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此去
扬之水，不流束薪。终鲜兄弟，维予二人。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秦若若便见徐凤年跟着楚狂奴匆匆往外走去，眉眼间尽是忧虑之色：“徐凤年，你这是干嘛去？”
“龙虎山来人了，要找黄蛮儿。”徐凤年瞧见她，语气放软和了些许，“没什么大事，你在这里呆着就好。”
秦若若哪里肯依，徐凤年这是把她当傻子呢？就他这般神情，龙虎山怕是来者不善。想到这儿，秦若若忙放下采了一半的草药，步履不停地跟上去。
走到屋子门口，便见院子里乌压压的一堆人。“架势不小啊。”秦若若轻呼一声。
被这么多人盯着，院子里的姜泥倒是丝毫不慌，旁若无人地继续在她的小园子里种菜。
“洪洗象呢？”
“被王重楼拉走了。”姜泥道。
“看来武当这是打算置身事外了。”徐凤年神色淡淡，伸出手一把把秦若若拉到身后，高声道，“我是徐凤年，哪位找我？”
轿旁小童拨开轿帘，扶出一位已过耄耋之年的老头。
“徐凤年。”那老道嘴角含笑。
“正是。”
“徐龙象在哪儿啊，让他出来。贫道，要带他回我龙虎山。”
徐凤年一脸云淡风清，可捉住秦若若手腕的那只左手却显得愈发紧：“敢问阁下是？”
“龙虎——赵希抟。”那老道双眉一紧，不怒自威。
“赵希抟？竟是天师亲临啊。”徐凤年硬生生装出一副被震惊到了的表现，“那怎么能站这儿呢，那岂不是怠慢了天师，天师，屋里聊。”
“徐龙象在哪儿啊？”
徐凤年笑得和善：“我这就去找他，天师先进去喝杯热茶。”
赵希抟扬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拂尘一甩便往屋中走去。
待赵希抟一转身，徐凤年便拉住楚狂奴：“前辈，打的过吗？”
楚狂奴噎了一下，欲言又止：“打了才知道。”
秦若若在一旁扯了扯徐凤年的袖子：“我有法子。”
“什么？”
“一会儿把他骗进屋关上门，我这儿有自己调的十香软筋散，无色无味，一吸就软，直接放倒他。然后刀往那天师脖子上一架，看后面那群道士谁敢动手。”
徐凤年顿了顿，竟以一副看无耻小人的表情看着她：“若若，真没想到啊，你居然是这种人。”
秦若若皮笑肉不笑：“彼此彼此。此番捅了这样大的篓子，小心龙虎山今后找你麻烦。”
只见徐凤年脸上又重新挂上了欠揍的笑容：“管他天师地师，只要敢动我弟弟，那就是死尸。嘶……至于这麻烦嘛，当然是甩给武当接着了，毕竟，谁让这里是武——当——山呢。”
“无耻。”秦若若强忍着朝他翻白眼的冲动，快步进屋。刚想用药，便见那赵希抟形迹比她更加鬼祟，一问方知，这赵希抟竟是老黄让来的。
“剑九黄挑战王仙芝，那人借此探虚实，条件是龙虎护住小王爷。再加上贫道要收弟子，必会在暗中守住小王爷。这明里暗里，都是万无一失啊。”
徐凤年本想一口回绝，奈何黄蛮儿硬冲进来说自己愿意，“我希望能帮到哥。”他如是说。
徐凤年终究没能留住弟弟，山脚送别之际，赵希抟的下属匆匆送来了奏报：老黄死了，战死在武帝城头。
去路迢迢，何处是归期？
窗外雨淅淅沥沥地下，徐凤年独坐窗头，只手将那几张奏报翻来覆去。秦若若撑着油纸伞进来，低声问姜泥：“他在这儿坐了多久了？”
姜泥怨道：“从回来就这样了，话也不说，饭也不吃，他怎么不成神仙呢？”
秦若若摆摆手让姜泥先回去，自己则默默坐到了徐凤年身旁。
“这奏报我来来回回看了无数遍，上面只有剑九黄的名字，为什么没有老黄。”徐凤年红着双眼，双手死死攥住那几页薄薄的纸张，“我宁愿他不成传奇，宁愿他输了灰头土脸地跑回北椋，到那时候，我一定大笑他一场，让他偷地瓜来烤。”
秦若若看了他一会儿，默声道：“人生一世，选条路，不退让，不更改，一直走到尽头，是件幸事。于老黄而言，也算求仁得仁。”
“我要学武。”
“好……什么？你要干嘛？”
“我要学武。我要去武帝城，取回老黄的剑匣。”
秦若若喝了口茶水压惊：“徐凤年，不是我泼你冷水，学武招式可以速成，但内力真气是靠日积月累，二十岁开始练武，学到头也就是个江湖二流高手。”
徐凤年不管，行不行练了再说，秦若若眼见劝了没用，干脆也就随他去了。只是徐凤年从小锦衣玉食，肌肤自然娇嫩，每晚练刀回来秦若若都要替他上药。
“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每天晚上回来，都有一人会为我留盏灯，都有一人……等我回家。”徐凤年紧紧盯着烛光下秦若若忽明忽暗的脸，软软地瘫倒在椅子上。
秦若若斜睨了他一眼，麻利地包扎好伤口：“我虽不习武，却也知晓练武之人需得心境明净，一天到晚瞎想些什么呢，收拾收拾睡吧，记得伤口别碰到水。”
徐凤年练刀的这些时日，秦若若也不曾闲着，日日背着个大篓子到深山采药，山林越密，这药草的种类效用便也越多。要知道药草入膳，若是搭配得当，亦有强筋健骨，筑基肌体之效。
这些日子秦若若哄着徐凤年吃进去不少，其气色较之未习武前倒还真好了许多。
这日秦若若从山林闲逛回来，还未走进院中，便见里头已经塌了一半的菜园和浩浩荡荡一行人。为首那女子手中正把玩着两颗质地极好的夜明珠，秦若若眯了眯眼，心中大抵猜出了来着是谁。
又往前走了几步，便见姜泥蹲在已被毁去的菜园旁，那女子高昂着头颅，语气里尽是不屑：“要哭？眼泪可没用。”
眼瞧着姜泥将要暴起，秦若若一把冲上前将她挡在背后：“臣女见过公主。”
赵风雅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又是谁？”
“先父明威将军秦贺。”
“明威将军？也不算什么大官。”赵风雅嘟囔了一句，只见她身边那个老宦官上前，躬身说道：“禀公主，北椋王横扫六国的时候，秦将军乃其座下最得力的副将。”
赵风雅看秦若若的目光霎时充满了敌意：“你便是那个寄住在北椋王府的秦氏女。”
“正是。”
“很好。”赵风雅语气傲慢，“这个丫鬟冒犯本公主，你觉着该如何处置？”
秦若若神色淡淡：“公主既已砸了她的菜园，还需要什么交待？”
“那自然是跪下——磕头认错。”
姜泥忍不住怒火中烧，正想说些什么，被秦若若一记眼刀逼着咽了回去。
“虽说姜泥对公主小有冒犯，但公主说也说了，罚也罚了，若还是揪着这件事不放，怕是会叫人说您苛待北椋旧部，寒了天下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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