早已习惯了轮椅上的生活一样。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不满、愤恨或是委屈，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以外，便是安静地看书。
对于迪尔德丽的突然转变，修多罗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她根本猜不透这个只有五岁的女孩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不过，修多罗也没有去刻意试探迪尔德丽，毕竟她可以这样平静接受并坦然面对总是一件好事。
而珂箩发现自己才是得到了完整身体后，却显得极为激动。一边是自己成为了幸运者的那种欣喜，一边则是对迪尔德丽深深的愧疚！她认为自己现在能得到的一切——甚至将来可以得到的一切都是迪尔德丽给她的，就算用尽自己一生的时间，也都无法偿还这份情了。对于母亲为何最终选择了自己，珂箩也不知道，她只知道从今以后自己将要背负起整个家族的命运，用另一种全新的方式去迎接未来的生活。
珂箩左腿创口处的修补手术又进行了三次，每一次切罗西亚都会尽量让她原本畸形的左腿向正常的好腿变化着。三次手术之后，珂箩的左腿已经和一条正常的腿没什么两样了，只是留下了非常显眼的疤痕。在她发育为成人之前，只能穿一些可以遮盖的衣物去把疤痕隐藏起来，待到成人之后便会在那里纹上家徽刺青，彻底挡住疤痕，也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那曾经是一条畸形的左腿了。
经过在切罗西亚那里一段时间的适应和恢复，珂箩和迪尔德丽终于回到了自己家中。等待她们的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命运：一个是开始进行严格正规的艰苦修炼，向成为合格的家族接班人努力学习；一个是生活在有限的空间之中与世隔绝，只能通过看书打发时光。
时光荏苒，转眼间两个孩子已经成长为了十六岁的大姑娘。
珂箩已经不再是那个瘦小的小姑娘了，而是拥有着高挑精致、散发着成熟魅力的玲珑身体，没有任何人可以看得出这副完美身体从前竟会是畸形的。她的性格也磨练得愈加成熟，在外人面前从不轻易表现自己的情绪，因此一直被外人当成冷艳美人。自然，这样青春美丽而又气质高贵的女子，也成了大西国众多青年男子心中的女神和理想对象。
迪尔德丽却不知是否是因为常年生活在有限空间，极少接触外界的缘故，还是缺乏运动的残疾身体所带来的影响，总之她的样貌和身体发育要比珂箩显得慢些。不仅身高要略逊于珂箩，模样也还是像个小女孩一般清纯稚气。原本同时出生年纪相同的两人，现在看上去却像是相差两三岁的人。也因为这个原因，家里的仆人自然而然便把珂箩认作姐姐称呼为大小姐，把迪尔德丽认作妹妹称呼为二小姐。但为了照顾迪尔德丽的心情，珂箩却从来不许仆人在迪尔德丽面前这样叫，二人之间也依旧保持着互相称呼名字的老习惯。
修多罗也开始有意让迪尔德丽进行情报工作的练习。与修多罗当初推测的一样，迪尔德丽拥有着非常细致的心思和缜密的思维，对于修多罗作为测试给她的情报，每次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通过自己的分析做出精准的判断。修多罗便开始让迪尔德丽参与家族的情报分析，不过工作的地方仍然是迪尔德丽自己的房间——每次都会有相关人员将最新的重要情报和文件送到迪尔德丽那里，经由她分析整理之后再送到修多罗那里。渐渐地，迪尔德丽由于对工作的参与和深入，使得她的身份也不再那么尴尬和多余，而是变成了家族工作中同样不可缺少的一分子了。
珂箩则是总会在空闲的时候到迪尔德丽的房间中去看她，陪她说话吃饭，甚至有时候晚上还会留在她的房间里一起入睡。姐妹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从未因为身体上的分离而产生隔阂与陌生，迪尔德丽对珂箩一直表现得都极为依赖；珂箩也自然便将自己当成了姐姐一样的身份去迁就照顾迪尔德丽，履行着当初那个幸运者要尽全力照顾牺牲者的承诺，始终未变。
这一天，珂箩刚刚结束了辛苦的修炼，在自己的房间里洗了一个澡褪去满身的汗水，换上一件比较宽松的丝袍便习惯性地去找迪尔德丽聊天。
平日里若是迪尔德丽的房门是锁住的，就说明她还在做着情报工作，珂箩一般就会先在外面等待；若是门没有锁，则表示迪尔德丽此时是空闲的，珂箩也就会直接进去。
这一次来到迪尔德丽的门外，珂箩用手刚刚轻转了一下门把，想看看有没有锁门，不想因为时间太长，门把出了问题竟然掉了下来！这样一来反让珂箩有些迟疑，因为门把与门锁是相连的，一出毛病的话也就根本看不出有没有锁门了。原本珂箩是想先在外面打声招呼看看的，不过因为她和迪尔德丽之间的关系太过亲密，所以珂箩并没有打招呼，而是直接推开了门。在她的感觉中，即使是迪尔德丽正在做着非常机密的情报工作，自己在的话也没什么，毕竟自己可是未来要当族长的人，没什么需要避讳的。
然而，就在珂箩推门进屋的同时，她便看到了一个让她出乎意料的场景！
只见迪尔德丽就坐在书桌边，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不少经她处理的文件，此时的迪尔德丽面无表情，手中捏着一叠纸，正大口大口送到嘴里咀嚼吞咽着！
“迪尔！你在吃什么？？”珂箩大步冲了上去，从迪尔德丽手中一把将纸抢了过来，“你疯了吗？怎么吃起纸来了？”
迪尔德丽愣愣地看了看珂箩：“我锁着门呢，你怎么进来的？”
“门锁坏了，我见门能推开就进来了……”珂箩看了看从迪尔德丽手里抢过来的纸，“这是什么？”
“没什么，今天送来的一些情报文件而已。”迪尔德丽顺手拿起一杯水喝着，“把它还给我吧，我还没吃饱呢。”
“情报？？你干嘛要吃情报？？”珂箩完全无法理解迪尔德丽的举动！
迪尔德丽却笑了笑：“你以为很好吃呀？难吃死了呢！我想吃你亲手烤的蛋糕，等等你弄给我吃啊！”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珂箩正色看着迪尔德丽，“为什么要吃情报文件？”
“我吃的这些……都是不可以交给母亲看的文件。”迪尔德丽平静地回答道，“我也想过可以用烧毁的方法，不过就算留下灰烬，我还是觉得不安全，吃到肚子里我才能放心。”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珂箩疑惑地问道，“迪尔所做的工作，不就是把做好的情报分析交给母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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