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周末一大早吃过早饭，赫小苏站在卧室的窗前，看到颜向站在远处的一颗树下向他招手，她也向他挥舞着双手。

        她立马背起包下楼。

        此时赫友朋在书房里看书，李香书在厨房里准备烤制蛋糕。

        赫小苏来到厨房，见妈妈正在忙活着，说：“妈，我要出去一趟。”

        李香书头没抬，往盆子里打了一个鸡蛋，问：“去哪里？”

        赫小苏向窗外看看，这里是一楼，院子的围栏很高，外面还种着花花草草，从这里是看不到外面的，说：“随便去逛逛。”

        李香书回头看她，笑：“好，早点回来噢，今天妈妈给你做蛋糕吃。”

        赫小苏乖乖地点头：“好的。”

        颜向躲在树后面等她，她悄悄地靠近，猛一下蹦到他面前，大喊：“嗨！”

        颜向吓一跳，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扔掉，宠溺地看着她：“给你一杯酸奶。”说完递给她。

        她接过，把插管往盖上猛一戳，然后吸了几口，仰着脸问：“昨天你说今天去玩，去哪里玩啊？”

        她比他矮一个头，从他的视角看去，她低着眉，长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而颤着，小嘴巴吸着酸奶，一会撅着嘴一会嘟着嘴，怎么这么可爱呢，他忍不住揉了一下她的小脑袋。

        他望了望天：“你看天多好，秋高气爽，今天也没有风，阳光也好，我们去游乐场玩吧。”

        她抬眼看他，眼睛放光：“好啊好啊。”

        她自从来到这里，基本没怎么出门玩过。有时候李香书和赫友朋说要带她出门去玩，她拒绝，因为她对这个城市很陌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露馅。

        有一次，李香书要赫小苏陪她散步的时候，聊天中谈到老房子，李香书忽然说：“你和你同学李妨怎么不来往了，好久没见到李妨了，你们说过的话都忘了？”

        赫小苏一脸懵，李妨，她是谁？她低着头说：“什么话啊，说过的话那么多，怎么会都一一记着。”

        李香书笑笑：“那时候我们还在老房子里生活，那时你上初一，你感冒了两天没去上课，李妨那两天放学后就来我们家，帮你复习当天拉下的课程，然后和你一起做作业。那时你和李妨拉钩，说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前几年你们关系挺好的啊，怎么最近半年不来往了。”说到这里笑了一下，取笑道，“还一辈子呢，现在都不来往了。”

        赫小苏一时语噎，脑子飞快地转着，想了想说：“小孩子的话怎么作数，人慢慢长大，不同的生活圈子，走着走着就散了很正常。

        李香书听完，没再继续说李妨的事。

        赫小苏还是很谨慎的，家里来了亲戚或者爸爸妈妈的朋友，她一概闭嘴，只听不说或者少说，一来二往，她也就慢慢熟悉了他们。偶尔他们会谈起她小时候的事，她就装楞充傻，他们自会滔滔不绝讲她小时候的趣事，赫小苏都一一记在心里，以后他们再谈起以前的事，她都能应答自如了。

        那段时间，李香书看她缄口不言，沉默又寡言，有时还担心地跟赫友朋说，“小苏怎么越来越不爱讲话了，以前虽然不是活泼的人，家了来了亲戚，她也会说很多话啊，现在怎么看她是一句话都不想说。提起以前的事，眼神总是迷迷茫茫的。”说完她笑了起来，打趣着，“老年痴呆的人都没像她这样的，一说以前，她就说忘了。”

        赫友朋为女儿辩解：“女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很正常。不愿跟亲戚们交流也正常，年轻人不都这样吗，小时候的事忘了更正常，我以前的事也忘得差不多了。有研究表明，健忘的人可能更拥有高智商。”

        李香书直接笑得不行，护女儿也没这么护的。

        所以赫小苏和爸妈平常的交流也很简单，不会过多的谈心。她也没有朋友，和颜向出门去玩，她倒很乐意的，过去没有交集，不会担心什么。

        赫小苏的家到颜向的家，从小区花园里也可以穿过去，虽然有点绕，但是安静。她跟在他身后，准备穿过小区花园，去他家开车。

        花园里有一片草坪，碧草如茵，芳草萋萋。花园里的小路很窄，铺着青石板。颜向在前面走着，赫小苏跟在他的后面，她看到他为了配合她的脚步走得很慢。他高大的背影让她想起了在校园里第一天与他见面的那天，他当时走在她前面，步子迈得大，她只有小跑才能跟上他。

        她心中笑着，这孩子长大了，会关照人了。

        他“哎吆”一声，身体不稳，差点崴脚，他生气：“什么玩意啊？”低头一看是一串钥匙。

        他捡起来，自言自语：“谁这么不小心把钥匙丢这了。”

        她凑上去，十几把大大小小的钥匙串在一个小圆环里，只听他说：“走吧，先去物业，把这个交给他们，我记得物业有个招领中心，业主应该会去那里问。”

        她抿嘴笑笑，乖乖地跟着他去了物业。

        从物业出来，去他家开车。一路上还算比较顺畅，很快到了游乐场。好家伙，这里真是人多车也多，游乐场对面有停车场，他们进去发现车位紧张，转了一大圈终于发现有个停车位。

        颜向看准那个车位就要开过去，谁知这时对面也开来了一辆车，那人也看见了那个车位，正快速向车位开去。

        按理说颜向的车离车位近，他只要抓紧开过去就行了，可是他停了下来。赫小苏被这个不符合他性格的举动所疑惑，于是偏头看他，他嘟囔着：“要是按照以前的脾气，我才不管那么多，开过去完事。”

        这个赫小苏最有发言权，开学第一天她就领教了他的霸道占车位，当时她爸爸都发火了，说他是个没素质的小孩。

        赫小苏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把车开进车位，出来后朝这边看了看，转身走了。

        颜向眉头微蹙冷眼盯着那个小子，意思是连谢谢都不说吗，不过他很快一笑，发动车子另寻车位。

        围着停车场转了几圈后终于停下了。他们从停车场出来，马路对面就是游乐场了。

        因为是周末，街上的行人很多，像下饺子一样，车辆堵在马路上，个别脾气急躁的司机狂摁喇叭，街上一片嘈杂。

        他们经过公交站牌的时候，一辆公交车到站打开了车门，呼啦啦从后门下来一群人。上车的人倒不多，前门有个中年女人推着一个手提车，车上装着一个大的背包，不知背包里是什么，她想抬着上车，但是太重没有抬起来。

        颜向立马跑过去，一手抓着手提车的底座，一手抓着手提车的把手，把它搬到了公交车上。中年女人显然被他这突然的举动感动到了，连忙对他说谢谢，说了好几声，直到公交车的前门关上才作罢。

        颜向拍了拍手，嘴角露出一丝笑，转身回到人行道上。赫小苏看他的手粘上了土，从包里取出一包湿巾，抽出两张递给他。他接过擦干净后，顺手把纸巾扔到了垃圾桶里。

        他手揣在裤子口袋里，吹着口哨，欢快的音调感觉像蓝天下一只小鸟在自由的飞翔。

        他们穿过马路，来到了游乐场入口处，忽然颜向停住了脚步。赫小苏往前走着，跟颜向说话没有回应，偏头一看，人呢？她回头，看到颜向站在后面在看着什么。她走回去，问：“看什么？”

        颜向朝那边努了努嘴，说：“你看那位老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她朝着他指的方向去看，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的奶奶坐在一张椅子上，她穿着一件墨绿色的长绒大衣，黑色的阔腿裤，穿着拖鞋，正在看来往的人群。

        她说：“好奇怪的装扮，怎么还穿着拖鞋，不冷吗？”

        他皱了下眉：“现在已是深秋，虽不至于寒冷，但是这季节在外面穿着拖鞋还是很冷的，所以不觉得很蹊跷吗？”

        她想了下说：“有三种可能，一种是她这里有问题。”说完指了指脑门，接着说，“神经不正常，第二种可能是她走丢了，第三种就是人家就是这样的人，世上有一些人，他们的行为与思想就是奇奇怪怪的，但是他们认为自己是正常的。”

        他抬起手，用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鼻尖，温柔一笑：“小妮子分析得很好。”说完向那位老人走了过去。

        赫小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昵搞得措手不及，真是个大坏蛋，会撩人了。

        她跟上他，他们来到老人的面前。虽然老人头发花白但是干净清爽，一看就是被照顾得很好。脸上鲜有岁月的痕迹，红润的脸颊上没有多少皱纹，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慌张地望着路过的人。

        颜向看着她，感觉这位老人为何这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由于老人坐着，颜向弯着腰看着她，问：“老奶奶这么冷的天为何穿着拖鞋？”

        老人看向他，她的眼神里带着不安，说：“我找不到家了，我记得我家在……”她停顿了下，然后叽里咕噜说了一下。

        颜向凑近：“您说什么？您慢点说。”

        老人又说了几句。

        他俩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赫小苏对颜向说：“她是找不到家吗？感觉不是，她可能不是家找不到的问题，她直接是记不住家在哪里的问题。”

        颜向低头看着老人，说：“对啊，她是不是有阿尔茨海默症。”

        赫小苏点头：“有可能。”

        颜向蹲下，望着这位神情无助的老人，他觉得有这种病症的人，家人一般都会为其带一个手环或者纸条什么的，上面写上家庭地址和联系方式，以避免走失。他看老人的手腕上只有一只玉镯，于是问：“奶奶，我们可以带您回家，但是不知您家住哪里？您摸一下口袋，看有没有纸条什么之类的。”

        老人一听要带她回家，面露喜色，乖乖地去掏上衣口袋，然后又摸了摸裤子口袋，什么都没有。

        赫小苏说：“要不就把她送到警察局吧，让警察帮着找她家人。”她觉得老人独自在街头这样很不安全。

        这一块也没有警察局，如果老人的家就在附近，还不如直接送她回家方便，颜向说：“奶奶，您好好想想，您家附近有什么……”

        还没等颜向说完，老人忽然想起来似的，眼睛里闪着光，迫不及待地说：“我家门前有片湖，还有一只铜牛。”

        颜向笑了，连忙说：“这不是天水里吗。”

        老人好开心：“对，我想起来了，天水里。”

        赫小苏问他：“天水里是什么？”

        “是一条街，濒临天水湖，街口摆有一只铜牛雕像。”颜向说到这里，忽觉不对啊，吃惊地说，“你竟然不知天水里，哪个济海人不知天水里，那条街这几年好火，是文艺青年最津津乐道最喜欢畅游的地方。”

        赫小苏语塞，心跳如小鼓，简直大意了，脑子灵光一闪，俏皮地说：“噢，原来是天水里，我听成‘天随你’了。”接着委屈巴巴地说，“我中学过得太苦逼了，特别是高中时期简直像没了半条命，天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什么文艺青年最爱的地方，我哪里知道得那么多。”

        其实关于中学生活她说的是真话，但是是那个世界的经历。

        颜向眉眼间立刻温柔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打趣道：“你真是个好学生。”看了眼老人，对赫小苏说，“我们送她回家吧，附近没有警察局，天水里离这里不远，走过去也就二十分钟。”

        赫小苏眉开眼笑，眼睛弯弯：“好啊，走。”她对老人说，“奶奶，我们送您回家吧。”

        老人看着很开心，赶忙站起来说谢谢。

        他们走了一段路，过了两条街，来到了天水湖，湖不是很大却风景很美。对于一个来到这个世界还不到三个月的人来说，赫小苏真的不知道天水湖也不知道天水里，毕竟这个城市很大，她不可能这么快记住全部的地名街名，这个城市她也没有小伙伴可以聊天玩耍，没有更多的渠道更快地了解这个城市。

        此时她不敢走在前面也不敢多说话，像个小跟班一样乖乖地跟在颜向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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