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空悟长老说得有些多，已经完全超出了宋卯卯的知识范围，她无可无不可听着，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长老，邮件上所说炼魂符夺取阳寿转而寄生是什么意思？”
空悟长老未语，淡瞥了一眼空能长老。后者立即会意解释道：“想来空悟发给你的邮件应该提及道炼魂符乃出自西南盘逊山巫觋，只炼生魂，待生魂炼为恶鬼，便会吸食生人阳寿为己用。”
宋卯卯越听越觉得惊骇。
空能长老：“本来若没有淬体符的加持，那恶鬼顶多找到寄生的宿主存活下去，也是古书上常说的夺舍。可若加了淬体符——”
他顿了下，看向蹙眉沉思的宋卯卯
宋卯卯的确在思索，察觉到殿内众人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猛地回了神，吐出一口浊气，接过话头，不疾不徐道：
“刚才空悟长老说淬体符的作用是为鬼灵凝结肉体，不过却有诸多副作用，比如过些时日就需重塑，且是没有自主意识的活死人，可是加上淬体符则是相当于二者结合。”
她面色越发凝重：“如果那人不断炼祭生魂夺取阳寿，道家修炼者所追求极致的永生，只是不知这练成的几率怎样？”
恶鬼永生，不断夺取生人阳寿，如果真的练成，这其中后果，宋卯卯甚至不敢想。
炼祭生魂，转为恶鬼，再夺取阳寿，寄生淬体，一步步鬼力积攒，不知练成之后会是怎样可怕的鬼灵。
空能长老叹息：“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只是这邪术泯然几百年，后人也早已灭绝，也不知这次为什么会再次出现在晁桑，恐来头不简单。”
在座几位长老皆是长叹。
宋卯卯扫了一眼，随大流也跟着长叹一声。
殿内一时静默。
老旧木窗半支着，无风的夏日，院子中央的百年银杏枝叶却动了，似有微风潜入，黑檀桌上的宣纸卷起，帘幔飘扬。
背后一阵发凉，宋卯卯下意识转头，只发现半开的窗户，窗外静息，并无异常。
几息沉默后，
空悟长老语气沉重：“为防止于未然，最后是派长老前去把这邪术来龙去脉彻查清楚，首当其中就是查清天晟那只恶鬼来历。”
宋卯卯小鸡啄米应和。
的确要查清楚，不然成天在天晟上班多担惊受怕啊。
她星星眼：“空悟长老言之有理，只是派哪位长老呢？”
但很快，宋卯卯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
几位长老一致将目光锁定了她，意思很明显。
宋卯卯指着自己鼻尖，不可置信：“我？”
她只想当个助力，没想到是主攻。
“宋长老天受奇才，自是可当大任。”
“宋长老年少英杰，此行舍你其谁。”
“……”
只想快乐摸鱼的宋卯卯并没有被这波彩虹屁炸晕了理智，嗫嚅着推脱：“各位长老都知道我并不擅长符箓卦阵，恐怕成不了事。”
空悟长老拍板敲定：“这件事你放心，在道观的几日，我等定会全力教授你。你先去画张基本的镇压符，且看看你基本功力。”
能徒手撕恶鬼已经是祖师爷庇佑，开了外挂，这样的若再加上精通符箓卦阵，来日定成道门之光。
只可恨宋卯卯是个不争气的，朽木不可雕，怎么教都学不会！
她垂死挣扎：“不，别，我不——”
长老一：“可怜我一老头子说话没人听喽。”
长老二：“枉我老头子当年一把试一把尿把你拉扯大！”
长老三：“罢了罢了，终究是错付。”
“……”
宋卯卯死鱼眼，面上已经麻了。
又来这招，每次都是这套，偏偏她还被吃得死死的。
唉！
自己有几分几两，宋卯卯还是知道的。她只希望等下几位长老看到她画的符，别气晕过去才好。
貌似，她上次画符时不小心炸毁了偏殿。
桌上已经摆好了画符所需的材料，宋卯卯执起刻着古老符咒雕刻的毛笔，沉心静气。
通常此时需将画符的咒语念一遍，再凝神于笔尖，然而她脑袋空空，一个咒语都记不住。
宋卯卯用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几位长老，见他们皆屏息凝气，眼巴巴苦等，顿时压力更大了。
桌上宣纸再次翻飞，宋卯卯手忙脚乱用镇尺压住。
手心出了汗，她再次提笔，凝神静气。
窗外叽喳的小麻雀转过来盯着桌旁，忽地不动了，绿豆大的小眼倒影出交缠的人影，无色雾息凝成的人形，长身玉立，肤色冷白，眉眼乌漆，恍若山水墨隽，清雅疏淡。
第一笔落下，宋卯卯感觉好似任督二脉被打通了一般，明明脑海里连镇压符的符文尚且记不清楚，手上却如有神助，每一处抖笔，藏锋竟然娴熟手上。
中间没有错乱和停顿，一笔符成。
就好似，背后有人拥着她，牵住她的手，带着她画了出来。
几位长老甚至已经摸好了口袋里的药，打算等下无论宋卯卯画了个什么呼伦个，都要夸出朵花儿来。
毕竟，鼓励是对孩子最好的教育。
等她宋卯卯下了笔，几位长老站在桌前，死死盯着桌上的符纸，眼中震惊、气愤、惊奇转换，最后颤颤巍巍指着她道：“你以前竟然藏拙！”
如此不费吹灰之力，一气呵成，写完之后脸不红气不喘，分明就是天纵奇才，这这这孩子，还说什么不会。
“……”
她本来就拙，好吧。
耳边似有低沉浅笑。
宋卯卯偏头望去时，只有神台上昏暗欲灭的烛火。
除此之外，
什么也没有。
宋卯卯原以为事情到这就结束了，几位长老却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拉着她传授毕生绝学，甚至给她制定了未来几天的学习计划。
六点起，上午卦阵，下午符箓，晚上混合双练，11点回房睡觉。
等到宋卯卯拖着沉重的躯壳走出玄机殿时，已经是月上柳梢头，她深刻感觉到自己已经青春不再，残花败柳了。
她在青昆派毕竟是挂名的荣誉长老，虽不常回来住，却也专门留了一方清净的小院。
闷着头抬脚跨过门槛时，宋卯卯才想起自己还没吃饭。
她抬头，望了一眼浓稠的夜色，估计晚上八点左右。
道观里的膳堂开饭时间一向固定，这个时候早过了饭点。
她摸着有些瘪的肚子，郁闷叹了口气。
莫名有种□□工的感觉，干了一天活，临了临了，饭都没得吃。
宋卯卯无精打采垂着头直走，也就没有发现自己的小院点起了灯，纸糊的木窗倒影出一个影子，侧脸轮廓分明立体，身影挺拔高状，显然是个男人。
推门，关门。
宋卯卯全程低垂着头，像被暴风雨吹残过的娇花儿，有气无力，只剩一口气吊着。
“这次会议就到这里，散会。”
主巳抬手关了投屏，静静睨着刚进来的宋卯卯。
伴随着男人一贯冷沉低调的话抛出来，宋卯卯倏地抬眸，烛火掩映下，柔和了男人冷厉的轮廓，多了几分白玉雕琢的精致美感。
也带了几分不真实的朦胧虚幻。
她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轻轻歪了下脑袋，似乎在认真辨别眼前人。
“主……巳……？”
大约她今日是真累了，进门时唇瓣也是一点粉白，而非嫣红，可现下女孩许是因为无措，无意识舔着唇瓣，染就水红潋滟。
主巳微垂了漆黑的眼，眸子暗沉起伏。
嗓子也变得有些低哑：“嗯，是我。”
她皱了细白眉心，脑子里莫名有些晕乎乎的：“是本人？”
主巳微哂，抬手拿杯灌了一口凉茶，喉结随着咽下动作微微滚动，修长流畅的颈线透出几分冷淡又勾人的意味。
他眸子里深邃翻涌，“你还想找我的替身？”
“……”
她又不是对他爱的深沉，难以忘怀，找什么替身。
相处了几日，宋卯卯对他的恐惧也淡去不少，不像之前战战兢兢，两人间相处倒多了几分随和。
宋卯卯暗自撇嘴，也没再理他，径自往桌上走去，一杯热茶下肚，才突然间想起什么似的问他：“不对，这里怎么有网？”
主巳从电脑屏幕上挪开视线，看向她，随手指着外面的电线杆，“装了信号增强器。”
宋卯卯拿出手机一看，果然信号满格。两颗乌黑漂亮的眼珠顿时一亮：“这么厉害，谁装的？”
男人莞尔：“我。”
她从善如流：“……哦，大老板你好厉害。”
宋卯卯偷偷瞥了一眼他身上挺括的西装，啧，高定，也不知怎么穿着这么一身爬上爬下。
他勾指，睨着她，眸似流光：“过来。”
宋卯卯愣了愣，脑海里突然浮现起公司论坛流传的镇坛之宝，照片里：男人身后是大片妖异紫红的天际，他反手趁着栏杆，屈指向着镜头勾缠，额上漆黑凌乱碎发飘扬，眼神似妖。
那时她仍害怕他，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张照片上的主巳堪称颠倒众生，祸国殃民。
宋卯卯收回视线，表情有些古怪：“……干嘛？”
男人把手机屏幕朝她晃了晃，上面赫然就是宋左奶萌奶萌的小脸，宋卯卯看得眼热，忙走了过去。一颗心都被自己娇憨可人的小囡囡缠住。
主巳退了出去，把手机交给她。兀自寻了个角度，单手支额，好整以暇看着她满脸明媚灿烂的傻笑，，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视屏里的宋宋，笑得像个小弱智。
呵。
真是傻。
也，傻的可爱。
宋卯卯好好享受了一番女儿撒娇的痴缠，正要挂电话，宋左忽的凑近屏幕，瘪着嘴，带了几分讨好：“妈妈，你让爸爸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她顿了顿，和主巳对视一眼，弱弱败下阵来。
叹息，为娘兜不住啊。
“额，你先说，妈妈也可以帮你的。”
宋左声音含着哭腔：“我尿床了，想让爸爸回来帮忙洗床单。”
没想到是这个理由，宋卯卯视线不由落在了男人那双被公司同事誉为指点江山的手上，指甲修剪整齐，骨节纤细分明，修长匀称，瓷白如玉。
当真一副美人骨。
这样好看的手洗尿布……宋卯卯不得不承认是暴殄天物了。
余光中，男人屈指敲桌的动作顿了，眉心似无法抑制轻跳了下。
空气静寂几秒。
肉眼可见男人周身气压沉了下来，眉眼敛起，唇线抿直就要开口。宋卯卯敏锐嗅到一种不祥的预感，护犊子本能犯了，忙倾身捂住了他的唇，用只两人可闻的气音说：“不可以训她。”
主巳身影一僵。
眼之所及是染着薄红的芙蓉面，水眸潋滟，乌泱泱的鸦发随着她的动作倾泻下来，像妖蛊蛰伏下的蜘蛛丝，紧紧缠住他。
而他不会解蛊，只能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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