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许招寒猛然抬起头。
他的虹膜里又浮现出白色密密麻麻的细小颗粒，这忽然增值的特殊视觉细胞，能极大地增强他的视力。
他出神地看向远方。
“总部……？”
京都。
地面之下。
自2021年，国家正式成立蚀灾处理部总指挥部后，就动工在寸土寸金的一千米的地下建造了这个建筑物，最初，是想借用天然的土层来保护这个区域——
当然，很快人们就发觉，这种构想还是太过天真，厚厚的土层不足以成为安全的防护。
但这里依然从未被攻破过。
——只因为这里长期驻扎着二十位以上的异能者，其中，多数异能者的评级还在b级以上。依靠着战士的浴血奋斗，这里成为全世界最安全的地点之一。
“滴……滴……”
“滴滴滴……滴滴滴……”
监控着全国境内蚀境的机器轻柔地嗡鸣着，高低起伏，甚至会给人一种乐章的错觉。
上百位工作人员正在其中忙碌着。
“通讯良好。”
“已经进入到蚀境关键层。”
“方队生命信号平稳……”
所有人有条不紊地汇报着相互之间的数据，大屏幕上，一个穿着厚重作战服的人正在大到夸张的齿轮中奔跑跳跃，和臃肿的外表不同，他的动作灵活，无须演练，就做出了种种人类极限的动作，那不断推进的画面，看久了，甚至会让围观者感到晕眩。
通讯员继续说：“编号ynz100834，能听得到声音吗？”
“编号ynz100834回答，可以听到，重复，可以听到。”
“编号ynz100834，请汇报你现在的状态。”
“编号ynz100834回答，我现在正在代号天平的蚀的蚀境的第三层区域，正在接近核心，状态良好，没有和蚀产生正面冲突，食物，水源充足，重复，目前状态良好——”
“那好……”
通讯员刚想再说什么，就在这时，外面爆发出一阵喧哗。这在总部是很罕见的情况。
“蓬队——”
“蓬队早上好。”
“释丫头也过来了啊。”
通讯员也见到了人群中央的军装男人，立刻原地站立，行军礼：“蓬队早！”
“你们忙你们的……现在情况如何了？”
蓬队。
他的真名叫做蓬遣。
职务是蚀灾处理部的对外作战部队的总队长，军衔是元帅，只不过，他更喜欢被尊称为蓬队。蓬遣是s级的异能者，实力强大，很早就已经在国际上闯下赫赫名声，只是近年来几乎已经不出手了。
现在，这位穿着一声深黑色军装的中年男人，他相貌苍老，满头银丝，左手的袖子空空荡荡，眉头紧皱，神色不怒自威，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大屏幕。
忽然，蓬遣的袖子被拉扯了一下。
“爸爸……？”
蓬遣回过头，他身后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她长发及腰，穿着可爱的白底粉紫色斑点的裙子，一只手拿着草莓味的牛奶盒，另一只手扯着蓬遣的袖子。
少女的胸口挂着名牌。
b级异能者·释藤。
释藤一脸不快地指向指挥部的某个角落：“……他怎么也在这里？”
“……”
“……”
“哟，早上好啊，蓬队长。”
随着嘻嘻索索的声音，一张脏兮兮的棉被下钻出来一个邋遢的男人，他穿着皱巴巴的条纹衬衫，长过肩膀的头发乱如鸟窝，仅仅只是用一个粉红色的夹爪在后脑勺爪出了一个丸子头。
释藤怒气冲冲地告状：“那个头发夹爪，是他偷了我的！那是我的！”
蓬遣很无奈：“……那就再去买一个新的吧？”
“不一样！”
“那是我最喜欢的夹爪！”
潜台词是，快点教训这个抢她心爱之物的混蛋。
蓬遣只好说：“叶晖，你好歹也是三十多岁的成年人了，怎么抢小姑娘的东西，快还给人家，道个歉。你要真需要发箍的话，你工作足以买几亿个吧。”
“我就喜欢这个。”
“叶晖——”
“回答一下释藤小妹妹之前的问题，我也是异能者，出现在蚀灾部总部很正常吧！”
叶晖装作完全没听见蓬遣的呵斥，脸不红心不跳，依然是那副仿佛没有睡醒的懒散模样：“我信不过这次行动，当然要在现场看着。”
说到正事，蓬遣也不免严肃起来：“这次行动我们已经足足准备了一年多，策划部反复推演，我们有8976的概率能够达到目标。只要这次行动成功，七秋当年没有完成的任务，即将在我们手中达成。”
叶晖发出一声讥笑。
释藤忍无可忍地质问：“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你对七秋……”
“别别别，我可不想沾上什么讨厌七秋的名声。这要是让许招寒那臭小子知道了，我竟然敢对他的初恋有意见，他非得剥掉我一层皮。”
“……”
“……”
释藤弯了弯嘴角，但随即她想起来，不能对同为异能者的叶晖的倒霉太过幸灾乐祸，于是，她又强行将嘴角压下去：“……你知道怕就好。”
至于许招寒会不会做这种事——
说不准。
就连蓬遣，都不敢在这方面打包票。自从七秋被认证死亡后，许招寒好像一夜之间变得成熟，又好像和所有人都变得陌生。
“我只是觉得，蓬队可能是在这——这——”叶晖的手指着整个总指挥部乱晃，“这铜墙铁壁的地方住得太久了，以至于对现实理解的不那么透彻，蚀可不是什么温顺的小动物，它们是会杀人的。”
“但策略部……”
“不要说概率！”
叶晖忽然尖锐地打断他：“当年，七秋进入天秤蚀境的时候，她存活的概率可比这更高呢！但她死了，我们损失了一个s级的异能者，不得不收缩防线，将更多的地方让给那些怪物们。”
“……”
“方凭信的评级只有a，还是你放水给他评级的a。严格来说，他确实超过了b级异能者的各项数值，但比起真正的a级，他远远不如，更别提，他的战场反应根本比不上七秋。”
“……”
“……”
叶晖冷笑着提醒他：“还是你想自欺欺人的人，濮阳家的那个小姑娘拥有和七秋相同的异能，但是，有着类似异能力，就能起到同样的作用吗？”
“……”
“我也是□□强化的异能力，但横向对比，我给许招寒提鞋都不配。”
“……”
“……”
周围静悄悄的。
自从那位名字叫做七秋的少女穿戴好作战服，出发前往天秤蚀境之后——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这个名字已经成为了蚀灾处理部的半个不可说的禁忌。
禁忌之所以是禁忌——
就在于不可轻启。
而叶晖则将这禁忌一再打破，以至于围观者都产生了畏惧。他那双过于幽深的眼睛，透过凌乱的刘海，强行和蓬遣对视。
幽深的宛如黑洞。
坚韧得好似磐石。
叶晖轻声说：“我们在这里说概率，到了百分之几几，就有值得一赌的概率。但是，对于现实而言，可没有什么百分之几，只有绝对——要么死，要么回来。”
“……”
“……”
蓬遣忽然问：“叶晖，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东西？”
“不啊，我不知道。”
叶晖立刻高举双手，以示无辜：“我一直和您一样，都待在地下千米的总部，就算有风言风语，也不可能绕过您的耳朵啊。”
但蓬遣并未相信他的鬼话。
“你说的那些，我当然明白，不仅仅是我，方凭信也知道。原本在蚀境的人应该是我，是小方主动找到我申请这次任务——”
叶晖眼珠微微一动。
“丧气话谁都会说。”
“但我知道，如果想赢的话，就必须有人站出来去做正事。叶晖，如果你感到畏惧，就算退出一线部队也没关系，我不会责怪你。”
叶晖动了动唇。
很可惜，异能者中唯一懂唇语的许招寒不在现场，无人知道他刚刚说了什么话，叶晖笑起来，露出满嘴尖利的牙齿：“怎么会……我也很期待胜利。”
“那就好。”
“……我只是觉得胜利不会那么容易到来而已。”
蓬遣还没说话，反倒是小姑娘释藤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她虽然口口声声说那是她心爱的发夹，但碰了叶晖的头皮，她肯定不会再用了。
“你这家伙怎么回事？”
“哟，小姑娘怎么还在喝牛奶啊。”
释藤被这句话气到，手指将草莓味的牛奶盒子挤压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你怎么跟一只报丧鸟一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啊！”
叶晖裂开嘴，将一口狰狞的牙齿给她看：“虽然没有象牙，但我这里有蛇牙，你是喜欢管牙呢，还是喜欢沟牙？”
那尖锐的牙齿闪着寒光，视觉效果非常恐怖。
纵然心底明白，真打起来，他俩也许还真是半斤换八两——谁也占不到便宜，但出于天生对冷血动物的恐惧，释藤仍然被吓得后退一步，惊魂未定地盯着叶晖那一口牙。
叶晖哑然失笑：
“果然还是小孩子。”
释藤气坏了，她看了一眼已经走到总指挥台上的养父蓬遣，不甘不愿——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叶晖：“我要告诉爸爸，你又吓唬我！”
她怒气冲冲地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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