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办公桌上,郁仪推开一摞纸,把打印出的白纸放在正中,三张纸摊开,手按好,发号施令的那种按,信心满满介绍:
“我参考国外工会,做的这个,嗯,女工权益宣言,重要几条,能在家计件做活,每月有自由事假,还有厂中设托儿所,按那个‘梦中小屋’装修,想带小孩便能带小孩上班。”
技术总监宋倩如和财务总监是女性,一听说不上惊喜,颇有质疑地皱皱眉:“人都走了,这‘宣言’说给谁听,拿这个招人,也没那么快能招到的。”
管生产的□□监却很认同:“厂里的确百分之九十都是女工,还有很多,哎,一结婚就不干了,家里事多得不可能一天到晚蹲厂里。这倒是给她们机会,果然,女的还是为女的着想。”
这话把郁仪提醒了,想女孩子随着成长,性别的偏见和习俗,真像大山一样日益沉重地压上身。这社会的设定,就是要用婚姻,化作层层镣铐把女人困进家,在周而复始的家庭重担中蹉跎一生。
好可悲的!
她太能理解,婚姻也被重重压到她头上,什么裙带工具,什么招婿女儿,自己找了个挡箭牌,还被教导妇道规矩——自己人格和意志,正被无处不在的偏见压得面目全非。
性别便是招牌了,郁仪想到,她要自此事开始,在镣铐和枷锁中为女人辟点空间,尤其为最底层,最被束缚的人,就算不为利益,也要为自己的不服气。
“这是我坐上这位子,想到的第一个战略,要是能执行,我在的一天,便想坚决地执行下去。”坐上董事长大转椅扶桌说。
“可以当招工广告试试看。”身旁的宋倩如不冷不热说,“不过目前淡季,招人入厂怎么都难,好在订单要求不高,在家计件估计可以。”
噼剥噼剥的冷静声。郁仪知道这宋姐是个不婚单身主义,讲究事业,干脆甩了包袱,能认可到这程度,按她清冷性情也算够了。
但还有支持她的人。郁仪朝向默默缩在一角的小乐妈,她做保姆工作做到了办公室,此时隐形人一般地整理茶具。
郁仪拿起方案纸,走过去:“你有认识的同事吗,能不能联系她们,把这个招工消息传出去,像你们家长里短的闲谈那样。”
危机能缓,开完会,甩完任务后,郁仪来了心思,排山倒海般涌起了心思——当然不能任周忱自生自灭,她克制不了她爸教导的“妇道”,心慌意乱地,又去广仁医院找人。
结果逮了个空。病室寂寂,空无一人,一切收拾妥当,甚至看不出有人住过的痕迹。
整个医院,想方设法找,也查无此人。
神出鬼没,好吧,郁仪接受,但万般不甘心,她左手阴差阳错带上的戒指,还没摘下,亮晶晶闪着刺眼的光。偷偷摸上,镶嵌的棱角,搁得手疼,摸着想,找葛言再查没有必要,与周忱的约定已把好奇心压下去,但去找有疑点的余豪,是大可不必顾忌什么的。
“找你未婚夫么?他已当你未婚夫,怎么还会不顾名声住我这里?”
毛茸茸纯色地毯上,余豪蹲着作画,眼皮不抬地,招呼杵门口的郁仪。
郁仪瘪嘴怔住——这货是什么时候染上的阴阳怪气,跟阴阳怪气的周忱,得似是而非周旋,难道跟这外强中干二公子,也得费心费力“斗争”了么?
“是啊,为我未婚夫,要找你算点账。几次三番,你不由分说把他从我手上抢走,这账该怎么算?”
郁仪换鞋进,边走边说。想周忱彻底神出鬼没以来,余豪用车接走他,不下三次,且次次慌忙火急,绝尘而走。是把他带去哪儿了呢?那天在医院,本以为是余豪送他去的,但结果好像并不是。
近两层高的玻璃屋,反正郁仪来过多次,已经轻车熟路,谈不上惧怕和恶心了。
——就是不见了周忱,每次到这屋总会见的周忱,蛛丝马迹也没有,心酸溜溜地失落了一丢。
“这没法算。”见郁仪自己坐沙发,余豪照样没抬眼,说得理直气壮。
“怎么没法算?”
郁仪听不明白,也讨厌余豪态度,怎么责怪似的,讨厌得忽一下站起来。
“你不懂珍惜他,在意他,还有时啊,对他像有深仇大恨,他只好来找我,看在他那么好的份上,我勉为其难,却之不恭啰。”
郁仪不明所以,难免想歪:“不是都说清楚了,某种关系上,一个人只能属于一个人,不能掰着一个人脚踏两只船,非要强掰,难免翻船或落水的。”
余豪听了这番苦口婆心的说理,直接震撼,总算撇了画架,笑得捂上肚子,乃至在地毯上滚了两滚。
“很好笑么?”
“真的是普通朋友,两码事,两码事。”余豪咯咯咯不停。
“那你别笑。”
“没想你这么有占有欲,让他男性朋友都不能交。”
郁仪受不了嘲笑了,蹲下互嘲:“谁都可以,但你不行,你不自认圈里人吗,外人面前跟他口无遮拦地暧昧吗。一不留神弄假成真,能保证这事不发生不?”
“算了,别互损了,”余豪眼光一滞,忍住笑,拍肚子爬起来,对郁仪的“兴师问罪”,端端正正坐好,“要说什么,认真说吧,对周忱,我们也算同一立场的。”
“他怎么生病的?”郁仪坐上沙发椅,余豪仍盘腿在地上,郁仪是审问的架势。
“从那天被你丢雨里,就很不好,再后来,越来越严重,直到有人接走他。”余豪仰头直视,“他偷跑去找你,便拉我当车夫,他被限制行动,像卡点走的灰姑娘,所以才那么匆忙。”
一板一眼说,狗狗似的单纯眼神,郁仪发现余豪不犯贱时候,倒挺正挺乖的一人——这人浪荡是防护,熟悉到亲近,便会对人露本相吧。
可惜周忱这家伙,再熟识都分毫不露本相。
“他骗我说出差,”郁仪若有所思,再问,“那谁在限制他?”
“他不说,我每次接他,都在不同地方。”
“有在医院吗?那家叫广仁的医院,是你送他去的?”
余豪肯定点头,眼闭上,长吁一声,说不清是什么眼神瞧郁仪:“他生病不轻,那天被你推下台摔晕过去,我就很生气,他在电话里失望绝望地跟我讲,你想杀他……”
恩怨情仇,还是暴力变态,郁仪看出那说不清的眼神在掂量这两种,不好掂量出,只好直接问:
“真不知道他怎么有这种想法,”余豪睁眼严肃问,“还是,你真的有这种想法?”
郁仪被盯着,目光如炬地盯,感觉遭到了犯罪动机的灵魂拷问,关键是,她也搞不清她疯狂的灵魂到底是怎么想。
半晌后,不顾形象抓头,且把这问抛回去:“你觉得,周忱是个危险的人吗?”
“有点,他太会利用人,”余豪说一半,连连摇头,“但又不像。”
“对危险的本能反应,我这方面很敏感,在美国练出的,因为被抢被杀随时会碰到,”郁仪顺着话扯理由,“还有,公司的事,压力无比大,周忱碰巧这阵走得近,我克制不住朝他发泄……”
“幸好与你划清界限。”余豪听着,往后挪了半米。
说的什么话,郁仪想起跟这人第一面的“大胆告白”,羞惭跺脚:“我俩不对胃口,界限从见面就划清了。”
“好,好,”余豪压手,生怕她发火,慢慢小声说,“那你有想你自己吗?周忱很顺从你,非常了解你,可以说,无微不至地了解,而你莽莽撞撞,一心只在做自己的事,你有足够地,关注他吗?”
灵魂拷问更进一层,还是跟余豪这“男性朋友”比程度的灵魂拷问。
怎么会不关注周忱?郁仪觉得,已经紧紧盯住他了。但想想自己的“关注”,只因好奇或做事需要,才一而再再而三跑去找他吧。
她的确不够细致,以至相处这么久,围着周忱的一圈秘密,还一个都没找到答案。
“的确不如你,”郁仪对余豪认怂,“那么你说,我好好听,你知道的,关于周忱的一切事。”
重回审问架势,向前倾身,手压画架,估计在余豪看来是个随时准备抄起来拍他的姿势。
余豪不紧不慢,像早有准备:“他在尽可能地帮你,拉着我一起帮,让你如愿成事,但你家不知怎么搞的,越来越糟是不?而周忱背后,总像有什么,让你觉得他是个危险的人?”
郁仪完全认同地点头,觉得说到心坎上,想到底是“同一战线”,更以战友的目光瞄向余豪。
“你问的,接走他的人,限制他的人,大概是他背后的‘危险’?”
郁仪再点头,而余豪摇头:“可惜我没见过。”
“我可能见过这个人,笔直长身,带金边的眼镜,周忱像跟他在赌什么。”郁仪回想起恐怖的旧屋,和医院走廊里的情形。
余豪难得地在脸上乱抹一把,是种搞不清所以然地烦躁:“以往,我跟周忱只是投契,现在还得很在意他,他背后的人就是原因,是个重要人物,都让我爸翻脸,教训我好好给周忱做事,因为他是那个重要人物在乎的人。”
两人说不出所以然,准备弄壶茶喝两口,但忽被吓一跳。客厅宽广,原来墙拐角地方,有人默不作声一直在听,白阔阔的衣,长垂黑发,就直挺挺地站在地毯边缘。
郁仪一眼认出是那鬼女孩绾音,感叹余豪家真会藏人,想问,被他抢先一摊手:“收留青梅竹马的小妹妹,是帮周忱做事的内容之一。”
郁仪立马反应:“那不慌不忙,跟我说上面那些话,也是帮他做事的内容之一?”
还想到,周忱拜余豪做事的信任程度,远超过了自己,想当初是把绾音塞自己家的。
“哪里,我真心诚意,别不信我,”余豪手摆得像扇风,为证明,朝绾音扇,“而且,说的事是跟小妹妹商量出的。”
绾音没戾气了,正常着走郁仪面前,认认真真地:“我也见过那个人,跟你看到的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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