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归兮1

南狷惊天动地的神魔大战还未落幕时，护身符里同时陷入了一个精心策划的‘谋局’中。

        无玉闪身进入自己蒹葭宫，反手掩门，胸口起伏平息了半天。

        一阵风流自遥远的天际卷来，吹进千年庭院，在桃花树顶打了个旋，带着远方迅息吹进堡帅寝宫。

        无玉走向窗户倾听片刻，银色斗篷落地化成一滩水消失无痕。风流卷起的桃瓣落在窗台上，他肩畔的垂辫荡漾着，伸手捻起，若有所思。

        “玉儿，边界出事了。”堡帅骤现在老桃树下，隔窗和他对视。

        “发生了什么？”无玉手一抖，指间桃瓣随风飞走。

        “风讯说，西境有处护界动荡，与凡世水患相及，已殃及符内村落。”堡帅眼神颇有深意的一直望着他。

        无玉随即出宫请命：“我即已觉醒了‘水行之力’，此事更是当仁不让！”

        堡帅点头默认。

        无玉重新披上斗篷，意外郑重躬身道:“堡帅身体欠佳，玉儿无能，不能分担重责；只希望您能多加保重，好好照顾自己。”言罢飞身便出了千年庭院，一只纸鸢向着西境滑去。

        桃花树下，九天神主望着无玉消失方向出了会神:无玉最后的话带着鲜明分别味道。难道这个稚子也要自己离去，并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

        “还是太嫩了。”堡帅叹息一声，终究是放心不下生怕做出什么蠢事来，身形一晃紧追而去。

        桃花静静落在清水上，空空池水再无那小鱼影子。枝影横斜浓重阴影里，那袭银色斗篷无声无息的重现。

        无玉果断推开神主寝宫，来到密室画壁前熟练打开结界，快步走下了密室的石阶。仰望着冰晶巨门，从眉心抽出剪纸门禁符贴在上面。

        巨门再次开启，还未走入，身后却响起一声叹息:“声东击西。长大了，也和我玩起心机了。”堡帅缓步走下石阶。

        无玉没回头，就当一切没发生却难掩愧疚:“对不起，利用了您的关心。可如果不将您骗离星堡，我怎有足够时间设下这屏障。”

        堡帅惊觉时已晚，那袭银色斗篷不知何时聚在他脚下，化成一滩软水泥沼困住了他。无玉双手缔结出古老繁复的水行术式，软水生出的藤蔓水柱将堡帅双腿死死缠住。

        “不错。”堡帅意外赞道，“以心攻心，只要善途并非君子不可为。只是周旋这么多就是将我困在这里？”

        无玉单膝跪下:“因为堡帅体弱，此水行阵能将你困住一时，只有在密室里才能保证你安全。玉儿不想您有任何伤害。”

        堡帅心头一热:“傻孩子，其实何必费力。我知你已觉察这里秘密，以前隐瞒只是你们还小无力承担。现在看来，是该告诉你一切时候了。”

        谁知无玉起身，向后退进冰晶门后:“不，堡帅。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我也已经恢复了全部为鱼时记忆，我对他的了解恐怕远比你料想要多。……我更明白数百年来你自己独自承受的，无论曾经金一前辈是对是错，现在该轮到我们为你承担这份职责了！”

        “你要干什么？”堡帅脸色变了，这个稚子何时也脱离了自己掌控，又是哪来的胆量？

        “你以为觉醒了区区‘水行之力’，就有足够守护的能力了？”堡帅想挣脱水封却发现一时难办，终究因为自己力量衰弱缘故。

        无玉有些心疼:“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他退至冰室中央，手一挥，漫天帷幕落下露出冰晶簇上巨大浮晶。

        年幼的青迁闭目沉睡，那幼小身体已现出羸弱。

        “你要带他离开护身符？”堡帅震惊，“不、不要！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知不知道……”

        无玉没让他说下去，水封速生将堡帅整个封印其内,“如果我再不带他离开，他一定会死在这里。”

        堡帅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稚子一道灵芒射向了浮晶。强行打开上古禁封，是要付出可怕反噬代价的！

        无玉双手交替连续施法，眉心水行印显现,将全身灵力压在至死一搏上：小迁，我绝不再让自己留下什么遗憾。

        随着他嘴角血迹沁出，浮晶裂痕逐渐扩大，七彩光芒自内透射而出，如一道道刺目霞光将巨大浮晶撑裂！

        堡帅被无玉决绝震撼：这些稚子的守护心竟更加疯狂？！

        炸裂光芒潮水般自室内涌出将他淹没，他同时感受到了亲封禁术被破除的反噬剧痛！水封印融化，他捂着胸口强行劈开光芒之瀑，向室内闯去:“玉儿！玉儿！”

        光芒风暴忽如海浪退潮，逆向力量差点将堡师带倒，他惊讶的看到:无玉嘴角挂着血迹，横抱着幼年光之神站在命盘前；所有覆水回收的灵芒全部拢回在青迁眉心！

        “我知道小迁的心意，会带他去想去的地方。”无玉抱着幼童消失在最后光芒里。

        剪纸门禁化成灰烬飘落，堡帅怔怔看着地上灰烬愣了半天：“不，我不是要阻止你，只是还没到时候……”

        突然，猛地想起什么，他踉跄扑到星盘上眉头紧皱：星序又发生了巨变:守护星的四周，代表‘金行之力’的雁初、‘土行之力’的洛子和‘水行之力’的无玉，已成三足鼎立之势将中心主星护住！

        原本最初对雁初的守护还不确定，那今日无玉靠近冰晶幼童便是最好的证明！证明神护果然如他猜测，也证明了他心中的恐惧和愤怒！

        “果然，三元一体！”堡帅紧抓星盘，眸里一股难言怒火升起，“金一，你造了什么孽！竟将光之神的‘魂’‘灵’‘体’三元分离！异地而匿！”

        ‘咔嚓’，因为极度气愤，堡帅竟将星盘捏碎……

        在时空间错乱里，洪流如流淌星河卷裹着无玉和小青迁涌向凡世。

        无玉紧拥着怀里人，努力保持清醒，看着凡世走马观花急速流逝:有落英缤纷的小镇、荒凉不毛之地，也有惊涛拍岸的绝壁海崖……。直到一大拨鱼群迎面将他们湮没，无玉眼前一黑才觉察掉落到什么地方。

        眼前是无边无际黑色枯林，被大火烧过的树林只剩下参差不齐枯干，地面皴缝纵横交错；而天空之上星沉月暗像一滩幽深平静死水。

        怀中小人睁开眼睛和无玉四目相对，挠的他心里温柔:“如你所愿，我们已经来到空河了。你现在想去哪里？”

        解封后的青迁依然不能言语，挣扎下地但精神好了很多。他深吸一口气，试探着迈腿走路却一个趔趄摔倒。那情形让无玉想起曾经自己，变回人身时的第一次走路。

        “被封印了数百年，双腿难以适应也是正常，不急慢慢来。”无玉在他面前蹲下，“还是我背你吧，走的快。”

        青迁望着无玉背影沉默片刻，最后还是趴上去，紧紧环着他脖子，长发垂荡。无玉心头一热，仿佛回到了他们人鱼相处时:彼此需要依恋着。

        背上小人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就是那条曾经陪伴他的小鱼，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咫尺天涯，他们相隔数百年后终于又能够偎依在一起，不再人鱼有别、不再生死相隔！所有遗憾都已经不是，所有错过也将有机会弥补，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无玉终于感到自己不再是个边缘无用的人。青迁伸手指向左前方，无玉点头，起身大步前行。

        寂静的就像不是凡世的枯木林，清晰回荡着他们踏过干裂土地声音，那声音让空气愈加干燥。

        “……谢谢。”青迁忽然呢喃道。

        无玉侧脸惊喜:“小迁，你能说话了？谢什么？感激的是我才对。不过你为什么选定我？”

        青迁小脸埋在他脖间，双手搂的更紧，仿佛用了十二分的气力：“味道，熟悉。”

        “味道？！”无玉心跳骤快，“难道你记起了以前的事？”

        小青迁在他的肩窝里迟疑半响，想点头却最终成了摇头，无玉感到有温热的泪流进脖里：“不知道……”

        心里依然失落：看来他还是忘记了清池之事。何况他已幻化成人，又怎会认出？

        “只因为熟悉味道，第一次地宫相见便认定了我。这是对我的信任。”无玉泪眼朦胧，“其实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我会像大哥哥一样好好保护你！”

        “哥。”小青迁仰起脸笑颜如花。

        无玉抽手摸了下他小脸，发现异常干燥:“这里太干了，是不是渴了？”

        “别担心，哥哥我可是水行守护者。”无玉缔结水行术式，灵芒闪现后眼神却僵住了，“怎么回事？”

        他慌张放下人，双手同时施法，直到满头大汗，手中却连一丁点水星都没结出来！

        没有水？堂堂水行的掌控者竟变不出水来！难道要干死这里？

        无玉顿感那久违离水后窒息感:那是幻化为人初时还不会张口呼吸时的死般感受，想不到又重演。

        青迁按住他，缓缓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再枉费气力。

        “我好不容易带你出来，决不能让你困在这里！”无玉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凡世怎么和他想象的不一样？难道他们到的不是凡世？越想越觉得不安，弯腰背起小青迁:“这里不详，我们尽快离开。”

        朝着青迁指的方向，急速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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