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慈爱

兰项垂手一拜，声音含着一丝感激之情，“引玉拜谢姑父垂怜之情。”

        圣上一把握住兰项的手，将他微弯的身子拉起，用寻常长辈劝解晚辈的口吻说道：“引玉，这么些年了，兰家该有个女主人了。”

        兰项却是一脸苦笑，温润柔和的眸子里，悲伤一点点犹如水墨般蕴开，他的悲、他的恸，一双眼睛便足以诠释。良久，他低沉着沙哑的声音道：“阿梳会不高兴的。”

        “阿梳若泉下有知，你这样她会更不高兴。”

        圣上慢慢地松开了他的手，声音平缓中带着难以发觉的遗悔，“若是当年阿梳能够活下来，你俩定是一对佳偶天成。”

        程梳，乃圣上之女，楚王之姊，兰项的心之所属，于十二年前病逝。

        兰项突然起身，走到圣上跟前，突然行了大礼。他双膝跪地，双手交叉相盖至于额顶，缓缓俯下了身去。

        一时间，圣上唇瓣翕动，眼中浮现复杂神色，似是探究又似是了悟。

        “陛下，兰项此生唯有阿梳一妻。十二年前承蒙陛下不弃，让兰项能以罪臣之子、白衣之身的身份迎阿梳灵位入府，棺椁葬于兰家墓地。自那时起，兰项便立誓，只要兰项还是兰家家主一日，阿梳便永远都是我兰家主母。”

        青年的声音平稳有力，虽然因着身体的缘故而有些中气不足，但话语间的坚硬却如金石一般，教人不敢忽视。

        窗外正午阳光极盛，明亮的光线能够闪晃人的眼睛。透过窗格，几束阳光撒在兰项的身上，在他那张俊美却又苍白的面容上覆上了一层光晕，犹如世外仙人。

        圣上不由得眯起了眼，兰项的话语让他想起了一些往事，想起了那个同兰项一样跪在这里说着相同话语的人。渐渐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了那个人的轮廓，与跪着的兰项逐渐重合，面容虽不一样，但却是一样的坚决。

        “阿梳能有你倾心相待，不枉她尘世里走一遭。”圣上慈和笑道，向他招了招手，“你身子还弱着，跪着干什么，还不起来。”

        兰项谢了恩，便在一旁宫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重新坐了回去。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朕便不多干涉。对了，你要为阿梳守着，那婉仪呢？婉仪如今也有二十了，一个姑娘家二十了还未曾出嫁，京城里可是少有的。”

        兰项的婚事是没什么法子了，可兰颂的婚事还没有定下，于是圣上便谈及了兰颂。

        兰项不慌不忙道：“婉仪原先经常不在府里，引玉也不想给她挑了门自个儿不愿的婚事，便想着等她安稳下来后让她自己上上心。劳蒙陛下关爱，只是引玉如今就这么一个亲人，妹夫是何身份引玉也不在意，只求着能够对婉仪好，婉仪也心仪的便好。”

        兰颂有着兰项这么一个兄长在，俗话说“长兄如父”，圣上也便没有再说什么。

        随意聊了几句后，前去洛王府的掌事公公回了来，进了殿向圣上行了大礼后，道：“陛下，洛王殿下、宝妍郡主皆在殿外等候。”

        圣上一抬眼，道：“宣。”

        随即，洛王领着阿囡进入殿里，父女二人齐齐对圣上行了大礼。礼毕后，圣上对那个跪成小小一团的人儿慈爱笑道，“阿囡，过来让阿爷抱抱。”

        阿囡听了，立即如乳燕归巢般扑进圣上的怀里，圣上早有准备的将阿囡一把抱着坐在他的双膝上。一旁的兰项站了起来，向洛王行了一礼，洛王则颔首回了一礼，二人隔空相望。

        “阿囡几日未见又壮实了不少。”圣上掂了掂小姑娘，笑眯眯说道。

        阿囡是孙子辈唯一一个孩子，纵然其生母身份卑贱，但也不影响圣上含饴弄孙。

        阿囡虽然年纪还小，但也有了丑美意识，听到圣上说自己长胖了，小脸立刻出现了不满的神色。

        “阿爷，阿囡只是中午吃多了，才不胖呢。”孩童稚言最是能令长辈开怀，圣上大笑着刮了刮阿囡的小鼻子，道：“好好好，咱们的阿囡才不胖呢。阿囡是天下最好看的女娃娃。”

        阿囡一扬眉，得意的小表情似乎在说“对啊对啊”。

        洛王落在阿囡身上的眼神充满了宠溺疼惜，让人一眼便知他是个慈父。

        对阿囡的宠爱，洛王从来不屑于隐瞒，就如他从来不屑于隐瞒对阿囡生母的感情一样。

        “阿囡最近长身子，自是重了些。父皇还是放阿囡下来吧，免得您受累。”

        圣上却是不以为意，抱着阿囡的手调了一下姿势，让阿囡坐得更加舒服。

        兰项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家人其乐融融，眸色深沉。

        圣上过问了一下阿囡最近的一些子琐事后，便让兰项带着阿囡去御花园里，洛王则留了下了。

        临近盛夏，御花园中栽种的树木郁郁葱葱，一池荷塘里，碧叶粉莲相映成欢，煞是好看。

        兰项想着小孩子家皮肤细嫩，受不得烈日照射，便带着她沿着树荫底下走。

        “兰叔叔。”阿囡拉着兰项的手，抬头睁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声音糯糯。

        兰项低头看她，温和问道：“怎么了？”

        “四叔他到底是做了什么错事呀？阿爹不肯告诉我，也不让我去问阿爷，说会让阿爷更生四叔的气。”小姑娘天真无邪的话语让兰项不由得想笑。

        洛王会担心圣上更生楚王的气？他巴不得楚王被圣上彻底嫌弃，左不过是怕孩子童言无忌惹了圣怒罢了。

        兰项捏了捏阿囡的手，掌下皮肤触感光滑细腻，可见被养的有多好，他道：“小郡主还是听你父王的话为好。楚王的事，莫要打听。”

        阿囡眼中不免流露出失落神色，她扁了扁嘴，失望的说了一声“好吧。”

        小孩子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一会儿便拉着兰项的手去了池边看锦鲤，一旁随行的宫人也机灵劲儿的拿来鱼食供阿囡给鱼投食。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洛王在宫人的引路下找到了兰项和阿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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