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一个兔子灯笼倒是也不算稀奇,她叼着灯笼随意挂在了不周山处,没隔两日便忘却了。
直到一日夜里,巍峨群山在夜色中被勾勒出水墨的影子,四周依旧寂静的只剩风声,落叶莎莎声。
她躺在树枝上,隔着头顶繁密的花朵,数着远处那棵松树掉了第一百零八片落叶的时候,她忽然看到山间那盏灯笼随着风摇晃。
在这黑漆漆的夜色里,像是一只萤火虫。
从她那日在山间吓唬了一群小家伙,没有隔多久,千年荒寂的不周山倒是又来了一人,这人来此倒是稀奇的很。
“哥哥,你怎么来了?”浮光看着化了真身的如来,有些惊讶。
“灵山三番四次有人来报,说不周山有恶龙作祟。所以我顺道来看看。”如来虽这样说着,但是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包裹交到她手上。
“那些人瞎说,我明明是在帮哥哥你锻炼他们的应变能力”。浮光接过沉甸甸的包裹,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她最喜欢的山核桃。
如来看着眼前的人,自己唯一的妹妹,心知她讲混理从来就有万般说法。
他笑了笑,无可奈到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我从来说不过你。”
说着他抬眼看着平日锁在她身上的高耸入云的巍峨不周山,眼中多了几丝怜悯:
“还有两百年,你这罚终于受完了。”
她捡了块石头一把拍碎核桃,无所谓道:早就看破生死的如来佛祖这么看着我干嘛?
她叹了口气,倒是劝解他:“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既是我种的因,自然该我承受这果。
倒是我看那日灵山来的那些小家伙,其中有个小弟子倒是稳重。”
如来点了点头:“他受了水天一色的孕化,自然天生慧根”
“那朵金莲么?”浮光抬眼,有些惊讶。
她想不到这千年不见,这金莲竟然划出了人形。也想不到这家伙竟和她以后还有些机缘。
她第一次以真身见金蝉子的时候,是在灵山。
那是她从不周山回来的一百年后,她刚刚和一位小神官分了手,父神觉得她性格顽劣又要关她禁闭,母神便让她去灵山住几天,修身养性,实际是拖如来多花心思看着她些。
她鲜少来灵山,灵山一般的弟子大多也不识得她。
她刚踏入灵山地界,许多新弟子都说,这最为清修之地竟来了个女仙,全部都跑来山门口围观。
虽是围观,守门的弟子却也不敢让她入山。
浮光坐在灵山的山门口树上等了很久,一个少年端端正正走过来,站在树下问她:仙子找谁?
世间生的好看的人倒是不少,但是这个小青年倒是漂亮的很,白白净净,唇红齿白。
口中的这一声仙子,叫的她更是无比受用
她从树上跃下去,摇了摇手中的团扇:“小和尚,你师父呢?”
那人站在原地,双手合十行了一个礼节:“师尊在灵殿同各位仙师讨论佛理,仙子要是见他,需留了拜帖。”
她摊了摊手:“我没有拜帖。”
“没有拜帖仙子便不能进去。”
她挑了挑眉:“我非要进去呢?”
“仙子拿来拜帖便是。”他倒也不恼,温和的重复这话。
她弯了弯嘴角,随意摇着手中的团花扇子,见着眼前这不卑不亢的人,正想问问他叫什么名字,她哥哥的大弟子伽叶才慌慌忙忙从云梯上噔噔噔跑下来,朝着她端端正正作揖:“见过师姑。”
伽叶行完礼,不动声色将小和尚护在身后:“师姑不要见怪,金蝉子来灵山不久,未曾见过师姑您老人家,才冒犯了您”。
伽叶以为她会生气,此时她却一点也未放在心上,只是嗯了一声,随口道:“哦,是你啊。”
她在不周山见他时,他只不过是小树苗高的孩童,虽觉得可爱,但没记住长相。
再见已经是个模样。
浮光向来在其他地方没有正形儿,但是在灵山时候,常常都是有个正儿八经长辈儿样的。
就算金蝉子天生慧根有些特别,但是在灵山这么个人人都有慧根,个个都有特别之处的地方,他在她心目中也不过是灵山数十万中的一个小后辈。
直到后来哥哥随父神讲法闭关,十方妖魔不知是听了什么信儿突然来犯灵山。
慌乱之中,伽叶只能前来找正在灵山蹭吃蹭喝的她:“师姑,该当如何?”
虽然她一向久居浮梨墟不去打打杀杀,此时还是敲了敲手中的玉笛:“既然来了,就一次性搞个干净。吩咐下去,诸佛守阵,开启天镜。”
虽然作为有些法力的古神,必定不会让灵山有妖随意作乱。但若不是金蝉子在重要关头帮了她一把,恐怕她也得回洪荒再修个千百年才能回来。
也是这一次,她意识到,她在六界欠了一屁股的风流债,从来只是为了反抗她家老头子,但是十七万年的神生中,对金蝉,这心却是不一样的
不过,她还没弄明白她对金蝉子究竟会为何不一样的时候,不料魔族,天族,妖族再起较量。天地似乎又要易主。
身为上古神祇,平日看似清闲,只需收两个童儿在洞穴养老,实则出来什么事的时候则是哪里需要就要往哪里搬。
为了稳住这三族动乱,她不得不又要前去支援。
待三族之乱总算稍微有了点儿缓和,她再次去灵山,才发现没见着金蝉的影子。
居于南海的观音告知她:“师姑,世尊派了金蝉去修行。”
“修行?”
她急急跑到她哥哥如来的大殿中:如今妖魔横行,魔族正值动乱,你让他去哪里修行?
如来却化出真身来,安静坐在蒲团上焚香:“小二,你也该收收心了。”
灵山没有人知道金蝉到底去了哪里,几乎隔了万年之久,观音才前来告知她:
“师姑,人间灾起,民不聊生,需要人去解救,师尊定的这个人便是金蝉。”
回忆戛然而止,从往事中抽离出来,浮光看着凉亭中金蝉子的一脸冷漠有些感慨:
试问自己对他究竟是个什么不同来,年岁渐长,从前参不透的事情倒也自然悟了很多。
她终究是个古神,沾了父神母神的恩泽,生来就是仙胎。
其他人穷其一生要追求的东西,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已经得到了。
但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造化和命格,金蝉子在凡世十世是为历劫,她在凡世十世助他,何尝不是一种历劫。
金蝉子与她而言:爱之一字太重,情只一字太浅。
如今她化成女妖来此,将他留在这里,本是劫难也算是她的修行。
当然,他不会记得有这个前缘,也无需他记得。
“喝杯茶吧。”浮光分了一杯茶给他。
金蝉子却恍若未闻。
浮光也不恼,自己端了茶放在鼻前嗅了嗅,淡淡道:“清明雨前茶,是长安搞来的。”
亭中自始自终别着头不看他的人,一直清寒淡然的脸终于有了其他神色。
他垂眸瞟了一眼茶,又瞟了一眼面前眼前行云流水泡茶的人:“你去过长安?”
浮光点点头:“去过。我记得城南外的寺庙里,有颗柿子树,做成柿子饼十分香甜。”
金蝉子抬起眼来,眼中似乎有些诧异。良久,脸上露出回忆之色,缓缓道:“长安,山好,水好。”
浮光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知晓城南寺庙是金蝉子转世从小生长的地方,她这样讲,金蝉子自然会同她亲切两分。
果然,金蝉子终于坐下来,肯同她多说两句:
“听你的话,你也是向佛的人,可你为何不做个修行的好妖怪?要在这深山中……”
说着他顿了顿,作恶两个字终究没有说出来。毕竟仔细想来,他被掳她来一日,好像并没有做出十恶不赦的事情来。
金蝉子的话没有说完,但浮光听了个明明白白,她抿了一口茶,目光落到远处湖面:
“人各有志,再说了不是所有拜佛的人都是好人。
倒是圣僧你看,我这百花洲虽不是天上瑶池仙境,但是胜在清净,也算世外桃源,不如,”
她转头看向他,眼里攒出笑意:“不如你我在这做个夫妻,乐的逍遥自在。”
她话说的很轻松很自然,金蝉子茶杯中的茶却泼了出来,湿了自己的半截衣袖。
他猛地站起身,向后退一步,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仙姑,切莫说这等笑话来。”
“我哪里在说笑?”
浮光看着他的剧烈反应,抬手重新慢悠悠给他添了一杯茶:
“我若不是看上你,那我抓你来干什么?”
“……”
金蝉子想说什么,抬头对上她的眼,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竟比亭外湖水还要波光粼粼。
他皱了皱眉,双手合十,常年温和的脸上是少有的严肃:“多谢仙姑抬爱,但贫僧是奉唐王之命前去西天取经的,早已斩断七情六欲。”
“西天取经?”浮光懒懒向后靠在石桌上,目光看着远处山间的薄雾,声音没有波澜的响起:
“都说你是天选之人,可从你离开长安一路而来,风餐露宿,食不果腹。
妖来抓你,鬼来害你,这一路不曾见你的佛对你有半点怜悯之心,倒是只有重叠而来的苦难。
你觉得,你一个凡人之躯真的会一步一步走到西天,取到真经吗?”
话到此处,她转眼看他,像是疑惑:“你有没有想过,西天取经,这只不过是黄粱一梦。”
梦中人一句,你就要堵上你的一生。”
金蝉子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一时有些怔忪,
见他这样,浮光摇了摇头懒懒起身,嘴边勾出一个冷淡的笑意:
“你适才说,出家之人断了七情六欲,可是你这犹豫的态度,看来你也未必断的干净,你对佛祖之心也不过如此。”
“我……”金蝉子语塞,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浮光不再和他多说,走出亭子轻飘飘道:“我给你三日,你好好想想,若是想通了就来找我。我等着你。”
与其去捞那看不到摸不着的水中月亮,人生不过百年光阴,我若是你,何必浪费这时间。”
浮光从六角亭中走出来,走到拐弯视线不见之处,她又回头瞟了一眼亭中发呆的人,看自己的目的达到,她才迈着轻松的步子回去补回笼觉。
苗苗有些不解“姥姥,你为什么要和金蝉子说这种话呢,这下,他对你更加不上心了。”
浮光抬手,去解自己的头发:“如若他这都看不清,还真不如打道回府做他的高僧呢,省的白吃苦头。我既然假办了这个女妖要试他的禅心,就一定得办妥。
对了。他那几个徒弟怎么样了?”
苗苗贴心道:“他几人以为是青毛狮和黄老象捉了金蝉子,找他二人算账去了”
浮光叹了口气:“罢了,就辛苦这两孩子了。”
她脱了鞋,散了发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吩咐道:
“今日莫让人来打扰我,还有,对金蝉子别太照顾,既然是抓来的,就该有个抓来的样子。”
苗苗应了声是,乖乖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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