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母妃

“阿囡性子顽皮，怕是让引玉多多费心了。”洛王抱着阿囡如是道。

        兰项垂手行了一礼，眸子间俱是温和，唯有瞳孔深处隐藏着一缕幽暗。

        “殿下多虑，小郡主玉雪可爱且知礼懂事。殿下能有这么一个女儿，实在是殿下之福。”

        洛王闻言，朗声一笑，一双桃花眼柔和的看着怀中有些疲倦的女儿，道：“阿囡确实是我的福。”

        随后，他将阿囡交给一旁的宫人，让她抱着阿囡去钟粹宫。

        “阿囡先去你阿奶那，阿爹和你兰叔叔有事要谈，待会儿去找你，好吗？”洛王轻轻地将手掌覆在阿囡的额头上，柔声道。

        阿囡举手揉了揉眼睛，被洛王拉下手后才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困倦，“嗯。阿爹要早些来找阿囡。”

        “好。”

        宫人抱着阿囡下去后，洛王对兰项抬起一手，作“请”状，温和宠溺神色掩于深处，变回成兰项熟悉的阴深幽暗。

        “不知引玉可有兴趣与本王一续。”

        兰项脸上依旧挂着温润谦和的表情，颔首道：“自是有的。”

        宫中有一御湖，有百顷之大，碧波荡漾，水天一色。湖中心有一小岛，岛上建有一亭，远远望去犹如海上蓬莱仙岛，故名为“蓬莱亭”。小岛与湖岸有一九曲回廊长桥相连，人若想要登岛，可从此桥上走。若是想要感受湖水碧波，亦可划船而去。

        蓬莱亭中，洛王与兰项相对而坐，二人之中的矮桌上摆着沏好的香茶，一炉小巧的博山炉至于一旁，寥寥香烟恰云雾腾起，围绕香炉渺渺而上，使这香炉犹如仙山，倒是与这亭子交相辉映。

        洛王执起茶壶给兰项倒了一盏。

        “请。”

        兰项回了一礼，方端起茗了一口。

        “前些时日，朝堂之事，多谢引玉了。”唇角勾起，华美的声音不高不低的缓缓响起。

        兰项垂眸望着手中茶盏中淡绿色的茶汤，似乎茶汤里开出了一朵花似的看的极为专注，并没有对洛王的话做出任何回应。

        洛王也不急，悠悠然喝着上好的贡茶，等着兰项的回应。

        湖风吹起，二人发髻上绑着的飘带随风而动，宽大的袖袍被风鼓起，二人容貌皆是俊秀雅致、世间少有，远远望去似那入定的世外仙人。

        良久，兰项方开口。

        “殿下对小郡主疼爱的紧。”

        洛王弯眸，眸光锐利如刀，复又沉寂下去，一双桃花眼笑的如那三月桃花，绽放着惊人动魄的美。

        “阿囡乃我之重宝。”

        兰项轻笑一声，举起茶盏朝他示意了一下，道：“婉仪于我亦是。”

        算作是对他之前的答复。

        二人相视一眼，不由得一笑，目光交错间，涌动着他二人才懂的神色。

        “楚王毕竟是我表亲，且多年相处。阿梳又是他的亲姊，我能做的十分有限。”

        洛王也不在意，他拂袖弯眸道：“引玉不做不该做的便好。剩下的，便交由本王来。”

        说罢，他撑地起身，掸了掸衣摆上并不存在的尘灰后，道：“兰将军那边，便有劳引玉了。”

        温润的眸子漆黑幽深似那暗夜鸦羽，教人分辨不出何意。

        他道：“殿下放心。”

        洛王走后，兰项以手掩唇咳了几声。身处湖中间，纵然夏日炎炎此刻也只会感觉到飒飒凉风拂面而来，吹走了一身暑气。可兰项身子并不好，一冷一热间便让他的喉咙止不住的发痒。所幸交流时间并不长，令他暂且忍下。

        蔺陌与他一道进的宫，只不过一直是暗处相随。适才洛王与他会谈，蔺陌便留在岸边，此刻洛王已走，便御着轻功凌波而来。

        蔺陌的功夫是极好的，脚尖点水，身子轻盈，如履平地。一时间，兰项的眼中有些恍惚。

        多年前，御湖曾植有莲花，那时他也如蔺陌一般，踏水无痕、婉若游龙，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踩着轻薄的荷叶，拂手摘取碧叶间最为娇艳的花朵。

        然而，此刻他只能看着旁人，遥想自己的曾经。

        心间突然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兰项俯身捂住心口撕心裂肺般咳了起来。

        “家主！”蔺陌连忙一掌拍向他的后背，用浑厚的内力替他舒缓心口的浊气。

        过了一会儿后，咳声渐停，兰项方觉身子舒缓了许多，摆了摆手后蔺陌收回内力。

        “这湖风有些冷，家主还是回去吧。”

        兰项低低笑了起来，声音因着先前剧烈的咳嗽而变得沙哑，像是用沙子磨砺出来的一般，令人听了难受得紧。

        “蔺陌，你也觉得冷了？”

        没头没脑的一番话令蔺陌摸不着头脑，他下意识的道：“家主何意？”

        兰项似乎并不在意蔺陌是否听得懂他的话，摇了摇头，摆手示意他扶他回去。就在蔺陌扶着他出了蓬莱亭后，兰项突然仰头看向那一碧如洗的天空，喃喃道：“秋风要起，寒冬将至，这京城的天就要冷了。阿筝，我能为你撑多久呢？”

        钟粹宫。

        洛王的生母乃是当朝唯一一位皇贵妃，兰皇后仙逝后，中宫无主，这些年后宫一直以她为尊。

        洛王离了蓬莱亭后，径直来到这钟粹宫。

        皇贵妃虽年过四旬，但驻颜有术，看起来十分的美艳年轻，与洛王站在一处，不像母子俩反而像是姐弟。

        “母妃。”洛王朝那个正拿着剪子修剪树枝的淡妆女子行礼道。

        皇贵妃见他进了来，以眼神示意他坐下，继续慢条斯理的修剪着盆栽，期间半句话也没说，而洛王也规规矩矩的坐下不只言半句。

        过了一刻钟后，皇贵妃觉得修剪的盆栽符合心中所想，便心满意足地将花剪放下，一双柔荑半悬空中，早已备好的宫人则上前打理。收剪子的收剪子，端水的端水，递帕子的递帕子，全过程都能体现出这位皇贵妃过的是怎样精致的日子。

        好了之后，皇贵妃才在洛王身旁坐下，开口道：“是来接宝妍的吗？她在偏殿睡下了，本宫让奶娘将她抱来。”

        皇贵妃拥有如她美好容颜相匹的声音，声线跟洛王有些相像，只是她的声音更为婉转动听。

        “不用了，等阿囡醒了再说。不然这么一来影响她的精气神。”洛王抬眸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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