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叶子宸扫过单杰手中掐捏的栀子，走去柏树下的摇椅掀袍落座，“事情都办妥了？”

        “人关在将军府的地牢里，今晚就行动。”单杰立在身侧，“怕出披露，特意招纳了江湖上的人，没用咱们的人。”

        “今晚不成，差事既然落给本王，人迟早会送来本王手上，只怕圣旨已在路上。人，必须丢在将军府里，且要丢的神不知鬼不觉。”

        单杰为难，“白日行动怕是困难。”

        “那便想办法，必须在圣旨下达前将人偷出来。只有高坤裕落得个看管不利的罪名，本王这差事才好办。”叶子宸捡起扶手上的一片枯叶，放在掌心赏看，“什么时候高坤裕能把丢了的人找回来，差事才能继续不是。”

        “属下明白。”单杰微微俯身，“王爷，人丢了不算难，只是这藏”

        “自是放在身边最安全。”叶子宸抬脚在地上蹭了蹭，抬眼看向单杰，“做漂亮些，莫不可叫人抓了尾巴。”

        玉阳王府下边是空的，叶子宸在地底建了暗室，防的，就是人心。

        是夜，牧轻雪随风潜入，府内复杂，殿房高耸，屋脊连绵。她爬上一堵高墙，向院里眺望，最边处的矮窗映出烛火，影影倬倬。牧轻雪翻身跃进，贴附墙壁小跑去窗边，淅沥的水响透窗而出传入耳畔，瞄见窗旁的木门，隐身而入。

        房内水雾漫漫，熏湿了衣袍。

        绕过遮挡的屏风，热气扑面，牧轻雪扬手挥走脸前的雾气，再睁眼，一片莹白。

        那女子好似也有所发觉，衣衫半穿，肩脊暴露在水汽袅袅的白雾中，发丝高盘被素簪牢牢固住，细致如美瓷的后颈绽放淡淡的光泽，她侧身回眸，迎上牧轻雪的目光。

        牧轻雪心惊，对方从怔愣中缓过，惊呼未能出口就被扑来的牧轻雪堵回口中。

        “别怕，我、”牧轻雪捂上她的口鼻，女孩儿眼里荡溢惊骇的情绪，她逃似的躲避，却意外滑进领口，落到更加令人脸红心跳的地方。

        徐馨妤被看得羞怒，挣扎要给这个登徒子一巴掌。

        “我、我、”牧轻雪慌了，道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使用蛮力把人固在怀里。徐馨妤反抗激烈，本就没穿牢的薄衫向下滑落。牧轻雪没辙，封住徐馨妤经脉。徐馨妤动不得说不得，怒视向牧轻雪，牧轻雪视而不见，回手捞过架上的衣裙给徐馨妤遮身。

        牧轻雪抱她转了圈，房中空间不大，一览无余。

        挂衣的架子、屏风、浴汤

        瞄了眼池边的腾腾热气，牧轻雪皱眉，抱着人转身出了房门。看着一排的房，牧轻雪低头瞧眼怀中的美人儿，身后足音逼近，她随便踢了间门，抱着人放上软塌。

        纵使匆忙，不忘扯过锦被，贴心盖上，徐馨妤看她，是个英气飒爽的女子。

        “无意误闯，姑娘莫怪。”牧轻雪犹豫半刻，去了徐馨妤身上的法，借浓浓夜色隐身而去。

        被染了鬼气的玉牌还丢在叶子宸的寝殿，白日严加防守的大殿此刻已是无人把守，叶子宸坐守殿门前的石阶上，仰头望月，心里算着时辰。

        万安鼻尖微动，有人来过，是妖气。

        床上的玉牌还在，压藏体内的灵力如觉醒的雄狮，灵力爆发的同时，空中残留的微末妖气被瞬间吞噬。结印的动作行云流水，犹如巍峨雪山中那昂立于峰顶的雪莲，正值盛开，绽放莹光。

        淡蓝的星光落在玉牌上空，玉牌附着的鬼气被迫消散四周。

        “殿下。”

        是牧轻雪的传音，万安分出部分精力，“过来寻我。”

        牧轻雪寻来时，万安额上渗出一层薄汗，模样吃力，她出手阻断万安继续施法，同时推掌施力净化玉牌。

        万安湿的不止额头，最里一层的白衣贴着他的背脊，濡湿一片。他虚浮地向后退了两步，靠在身后的桌案，勉强撑着没叫自己倒下。

        牧轻雪捡了玉牌转身要扔给万安，看人脸色惨白的软靠在桌边，脸色一变，上去搀扶道，“殿下，您怎么了？”

        万安撑着力气说话，“先出去！”

        叶子宸等的乏倦，正闭眼假寐，他被身后殿门的响动惊醒，又见万安是被人搀出来的，困意霎时烟消云散，连牧轻雪是如何进去的都不曾计较，抱起人便跑。

        他们跑回梧桐苑，缩在廊下角落里打瞌睡的禛南被杂乱的脚步吵醒，他揉了揉眼起身去迎。

        万安毫无生气地躺在叶辰的怀里，冷汗浸透他的衣衫，整个人汗淋淋地，如从水里捞出般，脸上白的吓人。

        禛南伸着脖子往叶子宸的怀里瞧，浓眉搅在一起，追着问道，“小主是怎么了，属下去唤医师过来！”

        叶子宸甩上门，将禛南一人隔在屋外，进房前丢了句“在这守着”。

        “我来看。”牧轻雪挤去床前，叶子宸识大体地让身。一路疾行，让他生了不少汗，汗珠子延额角，顺脸颊滑落，眼睛一瞬不瞬地盯向榻上的人，嘴上道，“这几日他一直不大好，吃的少睡得多，没什么精神。”

        牧轻雪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你离府之后。”

        离府之后，未免太过突然。

        牧轻雪探脉，脉象紊乱异常，她回京当日也曾摸过殿下脉象，并未发觉异常。

        怪了！

        牧轻雪暗中渡灵力探寻，有股与灵法相抗之力与其抗衡，她当机立断。灵力疯涌，如高涨的洪涛奔进万安体中，牧轻雪控制灵力压迫，直将那股反力逼出。

        方寸之地泛起刺鼻的香，叶子宸胸腔颤动，他咳得克制。牧轻雪脸色铁青，掩住口鼻，释放灵力将其压制下去。

        这味道熟悉，小殿下身上曾沾染过，是康皓身边的那只猫妖所携的妖气。

        牧轻雪寻到病灶，她曾在万安身上闻到的妖气并非沾染，是殿下接受妖物渡予的妖灵。万安始终压制灵法，即便使用法力也只是少许，所以并未明显的不适。然这股妖灵一直留在体内，日夜侵蚀仙脉神躯，久之便会亏损难愈，再加万安今日解去体内封禁，灵力强反噬大，哪里还能抗住。

        牧轻雪面色难看，叶子宸一旁看着，难免担心，他等牧轻雪的话，等的提心吊胆。

        “守着他吧，养两日便会好了。”说话的功夫，人已走到门前，叶子宸还欲问话，牧轻雪已将门拍上，走了出去。

        见有人出来，门外的禛南从地上爬起，凑上去定睛一瞧，是个眼生的。心想，兴许是王爷为了小主，从府外新招的女医师。

        牧轻雪扫他一眼，“盯着我瞧什么？”

        她为万安不顾自身做出此等冒险之事气着，话里含带情绪。禛南听着，则是另种味道，他嗓音发抖，“殿下可好，病的可重？”

        牧轻雪抿唇，没当即回他。

        禛南人高马大，高出牧轻雪一头之多，他始终弯下身等，急的他直挠头，“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儿，问你话怎么不答！？急死个人！”

        牧轻雪神色淡淡，她在廊下落座，闭眼感受满院的栀子清香，扫去心底的火气，轻喃慢语道，“殿下好福气。”

        “你说的啥，大声些。”禛南跟在身后，单手撑在身侧的红柱上，凑过耳朵听，“重说，小主到底如何？”

        牧轻雪抬腿转身，双腿交叠放在廊椅上，双手环在胸前，背靠红柱，闭眼轻吐“无事”二字。

        禛南追问，“无事，无事你拉着个脸作甚，吓死个人。”

        牧轻雪随口道，“没给赏钱，不开心。”

        “主子无事，便是赏。”禛南笑着掀拿起衣摆，同靠着那根红柱，席地而坐，“日后，亏不了你的。”

        牧轻雪也笑，没再搭话。

        日头转凉，夜里的风不再温和，掺杂着几分冷厉，牧轻雪与禛南同时掀眼，禛南支腿起身，牧轻雪按上禛南肩头，把人按坐回去。

        禛南仰头回首，牧轻雪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定在原地屏气凝神。

        细微的脚步从檐上传过，二人一齐抬头，那黑影翻身而下钻进长廊，正与坐在廊上的牧轻雪和坐地的禛南对上，牧轻雪出手迅速，长腿横扫，跃身飞起，禛南正面出拳。

        对手身手敏捷，禛南见人要跑，在袖口把刀，甩出飞刃。

        那人脚步迅疾轻盈，落地几近无声，轻功了得。禛南抬步要追，牧轻雪唤他，“别追，任他去吧。”

        “他娘的。”禛南暗暗咬牙，回首走向牧轻雪，审视她道，“你一个煮药治病的，功夫了得。”

        牧轻雪没理他，兀自坐回原先的位置，继续眯着休息。

        “又不回话。”禛南也坐了回去，“你不是医师吧。”

        “”

        “你是王爷新提上来的近卫？”

        “身手不错，有几分能耐，你一个女娃娃，总不会是御林军里混的吧。”

        叶子宸手里的亲兵都是正统军里挑选出的，均是各怀绝技，以一敌十的强手。

        牧轻雪偷偷幻出两块白棉，塞进耳里，“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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