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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47章


威逼利诱总算签好,齐齐一叠纸,这是周忱干这工作的成功一步。余豪见他数钱似的,一页页核签名,核完抱纸在怀里,低头呵呵笑。而签的那些人,仍一脸懵懂不满地,麻木地杵在原地。

        余豪觉得身上发凉,眼前,不是世外桃源,也不是人类学范本,而是近乎绝望的沉重了。这些人,跟驴没什么两样,为活着,牲口一样干活,又活不出什么明堂。满脑子迷信,懦弱地要强,其实尽是被忽悠,这么困山里日复一日,生生死死,活得悲哀又渺小。

        一条大路,才能撑起他们活的意义吧。

        难怪周忱抓到这致命点,一一都给搞定了。

        但周忱能用种种举动,换到g家工程的路吗?

        脑子里稍算经济账,就该坚定摇头,这地方造价太大,千把人的村庄,开山架桥做一条路,其实很不划算。

        或是,他只想轰轰隆隆搞一阵,有政绩有声势,蓝图画在这儿,胡萝卜吊在毛驴前,至于能不能成,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或是,他有更别致,更让人捉摸不透的目的——像曾经混在社区,卷进郁仪家的破产过程,然后顺理成章到这里帮扶一样。

        是赎罪?

        周忱笑着把签好的协议拿去办公室,红手印,在火光下鲜艳突兀,他边走边哼调,祭舞的诡异调,像对这曲调自然熟悉。

        余豪皱眉,红手印殷然,哄骗加威胁按上的,他觉得周忱神色,该是残忍又得意,就像刚才吃掉一个鸡仔的旺财。

        “吃饱喝足散了吧。”目的达到,聚会完毕,老书记走动赶人。

        赶向办公室时,被周忱一拦:“明天还要挖,老李你先去休息,材料我准备,后天去市里,一定讲出点明堂。”

        “好,看你这么拼,明天我怎么都把这路给你通开。”老书记抬手,标志式的重重握手,弓着身,两手握救命稻草似的把周忱手拽一拽。

        表面合作无间,实际是他的一石二鸟吧,余豪嗤之以鼻想。但如同犯痒,又忍不住犯贱,见周忱半张脸酡红,脚步跄着,似疲累地扶了下门框,实在忍不住要跟进去帮忙。

        “你喝醉了?”跨进去时,见人捂着嘴,问。

        “想吐。”周忱勉力把眼前的纸推开,朝门口招手。

        余豪自然是退一步的:“不想你吐在我身上。”

        “那我出去,你帮我做张表,列这些人名字信息,仔细点,不然绝对吐你身上。”一沓纸塞到余豪手里。

        他就知没好事,是送上门来给周忱宰,干脆认命,反手拽上门,拉得大敞:“那你快去吐吧,好走不送。”

        做到一半,无比地烦时,门被夜风刮得稍稍合拢。是油漆斑驳的老木门,没门吸的,忽地被一脚踹开,差点散架,来回地摆。

        而门口,郁仪阴云密布地走进来,横眉咬嘴,拽着周忱,而周忱稍俯身,看去跟被押着差不多。

        周忱被“押”到靠墙的铁架沙发,喘气不断,眼不敢抬,但好商好量地平静着:“今晚没雨,不敢再鸠占鹊巢,叫余豪把铺盖拿下来,你上去睡,我俩个正好加班。”

        郁仪抱臂站好,眼直勾勾,不理人,胸口也像憋着气地起伏。

        余豪见情形不对,插到两人中间,灵光一闪问一句:

        “他吐你身上了?”

        郁仪横瞟一眼,厌恶得不得了神情:“好好说事不行,干嘛喝那多酒?”

        “这你不懂,酒是迷魂药,你没见他醉态,还有那鬼舞,喝酒才有效果,不喝哪能迷镇住人,说签就签。”余豪跟着瞟一眼,“不过这招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没杀也没损,你冤枉我。”周忱嗷呜一声,又被郁仪靠近,狠狠瞟一眼。

        便像惧怕,嘴张合着,辩解不了,余豪见人被逼得不胜可怜样,决定还是帮帮,跑去挡周忱面前:

        “成果来之不易,大小姐莫怪罪,真要吐你身上,我替他赔礼。再说你二人谁与谁,男男女女,有点事才好登堂入室,更上一层哈……”

        被郁仪两手一抡果断掀走了。

        郁仪俯身向周忱,手撑到沙发座,把他框在沙发角:“恶鬼缠身,夜夜索命,是么?”很严厉,又温和下,“你做的事,你也在害怕?”

        周忱眼忽睁到极致,全然正视郁仪,对她的嬉笑玩闹消失,居然,有种肃穆的悲泣感觉。

        “我是个懦弱的人,总是心有戚戚。”

        “一点不像,”郁仪哼一声,“没看出来。”

        就见周忱眼中,光点颤颤,下眼睑盈满湿润,点漆似的眼被打湿了,那么不真实地,右眼角一溜水珠,接连不断,顺着旧伤痕滑下去。

        郁仪怔怔看。余豪也服了。没有辩解,表情却完全证明所言,这表情让人无语,也想不出,是做戏还是真心。但郁仪被征服,懵懵地对视,如天真孩童被什么吸引,渴求,非要达成不可地巴巴地看——眼定住不动,身凑近,近得像要缩身进周忱眼里。

        这两人看魔怔了。

        好在周忱醉是真的,不经意地捂上嘴,破坏掉氛围。郁仪直起身,眨下眼,无可奈何吩咐:

        “你拉他上去睡,反正他醉醺醺,要做的事我来做。”

        “不成,就明天一天时间,我吐完就好。”周忱放手又赶紧捂上。

        “不就是台账、材料吗,还有讲稿什么,对你们的一套我早清楚了,董事当过,破产经过,上学时案例演练过无数,不信这点我都搞不定。”郁仪斩钉截铁。

        余豪看出郁仪决心了,干脆顺她的意,以免招来恶犬旺财,拎起周忱往外推:“繁文缛节太过恶心,我是不帮你弄的,实在困,先去睡。”

        “临门一脚,这样怕功亏一篑。”周忱挣扎。

        “你已经篑了,”余豪不由分说推,“送上门的免费小秘,却之不恭吧。”

        “你嘴能不这么贱吗。”郁仪啪嗒一声把两人齐齐轰出了门。

        夜半鸡被骚动,聒噪地叫了起来。稻草堆在鸡舍旁,余豪抱稻草时,正感叹沦落到跟猪差不多的生活,却不防身后一通狗吠,惊心动魄,顿感叹过得猪都不如。

        “把狗叫开,我没得罪你,刚帮你收拾周忱。”

        钉墙上的白炽灯昏黄,人影移过来,余豪叫屈道。

        “睡我床铺吧,稻草铺再多都没用。周忱发热不好,估计你也被硌得受不住。”

        郁仪心平气和,喊旺财回窝,然后自顾自上楼,脚步匆匆。

        仅隔块薄楼板,这人又没睡,楼上一切动静,她关切周忱的耳朵定然听得一清二楚。余豪望着想,听命地扔了稻草,脚步更急地蹭上去。

        蹭到郁仪前面,把稻草堆里的周忱连被单一裹,又拖又抱甩上了靠墙的木床。

        “别怪我,也别数落我,他坚持不碰你东西,当你大小姐一般尊贵,而他自己跟我,就猪猡一般滚稻草。”两手一摊,对瞪眼要发作的郁仪。

        周忱仍人事不省,露出的脸,灼红灼红,他好平静,全然舒展的脸庞,什么都没有,只剩一派天真无辜,都让人不可置信——这近乎美好的天真,带着细细喘息,和扑面的灼热气。

        余豪发现郁仪走近,眼中的光转向周忱,成了莫大的动容。她一言不发,走得极慢,眼里越来越复杂,像颗水珠越积越重,摇摇欲坠,尘埃和源源不断的水堆叠,她不堪其重地扑在了周忱身上。

        她相拥了,紧紧抱住,有那么一瞬,好像啜泣,头深埋在周忱心口,紧抵得似要从他心里挖出点什么——她动容已极,要心和心无间隙的交融吧。

        余豪看着,觉得郁仪是难得逮着这机会,准备自觉走开。可刚退一步,见郁仪直愣愣起身,三两下将周忱放好,站起嘴角一撇,呛笑,轻唤了声。

        “猪猡?”

        是听见这么喊,喊谁,余豪抬手扶额,万悔不该说这臭词。

        “你要是猪猡就好了。”郁仪再唤,确凿无疑。

        仿佛周忱真成了猪猡,郁仪俯身逮起人,拿水杯灌了周忱口水,然后果断转身,三步并两步出门:

        “别管他了,他不会罢休,对别人是,对自己更是。”

        出门时一手扯上余豪:“你跟我到楼下,我有话跟你说,乘他昏得像个猪猡。”

        “他是谁,你知道吗?”

        “我不得不形影不离的朋友。”

        “你阴阴阳阳的朋友,”郁仪叹口气,递杯水,“他本不姓周,姓是后来改的。”

        余豪见准备长谈样,打起精神警惕。办公桌前方,悬着的一条日光灯,发出白惨惨光芒,在静悄悄寒夜,尤其地冷。

        郁仪一字一顿说:“他自小在这村里长大,但他不是这村的人,或者说,他只是过客,从三四岁,长到十岁的过客。”

        “他是像过客,”余豪注意到这词,抓头,“村里人只当他外来的帮扶干部,而绾音和你,又说他本就是这里长大的人。”

        “我跟你讲一通,你或许能明白。”郁仪说,俯身去办公桌下的小柜薅出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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