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赫小苏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她心一紧,大气不敢喘,声音有点颤抖:“是的,您是哪里?”
“这里是市第一医院,赫友朋出车祸了,请家属立即前来……”
赫小苏的手哆嗦着,话筒没拿稳从手中滑落,她反应过来后,朝楼上大喊着:“妈,妈,爸爸出事了。”
她向二楼狂奔而去,一只拖鞋在跑的时候跑丢,散落在楼梯间。
赫小苏坐在手术室外椅子上的时候,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当她奔跑着去告诉妈妈的时候,当两人慌里慌张换上衣服跑下楼的时候,当两人着急来到医院搀扶着跑到手术室外的时候,当妈妈颤抖着手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名的时候,当妈妈满面泪痕有气无力地说你爸如有个好歹我会活不下去的时候,这些仿佛是一场梦。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要失去父母时的那种痛苦绝望还有无助,有种天就要轰隆隆塌下来的感觉。
她望着那个紧闭的手术室门,不知爸爸怎么样,他没事吧。
身边传来妈妈的哭泣声,她抱着妈妈的肩膀,心感觉要碎了。她想要是今天爸爸不去钓鱼就好了,也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看到妈妈极力控制住悲伤的情绪,闭着眼睛,表情虔诚,嘴里默默念着什么,她知道妈妈在祈求爸爸平安。
深夜,赫小苏搀扶着李香书回到了家。
她把妈妈扶到卧室,妈妈一脸憔悴和悲伤。脱了外套,也没有洗刷,直接躺在了床上。赫小苏帮她盖好被子,轻踩着地板出了卧室。
晚饭都没吃,她来到厨房,做了一碗鸡蛋羹,她知道妈妈吃下不去什么东西,但是好歹喝点补充下营养和体力。
鸡蛋羹放温之后,倒进去一些蜂蜜稍微搅拌几下,端着上了楼。
她来到妈妈的床前:“妈,起来喝点鸡蛋羹。”
李香书闭着眼睛,眉头皱在一起,眼角的泪痕在灯光下闪烁。这是赫小苏第一次看到妈妈哭泣,不管是在那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都是第一次。她以为爸妈就是天就是地,孩子在他们的顶天立地以及呵护下无忧无虑地安然成长,可如今她体会到父母给孩子搭建的那种安全感即将要崩塌的感觉,父母如果倒了,她的心理真的会承受不了。
她此刻深刻体会到颜向是多么的不容易啊,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吃的精神上的苦,嚼出的那种酸楚苦涩的味道真的会腐蚀掉一个人原本那颗纯真的心,让人无法有好好活下去的勇气,所以他现在能活成这样真的不容易,不由地任谁的心都会软下去化成一汪水想去抚平他的心。
当赫友朋从手术室推出来的时候,赫小苏有一刹那都不敢相信这就是她的爸爸,呆呆地像傻掉了一样,随后才反应过来,和李香书扑了上去。
“爸,爸啊,爸。”
“友朋……”
耳边传来医生的声音:“家属冷静,他需要安静。”随后医生告诉她们,手术很顺利,没有伤到脑子以及五脏,送来得也及时,不过腿部受伤严重。
医生还讲了很多。
当赫小苏一听到没有伤到脑子以及五脏的时候心里总算放心了些,刚才等待的过程中,她的脑子很乱,心想如果伤到脑子有生命危险或者成了植物人怎么办啊,要是伤到心脏还有肺啊会不会有生命危险,等等乱七八糟的想法跑到她的脑子里。她恐惧地盯着手术室的门,脸蜡黄蜡黄,感觉整个人身体和精神都要瘫了。
赫小苏端着碗,想着这些。
她看到妈妈没动静,背对着躺在床上,她想要不先把碗放在床头柜上,就在她弯腰放下的时候,李香书翻身起来了。她坐在床上,说:“你喝吧,我现在去给你做点吃的。”
赫小苏连忙说:“不不不,妈,您喝。”说完端到她的面前。
李香书看着乖巧的女儿,只好接了过来。
赫小苏看到妈妈喝了下去,别提心里多高兴了,只要肯吃东西,她知道妈妈精神没有被击垮。
李香书说一会她要挑选衣服,从衣柜里找几件职业套装,她说下周的时候她要去公司处理一些事,她要在赫友朋住院的这段期间把家把公司打理好。她说要雇个护工去护理赫有朋,并嘱咐赫小苏不要影响学习,明天要她回学校。
母女两个去厨房简单做了点吃的,吃完后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们起床,匆匆吃完早饭后去了医院,在医院里待了一天。赫友朋状态还算可以,只是腿伤得重,他一动不动,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望着妻女焦灼的眼神和疲倦的神态,他感慨万千。
傍晚天快要黑时,赫小苏回到学校,在宿舍楼下遇到了颜向。
颜向靠在一颗梧桐树旁,带着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衣领竖着挡住了他的下巴,路过的女生还是被这个高大的身影所吸引,纷纷看向他。
他双手揣着裤子口袋,脚踢着旁边的树叶,眼睛望着去往宿舍楼的小路。
赫小苏也看到了他,走了过去。
看到赫小苏的神情,他知道她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问:“你怎么了?今天晨跑的时候,我在你家门口看到你和你妈妈急急忙忙出门了,下午我在你家门口等了好久没见你出来,想着捎着你一块回学校呢。”
赫小苏只好把爸爸出车祸的事跟他说了。
颜向听完后,拉着她就走,他说她要带她去吃好吃的,越是这个时候越应该好好吃饭,身体不能垮。
赫小苏心里很暖,吹来的冷风感觉也不凉了,心里暖洋洋的。
他说只要她想去看爸爸,他都会陪着她去。于是周三的时候,他们约好去一趟医院。
下午下了课之后,赫小苏背起背包离开了教学楼。颜向的车在南门停车场里,她飞快地穿过校园去找他。
她一坐进他的车,就听到他说:“你闭眼。”
赫小苏疑惑中带着羞涩:“干嘛?”
“听话,闭眼。”
赫小苏看着他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她看到的只有专注与热情。
她闭上眼,听到他拉开背包的声音,听到纸袋声,接着一股清香酸甜的香味飘进了她的鼻子里。
他说:“睁眼。”
她睁开眼,是一串糖葫芦。
她好开心,马上接过来打开套在上面的袋子咬了一颗,满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这糖葫芦的味道就像生活的滋味,酸中带甜,甜中带酸,她品尝着咀嚼着,感觉心里也没那么苦了。
到医院后,颜向觉得自己冒然去病房探望有些不妥,于是他说就在医院的停车场等她。他陪她来到住院楼门口,看她进了电梯才收回目光,然后转身回到了车上。
他坐在车里休息。
一个女人从他的车前走过去,他扫了一眼那女人,顿时心情烦躁起来。
那个女人是他的妈妈,不过在他的心里,他对她的称呼就是“那个女人”,他从不喊她妈吗。
她在前面走着,一个阿姨推着轮椅紧随其后,轮椅上坐着的是她的女儿,那个女孩垂着头坐在轮椅上,一张脸丧气得毫无生气。
那个女人来到不远处的一辆车跟前,颜向从车与车的间隙中看到她拉开后车门,她和那个阿姨把女孩从轮椅上扶起来,把女孩扶到了车里。阿姨随后把轮椅折叠好塞到了后备箱。
那个女人钻进了车里,发动车子驶出了停车场。
颜向慌忙下车,跑到路上看那辆车,车越来越远,一会的功夫不见了踪影。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悲伤、愤怒、不甘还有羡慕各种情绪从四面八方砸向他。
他回到车里冷静了会,脑子里闪过那个女孩丧丧的脸,忽然心中有点愧疚。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经常陪赫小苏去医院,每次他都会在楼下等她,然后再一起回学校。
十几天后,赫友朋出院了。
那天晚上,赫小苏也回来了,李香书做了一桌子的菜来庆祝赫友朋死里逃生重获新生,这段时间笼罩在家里的悲伤气氛总算是过去了,迎来了欢声笑语。
过去的十几天里,李香书每天很早起床,先去医院看望赫友朋,陪着他一块吃饭说说话,在医院待到中午随后赶到公司。她对赫友朋说,他就安心养伤,她会把公司管理好经营好,这个公司是她和他一起奋斗这么多年,才有了现在的经营规模与成绩,公司还有一大帮人也需要吃饭养家,所以说什么她也不能放手不管。
肇事司机当时是醉驾,司机来到医院,拿来了一笔钱作为赔偿,后续他将接受法律的制裁,听说正在走司法程序。
哪怕过去多日,想起那天的事情,赫友朋还是心有余悸,不愿回忆当时的场景。那天是他自己去的,没有约朋友,当天收获颇丰钓了好几条鱼,下午的时候他准备收杆回家。从海边到停车场的路途中,正当他穿过马路去停车场的时候,忽然一辆车横冲直撞朝他开过来,当他看到车的时候车已到近前。
对于他来说出现这样的事感觉很不可思议,明明左右看了看没有车才过马路的,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一辆车。当时他感觉自己飘了起来,眼前一阵黑一阵红,伴随着一阵剧痛立马没了意识,当他再次醒来时,已经在医院里。
在医院的第一晚他做了一个梦,他钓鱼满载而归。忽然他的身边围满了鱼,它们个个露出狰狞的表情,嘴里吐着泡泡喷向他,有两条鱼张开大嘴咬着他的手和胳膊,接着越来越多的鱼上来咬他,撕下他的肉然后喝他的血,他疼得哇哇大叫,呼喊救命,但是周围空无一人,放眼望去满眼全是鱼,他绝望极了,感觉要命丧它们的口中了。
他满身是血不顾疼痛地使出全身的力气与鱼搏斗,他终于杀出一条生路,于是拼命朝前跑,想跑到他的车上,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当他过马路的时候,左右看了一下没有车,于是他冲上马路,谁想被一辆车撞飞。那一刻他飞向了天空,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划了一个弧度然后如一滩烂泥般跌落在地上。他飘在空中看着自己的惨状,他的心在流泪。此时听到空中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我使用了障眼法,你还想往哪里逃?你用钢钩勾住我的孩子们,把它们钓上来并杀死吃了它们,你就应该知道你会有这样的下场。”
心想难道这是个鱼王。他这才明白路上明明是有车的,但是他看到的却是路上没有一辆车,只是因为它使用了障眼法。
此时无数条鱼一拥而上啃食着他的身体,一刹那的功夫他的身体只剩下一个骷髅架,他吓得魂分魄散,无处可逃。
他半夜惊醒,冷汗打湿了他的衣服,才知是个恶梦,但是梦好真实。那个苍老的声音甚至还在耳边回荡,他看清并记得它的鱼须是灰白色的,已经深陷的眼睛却异常深邃明亮,它炯炯有神地望着自己,周身散发着威严的气势。
赫友朋出院后一直在家里修养,在家人的关照下,他的伤恢复得很快,但是膝盖总是好不利索,雨天或者走路多的时候膝盖会疼。
看到赫友朋有时候走路一瘸一拐的,赫小苏想起了那个世界的爸爸也有腿疼的毛病。不知什么原因,反正他没受过外伤,只要天一下雨湿度大的时候,他的膝盖会疼,去医院看了,一直看不好。
李香书除了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每天还去公司处理公司事物。在这艰难时刻,她扛起了肩上的担子,这让赫友朋更加地愧疚起来。有一天他对着全家人的面说,以后他也不钓鱼了,忽然觉得钓鱼也没什么意思,他争取早日把身体养好,然后重回工作岗位,重新给家人一个有安全感的温馨的家。
李香书听他这么说,开心地笑了起来,这还是这段时间她唯一的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某一天赫小苏对颜向说:“我妈妈以前温温柔柔的,好像是养在温室里的一朵花,我家发生这样的事后,感觉妈妈好坚强好能干,听我爸说,公司的效益竟然在妈妈的管理下有小幅上升,自从我妈回到公司上班后,感觉她的眼神都变得坚定了,人真的会变啊。”
颜向若有所思:“是的,人是会变的。”
赫小苏心里很感激颜向,她每次从学校去医院探望爸爸时他都会陪着她去,他会给她讲笑话讲好玩的事逗她开心,会给她讲一些道理来疏通排解她的悲伤情绪。
她心里想,如果没有颜向,这段时间她真的是备受煎熬。她发现,在这个世上,也只有他能治愈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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