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79章
很快到了二楼, 江雨彤扶着叶谨坐在沙发上。
他伤得这么重，估计还没吃饭，江雨彤叹了口气, 到厨房查看，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小半袋大米。
江雨彤淘了两把米打算煮米粥，出了厨房，这才注意到他的家真的很冷清。
摆件几乎没几样, 而且连张照片都没有，好像样板间。
江雨彤心生疑窦，难道他不跟父母住在一块吗？
她压下心头疑惑, 坐到沙发上，这才找机会问, “那些人为什么打你？”
叶谨忍着疼痛, 小幅度张开嘴角，轻声道, “他们是拦路抢劫的。”
“你还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吗？”
叶谨老实摇头，天太黑, 他根本看不清对方的容貌, 他们除了开口要钱时，出过声，之后再也没有开过口。
江雨彤想了想, “就算不记得，但还是报警吧。这样民警巡查的时候，也会多留意那个地方。以后就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叶谨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报了警。
江雨彤看了眼手表, “那我先走了。”
叶谨不舍得她离开，可是他张不开口，也没有理由请她留下，只能压抑住酸涩，“谢谢你救了我。”
不管他以前是什么人，但此时的他是个受害者。江雨彤不会计较，“举手之劳而已，当不得谢。”
她拎起书包，转身离开。
匆匆下了楼，江雨彤抬头看了眼二楼方向，明明她之前很生气，可看到他被人打，她并不觉得解气，反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江雨彤啊江雨彤，难道你在同情他吗？
你还记得你被他骗得有多惨吗？
江雨彤甩了甩脑袋，想让自己清醒点，别再被他的假相骗了。有的男人就喜欢装柔弱骗小姑娘。他们拿女生取乐。你都是成年人了，怎么能上这种当？
无论她在心里怎么告诫自己，但当她情不自禁踏进超市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其实一直没有放下心结。
她还是在意叶谨的。
算了，他家厨房那么干净，只吃一点白米粥没滋没味，还是给他买点菜吧？
说服自己后，江雨彤挑了几样新鲜蔬菜和肉，又买了几样水果和牛奶，大包小包提上门。
叶谨自他走后，就一直发着呆。
这个家其实并不大，只有十多平，两室一厅的小房子，可他还是觉得孤寂。
这些年他学会孤独，但是当他受伤时，他比任何人都迫切有个家。
江雨彤就是那个最适合他的人，可她偏偏对他无意。
门铃响起那一刻，叶谨以为是民警到了，也没多想，一瘸一拐过来开门。
门开那一刻，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结结巴巴，“你……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江雨彤也想问自己呢。这张脸有什么好，值得她暂时放下屈辱，过来照顾他？
不过也没必要告诉他了，江雨彤故作轻松道，“我看你厨房没什么东西，就给你买了点。不是我说你，你家怎么什么都没有？新鲜菜没有，好歹把干货备一些吧？你这几天不方便，最好不要乱动。要不然还得请假。你本来成绩就不好，少上两节课，肯定又要落下不少功课。”
她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在叶谨耳里却如同天籁之音。
她浑身上下的烟火气好像驱散了这一室冷清。
就在这时，突然门口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请问是谁报的警？”
叶谨收回视线，“是我！”
江雨彤指了指里面，“你先作笔录，我去炒两个菜。”
叶谨愣了一下，心里像是被塞了棉花糖，甜滋滋的。
等江雨彤炒完一个菜，民警叫她名字，让她也过来录一下笔录。
江雨彤把情况说了一下，她没提供什么有用信息，但是常规流程总要走一走。
送走民警，江雨彤急急忙忙冲进厨房，又做了两道菜。
透过玻璃门，叶谨可以看到昏黄打光下，江雨彤辗转在吧台间，她动作流畅，眼神认真，一举一动都透着洒脱。
“饭菜好喽。”
江雨彤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桌，“我之前煮了白米粥，担心不够吃，又下了面条。我陪你一块吃吧。”
说着，将一碗面条和一碗白米继摆在他面前，筷子递给他。
桌上还摆了三道菜：红烧鸡翅、毛豆炒鸡丁和清炒西葫芦。
“时间太晚了，只有这几道新鲜菜。你将就着吃吧。你嘴上有伤不能吃辣的。你尝尝看味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叶谨无肉不欢，第一个夹的就是红烧鸡翅，这菜一看就很有食欲，香味浓厚，舌头轻轻一抿，将这汤汁吮入口，肉香在舌尖迸发，令人其味无穷。
他越吃越爱，一连夹了好几个。
江雨彤提醒他，“别光吃肉。要荤素搭配。”
叶谨这才夹起西葫芦，尝了一口，这菜看起来翠绿喜人，吃起来有西葫芦的淡香，还带着点甘甜，是他很喜欢的家常口味。
她的厨艺真的很不错，叶谨心里泛甜，真心夸赞，“很好吃。”
江雨彤见他喜欢，忍不住翘起嘴角，“那你多吃些。”
叶谨又尝了那道毛豆炒鸡丁，比起素菜，她肉菜的手艺更得他喜欢。可她让他荤素搭配，那他还是都吃吧。
一顿饭花了半个小时时间，叶谨想要起来洗碗，江雨彤看他伤成这样，“不用了，我来吧。”
叶谨看着她的背影，明明有许多话想对她说，可是他几次都张不开口。
“好了，我要回家了，你明天别忘了去医院拍个片子。骨折可大可小，不能大意。”
江雨彤擦干净手上的水渍，想拎包往外走，还没等她开门，手腕突然被叶谨攥住。
江雨彤回头，叶谨不知何时，眼底含了泪，眼尾像是被红霞晕染过，她心跟着漏了一拍。
“江雨彤，我喜欢你！”
叶谨几乎是鼓足人生最大的勇气。明明知道她喜欢的人是陆景恒，可他还是开口了。
他知道自己注定会被拒绝，但是他不甘心。明明她之前喜欢的人是他。她那么忙，还愿意抽时间为他复习功课，明明他对谁都冷清严厉，却总是对他笑。明明他只是帮了她一点小忙，她却送他全运会门票。
她曾经把偏爱都给了他。哪怕知道她移情别恋，他也想再试试。或许她被他打动回心转意了呢。
江雨彤猝不及防听到告白，心跳忽然有些加快，可想到他上次他和同学说不喜欢自己，那颗心就好像被冷水浇过，瞬间恢复冷清，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脸上浮现一丝玩味的笑容，“喜欢我？你不会这么老套吧？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我们是现代人，不讲这个。好好睡一觉，别胡思乱想了。”
她抽回手，打开门，匆匆下了楼。
叶谨就像一尊雕塑站在原地，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任谁看到都能感受到他的痛苦。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串手机铃声在寂静的屋内响起，他终于动了动。
看到电话上的‘爸爸’两个字，叶谨轻轻扯了下嘴角，按了接通键。
电话那头是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听说你被人打了？”
叶谨蜷起手指，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你听谁说的？”
“你不用管。”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咆哮，“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许惹是生非。你怎么就是不听话。”
“既然你一直派人监视我，那你就应该知道我没有惹事。”叶谨以为自己会难过，但是时间真的能治愈一切，他不会再为他们不公正的对待而伤心。
“你没惹事，别人为什么会打你？”
叶谨再也控制不住，“你问我，我问谁。你为什么不问打我的人。”
为什么被打的人是他，父母却将错怪到他头上。他做错了什么。
**
翌日江雨彤按照孙杰说的去了某酒楼包厢参加他的生日宴会。
方雯雯已经来了，只是她似乎心情不佳，一直在玩手机。
就连江雨彤什么时候进来都不知道。
包厢里坐着十几个男生，年纪和他们差不多，江雨彤只认识孙杰和陆景恒。
孙杰把她介绍给其他人，男生们意味深长长嘘一声，孙杰脸都热了，轻咳了咳，帮江雨彤拉椅子。
有个男生见他这么狗腿，没忍住笑了，“杰啊，你还真是绅士，什么时候也对我们绅士一下啊？”
孙杰呸了他一口，“你一个男生，我对你绅士，我不是有病吗？快点菜吧。”
男生们围在一块商量菜单。
有男生问陆景恒，“怎么不见叶谨？他不是跟你们同班吗？”
陆景恒解释，“他好像崴了脚，今天来不了了。让我给杰说声生日快乐，生日礼物等上学再给你。”
孙杰看了眼江雨彤，以为陆景恒是顾忌她，所以才没来，心想他还算上道。
江雨彤没注意到孙杰的眼神，她注意力全集在方雯雯身上，她总觉得陆景恒和方雯雯之间怪怪的。
方雯雯每次看到陆景恒都是叽叽喳喳，现在怎么这么安静？
难不成两人谈崩了？
江雨彤用眼神询问陆景恒。
哪知陆景恒看到江雨彤，脸上立刻浮现不自然之色。他之前以为给他送情书、巧克力和盒子的人是江雨彤。可昨天他约了方雯雯，才知道向他表明心意的人是方雯雯。
现在看到江雨彤，就好像在提醒他曾经自作多情，别提多尴尬了。
陆景恒脸皮厚，轻咳一声，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也加入点菜队伍。
这顿饭吃得相当热闹，只是方雯雯一直在冷场，偶尔才夹几道菜。江雨彤跟她说话，她如实回答，但眼睛根本不抬，连看都不看陆景恒。
这两人是吵架了？
江雨彤一头雾水。
吃完饭，江雨彤本来想跟方雯雯一块走，顺便问问怎么回事。
孙杰却让陆景恒送，他来送她。
江雨彤看向方雯雯，发现她的手指不由自主攥紧，似乎很紧张。想到她对陆景恒那么着迷，江雨彤没再当电灯泡，目送两人离开。
孙杰这边也送走了其他兄弟。
他招了辆出租车，把江雨彤送到凤凰小区门口。
他也跟着下车，江雨彤知道他想说什么，或许说她早有准备。
等他将一段诚挚的告白说完，双眼紧紧看着江雨彤，在等她答复。
江雨彤这才开口，“我们不合适。”
孙杰握紧拳头，“为什么？”
江雨彤不愿伤害这个真心诚意喜欢他的少年郎，拒绝的话也说得很委婉，“我的目标是考上q大。我喜欢的是能与我并肩而行的人。我们目标不一致，注定不是一路人。”
孙杰跳得飞快的心突然停了一瞬，q大？全国数一数二的名校，那是他望尘莫及的神圣之地。就算多给他两年时间，他也未必能考上。
孙杰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没关系，我……是我没用。”
他喜欢的人拥有崇高的理想。他够不上，所以他只能祝福她，希望她以后前程似锦。
**
叶谨腿上和脚上都是皮肉伤，擦了药，休息两天就好得七七了。
到了宿舍，陆景恒先他一步来了，看到他脸上的伤，立刻问怎么回事。
叶谨解释一遍，陆景恒叹了口气，“咱们这边的治安是得加强了。”
叶谨点了点头，陆景恒突然神神秘秘道，“我跟你说，送我情书、巧克力和盒子的人不是江雨彤？”
叶谨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不是江雨彤，那是谁？
陆景恒也没有故弄玄虚，“是方雯雯。得亏是她，要真是江雨彤，杰知道多尴尬。我可不想杰怪我。”
后面的话，叶谨已经听不清了，他直接冲了出去。
陆景恒在身后不解呢喃，“脚上不是有伤吗？怎么跑得这么快？”
**
叶谨出了宿舍直奔教室，他比较幸运，在半道上遇到迎面走来的江雨彤。
江雨彤看向来人，一头雾水，“有事？”
叶谨这次没有迂回，他甚至来不及酝酿，只凭着一腔冲动，直接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变了？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这是他心一个结，叶谨想知道为什么？
江雨彤定定看着他，为什么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呢。让她承认自己很失败，难道他很有成就感吗？
“我真的喜欢你。就算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请你务必告诉我。只要你告诉我答案，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纠缠你。”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卑微？江雨彤有些搞不懂了。
说喜欢的人是他，说不喜欢的人也是他。男人都这么善变吗？
江雨彤闭了闭眼，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被他蛊惑，他现在的可怜都是装出来的。他根本就在寻她开心。
给自己洗完脑，江雨彤再睁开眼，故意忽视他赤红的双眼，声音也变得急促起来，“好！你想知道，那我告诉你。上上周你和陆景恒在走廊聊天，我亲耳听到你说不喜欢我。现在又说喜欢？怎么？你喜欢的难道是我的冷脸？”
问问问，就知道问。非得逼她承认自己很差劲吗？
江雨彤心里生起一丝躁意，她不想看到他，说完后，转身就要离开。
手腕突然被抓住，江雨彤回头，眉峰紧成一个川字，“你说话不算话？”
刚刚还说以后不会再缠着她？这么快就反悔？
叶谨一只手扣住她肩膀，不让她逃脱，眼泪自脸颊缓缓落下，“原来如此。”
原来她误会他，她伤心，所以才故意跟别人换座位。
感觉掌心之人在挣扎，叶谨急切，“那时我在撒谎。当时王老师走过来。我一时情急才说不喜欢你。你相信我。”
江雨彤愣住，停止挣扎，不由自主看向他。
他眼底是急于肯定的渴望，还夹杂着难以言说的激动，他又重复一遍，“真的，你相信我。不信的话，你问陆景恒和孙杰，他们当时也在。”
江雨彤整个人呆住，一切都是误会吗？
叶谨有些慌了，“你不相信我？”
她长久不回答，眼神复杂难辨，他迟迟得不到答案，心越发慌乱，如果她不相信他？他该怎么办？
江雨彤终于回神，误会也好，事实也罢，对她来说其实没有多大区别。她摇头，“我相信你，但是我依旧不能跟你在一起。”
叶谨怔住，想到学校最近在抓早恋，以为她在害怕，“你放心，我不会让老师知道的。如果老师真的抓到，我会一力承当，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江雨彤被他的话逗笑了，不管他说的话是真是假，至少还有点担当。她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不是，你误会了。学校抓早恋并没有错。因为我还小，我才十四岁，我根本就不懂感情。我现在对你的喜欢就像喜欢苹果一样简单。这份喜欢能保持多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又怎么敢奢望未来。注定没有结果的事，还有开始的必要吗？”
在错误的时间相遇，无论两个人有多喜欢最终都没有好结果。更何况他还这么年轻，他的喜欢是炙热的，却也是脆弱的，根本经不起任何考验。
叶谨呆呆看着她，她承认她喜欢他，却又说她对他的喜欢像苹果？他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他表情似悲似喜，江雨彤知道他性子执拗，一定会刨根问底，所以她想一次解释明白，让他不要再浪费时间，“你种过番茄吗？你知道怎么才能让它高产吗？”
叶谨摇头。他没种过地，不知道这些道理。
江雨彤声音不悲不喜，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想要番茄高产，就要在第一朵花结果之前把它掐掉。植物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人呢？”
人和番茄是一样的。未长成之前，老师和父母会时时刻刻注意你，当你开出早恋之花，他们随时会扑过来把花掐灭。
江雨彤突然放柔了声音，“如果我十岁时，还像现在一样喜欢你。而你恰好也喜欢我。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
叶谨眼底迸发出火花。
他本来都绝望了，她是这样清醒的一个人，而且有理有据，让他找不到理由反驳。可是她现在又愿意给他一次机会，哪怕这个机会要几年后才能兑现，对他来说却也是一根救命稻草，“你说的是真的？”
她十岁？那就是还有四年？只要等上四年，他们就可以在一起？那他还有希望？
江雨彤点头。时间可以教人成长，也会教人忘记。现在的喜欢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还是一步步加深，谁都说不好。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到那时，他不会像现在这样懵懂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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