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雨势太大，就算躲到檐下，雨点拍打地面依旧溅到他们裤腿上，如果就这样冒雨跑回教室，估计他俩都得被拍成落汤鸡了，这对于昭雾的美貌简直是核/武级别的打击，她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她已经松开许星渡的手，没注意到对方诡异的配合和安静，低下头一点一点拧着衣服上的水。
雨水从捏紧的掌心里淅淅沥沥滴落，她的手指细长好看，天生像是会弹钢琴，手腕似还残留着冰凉的触感，许星渡却忽然想到那个捂热的校牌。
昭雾见他倚靠着墙壁，任凭身上滴落的雨水将他身周那一小方土地隔出无声的禁区，眨了眨眼开口提醒道：“还有不到一个月就高考了，你要是因为淋雨感冒了，校长他们的发际线就更秃了……”
许星渡是校长放在心尖上的宝贝，早早就拿到物理竞赛奖，各科老师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高考前这最后阶段只有他敢上课睡觉没人管了。
许星渡长腿交叠，微敛的桃花眼掩去殊色，他身量颀长，上半张脸深埋进阴影里，露出干净却锋利的下颌线，毫不掩饰他与生俱来的攻击性。
她用脚背碰了碰许星渡的运动鞋。
“？”对方狐疑地睨了她一眼。
她向前走了几步，许星渡看过去，俯视而下的目光一眼看到白体恤打湿后半透下的起伏线条，别过脸扯下搭在肩上的校服外套扔了过去。
“拿着！”
昭雾也注意到这尴尬局面，没矫情接过去，搭在了自己身上。许星渡的衣服她穿着太大，显得她一米六五匀称的身高都娇小了起来。
一道门檐下能避雨的地方并不宽敞，几乎是侧身就能碰到对方手臂的距离，两人都没说话。
瓢泼的雨声如同天然屏障，遮天蔽日的灰暗里只剩下这一隅天地，陌生的情绪在攀延生长。
“许星渡，”她打破安静，“你不会喜欢我吧？”
对方看了她一眼，桃花眼微微上挑，启唇有些恶劣的笑了，语气轻蔑：“就你？”
昭雾把发圈扯了下来，头发散落在腰间，有几缕垂到了耳侧，映着她白皙侧脸和挺翘的鼻梁，也不在意他的语气，她耸了耸肩：“那就好，毕竟我才拒绝了你朋友，你要是喜欢上我那很难办的。”
许星渡哼笑了一下，反唇相讥：“送我糖还给我校牌，是谁都会以为你喜欢我才对吧？”
“你觉得我喜欢你？”她指了指自己，琥珀色的瞳仁里映出他的身影，她满脸有被羞辱到，然后指着外面，“我要是喜欢你，马上就被雷劈死——“
轰隆隆隆！
白光划破天地，一道惊雷如在耳边巨响，天桥旁那颗百年银杏树都被震动给晃了晃，铺天盖地的落叶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转瞬又被雨点打湿。
“啊！”她吓得捂着耳朵蹲下去。
许星渡本来还沉郁的脸色，因为这道突然而至的雷声心情意外好转，靠着墙角凉凉地补刀。
“不要碰瓷，你死了我可不负责。"
“谁喜欢你啊！”昭雾耳朵潮红，像是气极，瞪他的眼神也因为刚才的突然事件有些委屈，头发还滴着水，雪白的脸颊因这抹血色有种狼狈的美。
却因那道早不来晚不来的雷声，这句话听在耳边已是强弩之末，许星渡抱着手臂嗤笑了一声，转头看向外面依旧磅礴的雨势，没再和她呛声。
昭雾扶着墙站起来，低头发现刚才蹲下时校服宽大的衣角落在了泥泞里，她伸手握住拧干，已经污秽一片，顿了顿，“……你衣服我洗干净给你。”
许星渡浑不在意地，应了一声。
他没有在看她，昭雾觉得自己这幅样子很狼狈也失去了撩拨他的心思，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你刚才在跑什么？”
这次是许星渡打破了寂静。
他轻抬了抬下巴，说的是昭雾刚才在操场上跑圈的举动，对方这偏瘦的身形也不像是在减肥。
“我在锻炼体力啊。”昭雾说得理所当然，撞进对方冷淡又不解的眼神，叹了口气，“好吧，我信你是真的不喜欢我了……我在时空娱乐当练习生，舞蹈组的，最近课程重没法去练习，就在操场上随便跑跑啦，毕竟以后演唱会一场跳下来可是很累的。”
她说到舞台和跳舞的时候，眼里像是一颗颗星星蔓延成海，流沙般的闪烁铺满眼底。
是对某样东西热爱到极致的喜悦，也是强大的自信，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能不能出道。
——好像舞台为她而生。
她的练习生身份在学校里早就半公开，但许星渡不知道。还是那次崔商在学校外面等他，后来兴致盎然地向篮球队的其他人打听她的时候，他才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
他甚至不记得他们当时都说了些什么，对她的过往经历更是从未打听和了解过。
把柔软掀开一角，对她而言也不怎么适应，这还是昭雾第一次和别人说起这些，虽然平时看着人缘极好但其实防线也从没对任何人敞开。
她抿嘴，“你呢？你有喜欢的东西吗？”
许星渡投来冷淡一瞥：“没有。”
他确实没有什么应该喜欢的，他好像就是被家里安排着长到这么大的，以后应该也会和他哥一样被安排个门当户对但也相敬如宾的妻子。
“那你以后准备去哪个学校？有目标吗？”
许星渡沉默着摇了摇头。他长这么大只因为曾经想要打职业电竞而抗争过，最后也败给家里的强烈反对，他们露出如出一辙的不赞同眼神，好像在说：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你为什么要不同呢？
那段时间，家里的气氛如履薄冰。
他好像彻底成了家里的异类，父母和兄长连投给他的眼神都是嫌恶的，似乎他的梦想玷污了这个高贵的精英家庭，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先低头。
“……”
昭雾早就了解过许星渡的家庭背景。
他从小就是被拿着卡尺比照着天才和优异的标准长大，唯一的叛逆就是偶尔迟到逃课和课堂上趴着睡觉，虽然看着不可一世的薄凉，眉眼间恣意和轻狂却散不去心底自记事起就垒起的灰暗阴霾。
似乎从来没有被谁治愈过。
最后不顾所有人反对执意闯进娱乐圈，没有得到任何家里的助力，跌跌撞撞地爬到顶端，也被作者亲妈背刺最后硬拉来了女主和他并肩。
好像已经逃出布满荆棘的樊笼，从重重尖刺里突围留下一身伤痕，回头却发现仍在原地。
许星渡眼底露出麻木和冷嘲，在瓢泼的雨声里将心底撩开一角，露出层层叠叠结痂阵痛的伤口。终日不见天日，那个敏感孤独的许星渡从这一隅天地里迟钝地抬起头，呼吸着灰尘里混杂着泥土味的空气。
昭雾不太适应这样的男主，眼底散去了桀骜意气，像是失去水分的白杨树，她轻眨下眼睛。
“我的校牌你不会弄丢了吧？”
“……”难得的脆弱被无情地打断，许星渡顿时失语，眼底有些没反应过来的茫然。
他的沉默在昭雾眼里就成了默认，她有些生气地站直了，却还得仰头看他：“这怎么能弄丢呢？这是我唯二的校牌了！还有两年呢！”
“我记得入学发了六个校牌。”
“……不是过去大半年了嘛，校牌这种东西发这么多不就是消耗品嘛。”她语气理所当然的，说着说着又有些气愤，“我掉了这么多从来没遇到好心人捡到还给我，明明上面都有班级姓名的……”
校园广播站经常会播报失物招领，每天都能捡到几个流浪的校牌。昭雾从没听到过她的名字，她的校牌永远跟石沉大海一样，从来了无音讯。
她们学校根本没有校牌侠！
“好心借你还给我弄丢了。”昭雾手指勾住校服上的银色拉链扣，略感无聊地玩着，“不然你请我喝奶茶，就当……给我的精神损失费怎么样？”
许星渡轻嗤，“想得挺美。”
下课铃打响，班主任冯明辉拿着水杯快步走出教室，一看就是躲进办公室里吞云吐雾。
昭雾收拾起还没写完的两门作业装进书包，她是走读生，上完两节晚自习就可以回家了，如果是住校生的话还得上完第三节课。
攻略还得做高中课题就离谱。不知道毕业多少年的昭雾差点被丢翻在这个环节，不知道是不是下午淋过雨，还是头脑风暴太多，她鼻子有些堵。
从抽屉里摸出紫色小药箱，原主对自己的身体很有自知之明，家里和学校都备了各种常用药。
她翻出感冒药刚吃下，就听到坐后门边的同班学生难掩兴奋的声音叫她：“周昭雾，有人找！”
这个时间谁还会找她？
昭雾拿起书包和装着需要送洗的某人校服的纸袋子，走到后门刚转进楼道转角，就看到昏暗灯光里的许星渡，懒散地倚着墙，瞥了她一眼。
他稍稍站直了些，但仍像是没骨头似的随意靠在那里，将印着喝茶小人头的白色恒温袋递给她。
昭雾接过，一时没忍住：“您撞邪了？”
在四周若有若无的视线和细碎的议论声里，他们成了焦点。许星渡顶着那副被她强迫的表情，看也没看周围的反应，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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