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万安。”叶子宸不曾这般正经地唤过他,万安稍抬起身,听叶子宸道,“日后,玉阳府便是你的退路,无论日后如何,回家来,回来我这里。”
万安抿唇,愣怔片刻,不觉湿了眼睛。
他在叶子宸的话里嗅到许多,更多是叶子宸的许诺,尊重,自由及他想做的任何,往后的每一步,每条路,无论通向何方,都会有位名唤叶子宸的人为万安保驾护航。
万安贴靠叶子宸胸膛,捏住他发丝的手松懈几许,缩回他怀里,藏住被泪熏红的眼,声音闷闷的,“我好贪心,竞又觉长命百岁不够,想求长长久久…”
叶子宸伸头要看他,万安便躲,“哭了?”
万安不回,叶子宸就笑,把人抱紧,哄孩子般左右轻摇,“果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你寻来并非是因喜爱,是折磨我,报复来的。”
万安静默须臾,转身面向叶子宸,问出在他还是坤泽时,不敢问出的话,“将军待我好,是因什么?”
叶子宸拨开万安鬓边的几缕发,漫不经心道,“依你说,是为什么。”
万安气地松甩手握的那缕乌发,故意道,“为什么都好,总不会是因喜欢,怪只怪我心直口快,常将这二字挂在嘴上,我没说腻,将军怕是要先听烦了。”
停下动作,叶子宸把人抱的更紧,“怕什么,你只管说与我听。”
万安看他,温柔并携有眷恋。
仙京上的坤泽又冰又冷,是受八荒六合敬仰崇拜的战神,他这只柔软灵动的小九尾同是众多崇拜者的其中之一,并多次为可被坤泽亲自护养于身畔而沾沾自喜,是可遇不可求的幸运与福气。
然,这份崇拜在时间的催发下,潜移默化地变质发酵,许是从开始他对坤泽所产生的那份心境便是与旁人不同。自记事起万安就已在坤泽身侧,儿时可借年幼,赖住坤泽怀里哭喊撒娇,从而榨取很难在他身上显现的温情,哪怕少的可怜。
那是独属于万安,不曾对旁的任何一人有过的情绪。
坤泽宽厚温热的掌心抚揉过头顶,若隐若现微翘而起的唇角,凉薄的冷眸破裂,挤出相较吝啬的柔情…
幼时的唾手可得在逐年成长的过程里转变成求之不得,明明离他那么近,却再不得儿时的亲昵。
坤泽扮演起长辈该有的严苛,恢复原属于他的清冷,加之本身带有的肃杀之气,他的所有作为、眼神,无时无刻不在证明提醒,他养育万安成长,是长辈,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坤泽终成万安的可望不可得,只得默默将爱意收藏,不敢表露丝毫。
万安不敢打破眼前的和谐,同样无法承受坤泽拒绝的后果,他不止一次想过,在坤泽得知自己心意时会是怎样,千万种结果闪过脑海,无一如自己所求那般。
更不敢赌,那双不曾变化的寒眸映有疏离,甚至于厌恶,仅是想想,万安都觉是种不可承受的痛,凌迟般的痛楚,碾压他每一根神经。
而化为凡人的叶子宸递给他勇气与希望,万安得到叶子宸的偏爱,在他每每望向自己的眸光中寻到喜欢的痕迹,虽说风毛菱角,却也令他生有底气,有了可以争取的资本。
杏眼柔波荡漾,叶子宸抬指,指尖挑拨卷翘的长睫,惹万安轻颤偏躲,“将军又要撩拨,我还累着。”
叶子宸在万安腰腹间摩挲一阵,沉吟片刻,“还是太瘦,该想个法子再胖些。”
酒,香醇浓烈,醉的快,醒的也快。
酒坛侧翻躺倒一旁的地上,牧轻雪自塌椅上盘腿坐起,头是晕的,她揉按眉心试图缓解。
一白鬓老伯同此时自院外跑进,牧轻雪唤住他,“何人何事?”
老伯脚步急急一顿,认牧轻雪是梧桐苑里伺候的丫头,直接了当道,“王爷可在此处,有事需请王爷定夺。”
牧轻雪向正房紧闭的槅门望眼,“且等会儿吧。”她坐着未动,整理衣摆,“什么要紧的事,这样急。”
老伯低啧,扯住衣袖,梗脖道,“老奴等等也无妨。”
牧轻雪笑了笑,到脑后捋把高束的长发,双脚踩落在地,伸腰舒展,将榻椅让出,对那老伯道,“老人家,坐来这儿慢慢等。”
老伯仔细地打量,府中众仆、大小事务都由他手经管,他倒是有些记不清府中何时来了个此等轻浮,不知礼数的丫头,大抵是年岁大了,出有疏忽,“老奴就站在这儿等!”
牧轻雪慢笑摇首,还是个恪守成规的倔老头。
大致两炷香,房内终有声响,见到主子的老伯当即迎上前去,叶子宸挑眉,“福伯。”
福伯正是府内管家,虽及五十,却为人本分,办事利落心细,府中上下都随叶子宸尊他一声福伯。
“王爷”福伯躬身要拜,叶子宸拦他,听福伯继续道,“方才将军府派人送来几箱子冬衣,说是孝敬王爷的,还有两条狐裘,称是几日前,高将军亲猎,特要赠与后府的小主。”
牧轻雪锁眉,露有不悦。
“东西呢?”叶子宸问。
“挡在外面,应当还在府门前停着。”
将军府与王爷从未有过什么交集,突如其来的示好,自不敢擅自做主收下。
万安也从里面出来,停在叶子宸身后,面上的慵懒未散,落下的眼睑遮住杏眼水眸,长发随意拢去脑后,白袍在身,映那红唇更盛。
叶子宸身型高挑,遮挡万安大半,福伯潦草瞄眼,只瞧个侧脸,确感惊艳。
万安初到府上时,幕篱遮面,隐约只见大致轮廓,加之他多行于花园与梧桐苑,难能碰面。且自后府住有女眷,福伯怕有冲撞,若非此次拿不定主意,也不敢贸然到此,这也算是头次见。
福伯不曾真正认清万安,万安则见过福伯,除初入府时,一次偷离王府曾见他在府内教引府中上下仆从行各事,外看忠厚,办事干脆细致,更具气势。
万安隐进叶子宸身后,轻念要亲眼瞧瞧高坤裕送来的“礼”,说罢躲回屋内,再出来,男袍已褪,换作女衣。
叶子宸侧身打量,提了提万安贴挡白颈的立领,凑耳边道,“学乖了。”
万安睨视向他,淡然笑之。
连人带“礼”被挡在府外,半人高的漆木鎏金箱大气威风,木箱四角各立一人,个个身材魁梧,带头人笔挺地站在最前,身着武装,手里拖拿平盘,红布遮挡下的大致是福伯所说的狐裘。
女袍为显端庄华丽,衣摆较长,万安提摆,福伯上前跟到身侧,弯腰递送手背要托上一把。
未等万安推拒,叶子宸一旁抬指示意,福伯颔首后退,叶子宸随之递掌给万安,扬眉带笑。万安舒展眉角,搭放在叶子宸手心,面露恃宠而骄的傲。
石阶下的人闪退一侧,开箱以供主子查看。
叶子宸简略一扫,上好的皮毛,两指夹挑起件毛氅,下面层层叠放的冬衣,清一色的兽物皮毛所制,且多为狐皮。
万安去掀那方红布,两件狐裘一红一白,颜色明艳靓丽,流光溢彩。
“殿下。”牧轻雪凑上前,得万安示意将要说的话吞回,改道,“品质难得,不似凡品,如此稀有的上等狐兽,一下便猎了两只,得是怎样的好气运。”
牧轻雪话里有话,便是牧轻雪不说,万安也瞧的清。高坤裕所送衣物用到的皮毛,多是灵物,特别是这两件狐裘,尚沾着浓厚血气,可也并未遮住缠绕未散的妖气。
万安抬眼,装带初醒时的朦胧,音懒含柔,“送我这样的新鲜物,定要替我带谢给高将军才好。”
端托狐裘的壮男暗吸口气,远望便足风姿绰约,近瞧更是美不胜收,一眉一眼尽是引诱,举手投足间诉说无端地诱惑。
男人双唇半张,愣住没答。
“不过几件御寒的衣物,还当是个稀罕物,反是你这双眼生的不错。”叶子宸蒙然扯下遮盖的红绸,盖在掌心伸去男人眼前,“本王喜欢。”
托盘的手在抖,叶子宸眼带阴郁,并非玩笑。男人下意识吞咽,被叶子宸逼出的冷汗浸透额发衣衫,恍知自己犯了禁忌,瞧了不该瞧的,这双眼怕是要不保。
叶子宸若真要动他,便是高高坤裕在场,怕也保不了他。
“如何就吓成这样。”万安按下叶子宸,拿过红绸丢回男人托拿的狐裘上,“王爷同你开个玩笑,还当真了不成,快些擦了汗,将东西放下便走吧。”
男人如获大赦,汗也不顾着擦了,招呼几人将东西快快搬进府里。
“何苦费劲去搬它。”万安眯眸,不咸不淡道,“烧了吧。”
众人停下动作,男人僵住,怕是没听清,试探询问,“要烧?”
声音是抖的。
万安点头,淡然笑了下,“我不喜烟火味儿,远点烧着。”
男人未动,万安秀眉一挑,“怎么,既是送我的,便是我的东西,我要如何还做不得主了?”
叶子宸沉吟道,“还不带着东西滚!”
男人连连应是,连人带“礼”一并逃离。
牧轻雪腰侧坠挂的布袋浅晃,被困的怨魂暴躁不安,她象征似的轻拍了下,以示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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