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飘萍
“放肆！”那老宦官瞬时拔高了音量，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狠狠盯住秦若若，“公主万金之躯，如何容你这无知妇人妄议，此乃大不敬！”
“若秉公直言是错，臣女甘愿受罚。”秦若若回敬。
赵风雅眯了眯眼：“果然粗鄙，本公主懒得与你这等人计较，虽说嘴皮子厉害些，但到底是个有娘生没爹养的孤女。”
闻言秦若若抿了抿唇，余光远远地瞧见徐凤年正往这儿来，心中登时有了几分底气，于是她向前几步冷笑道：“公主说的是，您金尊玉贵，圣宠万千，从前道世子不识好歹。如今臣女是见识到了，您这份天家气度，难为这天下第一纨绔也赶着要避开。”
“啪”的一声，秦若若生生地挨了赵风雅一巴掌，她捂住火辣辣的左半边脸，顿时懵了：公然掌掴北椋亡将的家眷，隋珠公主这是疯了吗？
就连身后的姜泥脑袋也空白了一瞬，空白之后，愤怒瞬时呼啸而来，直到溢满身上每一个细胞。
清醒过来后的秦若若第一时间便欲扬手数倍奉还，奈何不会武功，刚想落下去的手腕被那老宦官牢牢捏住。
“你还想还手？掌嘴！”赵风雅怒喝。
话音未落，绣冬从天而降，直直插在距赵风雅足尖不到半寸。转头便见徐凤年一袭白衣而来，只是目光不曾分给赵风雅分毫。
那老宦官在赵风雅的耳边低语了几句，便听见她道：“这位想必是北椋世子了。”
徐凤年神色自若，径直走到秦若若面前，仿佛赵风雅与她身后一行人都只是空气。
“果然是粗鄙之徒，不识礼数。”
“疼吗？”树枝上是疏疏落落的光影，徐凤年单薄的身躯将那群人统统挡在背后，如此秦若若的眼里便只有他。
秦若若只觉得眼眶一涩，她本是一点不想哭的，可看到徐凤年站在面前，心里那腔委屈就怎么都收不住了。“不疼。”她的声音有点抖，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受欺负了。”徐凤年似是问句，语气却无比笃定。
秦若若默然。
姜泥见此按耐不住：“她踩我菜，我就推她。她羞辱若若小姐，若若小姐就回敬回去，除了这一巴掌，我们都还了，才没输她。”
“堂堂北椋王世子，连个孤女都管不好。”赵风雅从没将姜泥一个丫鬟放在眼里，炮火只对准秦若若，“没想到北椋竟教出这等不识礼数之人，真是叫人失望啊。”
“认错。”徐凤年用绣冬挑起一根布条，牢牢将刀与自己的手绑在一块儿。
“你说什么？”赵风雅一脸不可置信。
“若若是我徐家人，没人有资格欺负她，哪怕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那老宦官嗤笑出声：“世子可知我等来历？这就想动手了。”
秦若若心中忧虑，按住徐凤年拿刀的右手：“别冲动。”徐凤年不理会，将她挡在身后冷冷道：“打狗还问主人吗？”
结果可想而知，徐凤年那些三脚猫功夫确实不入眼，老宦官横臂探出，轻而易举地夺过了刀，正欲将绣冬架到徐凤年脖子上时，一条铁链破空而出，如炸雷般卷起，将刀从老宦官手里夺了回来。
楚狂奴如若无人般将刀塞回徐凤年手中，语气平静得就好像教导一个寻常后辈：“刀握紧点。”
那老宦官嗓音尖锐，不阴不阳：“阁下何人也？”
楚狂奴双手往后一背：“你管我是谁。”
徐凤年在一旁与赵风雅嬉笑：“咱俩曾有婚约，虽说过了三年婚事没成，但我也算你半个相公，不过我这个人好说话，你给她认个错就成。”
“你要本公主给她认错？凭什么！”
徐凤年双手一摊，笑得欠揍：“凭我这边能打啊。”
后来这事儿把王重楼也闹来了，得亏徐凤年脸皮厚，戏笑谩骂将赵风雅手上的两颗宝珠要了过来。北椋王府是不缺好东西，不这两颗夜明珠还真真算得上是可遇而不可求，谁会嫌多呢。
赵风雅得了没脸，带着人匆匆下山。徐凤年献宝似的将两颗宝珠捧到秦若若面前：“别看那公主心黑，这珠子却是实打实的好东西，一颗龙珠，一颗凤眼，价钱可远不止千两黄金，呐，送你。”
秦若若神色郁郁：“我要它做甚。”
徐凤年接着哄道：“你若嫌脏，拿去打人也好，喂狗也罢，随你怎么玩。”
说完他才转向姜泥：“这怎么办？我找人给你复原？”
姜泥移开视线，声音发涩：“算了，我就这命，什么都不该有。就算有什么，最后也都这下场。”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命。”
“我父王没了，母后没了，家没了，国没了，所以不用复原了……我生来就欠这世间的，都毁了才好！”姜泥越说越苦，最后掩面而去。
秦若若在原地直愣愣地盯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双眼发黑，险些站不稳：“是啊，什么都没有……”
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世上，没有父母亲人，没有家，如无根漂萍般坎坷一生，多苦啊。
一丝温热划过脸颊。
活着为了什么？从前一副残躯病体，苦自己也苦别人，倒不如早早咽气的好。
“你怎么了？”徐凤年俯身拭去她的泪，“姜泥的话惹你伤心了？”
秦若若神志清明了些许，仰头望着徐凤年，故作轻松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我可能比她幸运些。”
“你当然比她幸运。”徐凤年忽然抬手，不由分说地将她揽进怀里。
“你有我。”
“想哭就哭出来，在我面前怎么哭都不丢人。”徐凤年故作嫌弃道，“憋着眼泪的样子真丑。
……
近日武当也是多事之秋，除却隋珠公主一事之外，龙虎山也上门挑衅比斗。看来这皇室是容不下武当了。
最终王重楼决定以自己大黄庭一生功力换取北椋庇佑，保武当山百年基业不毁在自己手上。
“武当大黄庭虽非世上最强武学，可绝对称得上特别，其最特别之处，便是可替人做嫁衣。”
云霞暮霭，别月洞天，唯有黄庭是福地。
徐凤年得到大黄庭后，额头上便一直显着那黄庭印记，因真气不能吸收这印记就一直不消。
“很是特别。”秦若若这般评价。
徐凤年笑道：“可是觉得好看？”
秦若若葱玉般的纤手鬼使神差般抚上他眉间，徐凤年自是没有避开，反而凑的更近了些。“眉骨好看。”她喃喃道。
“我生得好看我知道。”徐凤年笑得更欢了。
秦若若闻言白了他一眼，慢吞吞道：“虽说那天你羞辱隋珠公主是为了让她觉得你冲动易怒是个白痴，但依她这般娇蛮的性格，难保这几日不会找你麻烦。”
徐凤年耸了耸肩，“当日嘛，故意为之是有一点，但更多的是……”他硬是吊足了人胃口后才笑道，“我脾气不好。”
秦若若险些被他气的背过去，良久后幽幽道：“我与你说这些便是让你早些回北椋，楚前辈的两月之期快到了，省的到时侯你死在哪儿都不知道。”
这些日子徐凤年也是这般想的，武当事已了，确没有什么理由继续赖在武当山了。见秦若若眼中有不舍之色，便问：“你很喜欢这儿？”
秦若若点头，又复摇头：“也不是，只是喜欢这些花虫草木，从前与师父在一起的时候，整日便闲坐在山林里读书，日子过得清闲，没有这般糟心事。”
徐凤年心中登时警铃大作：她想走了？转念一想，若想留住她，他有什么立场去拦，又有什么理由去拦？原本欢欣的神色霎时阴沉下去，连带着语气里都有一丝不甘：“才回来住了这些时日……”
“没想走，就算要走也不是现在。”秦若若托着腮莫名看了他一眼，“再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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