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外门弟子

皎洁的月光从树梢间倾泻而下，清凉的晚风徐徐而来。流萤的光芒在窗前闪烁，屋内的烛火随风摇曳。

        一袭竹纹白衣的慕翊歌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月色，惆怅不已。

        “你又在想你师父了？”蓝若霏的声音冷不防地在他身后响起。

        慕翊歌回过神来，轻声应道：“嗯。本来还想着带你见见他的，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变故。”

        夜深人静，又重游故地，最是容易多愁善感，触景伤情。蓝若霏怕他一个人胡思乱想以致心中郁结难消，想着不如去做个听众，让他也好找个人说一说心事。

        于是她走上前，柔声问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当年，是怎么来到这无量剑派的？”

        先前蓝若涟查到的资料只提到了一些消息，说他一直住在无量剑派的后山，由秦无涯亲自传授武功。但却并没有提到他的童年，譬如亲生父母是何人，又是哪里人氏，如何被秦无涯带到无量剑等等。这一笔带过的地方，或许于他而言，却是人生中不可忘记的经历。

        窗外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衬得气氛有些悲凉。只见慕翊歌将手伸出窗外，摊开手掌心去接雨，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父母其实就是普通小百姓，父亲厨艺很好，在我们镇上饱受称赞。有一天他被邀请到城里一个大户人家去做宴席，因为是个大活，我母亲也跟着去帮忙了，临行前将我寄放在邻居家。可就在那天晚上，那个大户人家竟被屠了满门，我父亲就在其中。”

        “灭门？”蓝若霏有被震撼到，这属实是无妄之灾了吧，随即又问道，“那后来你有查到是谁干的吗？”

        慕翊歌摇了摇头，有些丧气地回道：“我不知道是幕后之人是谁，但后来我找到一些线索，基本可以确定是十杀门下的手，只是不知道买家罢了。”

        “十杀门？所以之前和十杀门有关的事情，你都会恰好出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想到之前几次和慕翊歌的“偶遇”，蓝若霏突然就好像打通了关键环节，感觉很多事情都顺理成章了起来。

        慕翊歌坦然承认：“不错，从那之后，我就一直在暗中调查十杀门，就是想找到当年让十杀门去灭门的幕后黑手。当初在十杀门总舵遇见你，也是因为我正好要潜伏他们内部去查找交易记录。据我所知，十杀门中，只有门主叶风，少主叶寒，还有那左右护法知道买家信息。他们每做成一桩交易，都会将契约存放在一个地方，以防哪天买家翻脸不认，或是过河拆桥，脱手栽赃。”

        “那后来呢？”蓝若霏追问道。

        说了这么多，还没讲到如何遇见的秦无涯。想必是中间又出了什么变故。

        只听慕翊歌继续道：“那家邻居一开始还可怜我，收养了我一段时日，只是没过一个月，他们便撑不下去了，将我送走。他们也是普通人家，平白无故要多养一个人，多一份口粮，自然也是力不从心，这我从来没有怪过他们。只是我早已没了别的亲戚，只得露宿街头。六岁那年，遇到了我师父。起初他只是将我带到这后山木屋住下，每日给我带些吃食。后来他发现我资质不错，便又传我武功，给我清晖剑。”

        “那为何，你只是外门弟子？”蓝若霏又问。

        慕翊歌低眸浅笑，牵起蓝若霏的手，淡淡道：“修道之人须得清心寡欲，不问红尘，可我做不到。以前，有放不下的事，现在……有放不下的人。”

        蓝若霏双颊飞红，支支吾吾道：“认真点！说你的事呢！”

        “我很认真啊，我说的都是实话。”慕翊歌笑道，“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入道的。就是因为我心有挂碍，有执念，所以才只能是外门弟子。其实今日见到萧师兄，我一下子就明白师父为什么会让他当掌教了。”

        “为什么？”蓝若霏一脸懵懂，这萧朗看起来，一点也不强啊，被同门师兄弟背叛了都不发火，讲话都温温柔柔的，最后还不是顾清霜出来了才严惩了那些人？

        慕翊歌沉声道：“楚师兄……楚少卿争强好胜，而我又心向红尘，只有萧师兄，是一心向道。从前只是觉得他沉稳内敛，不争不抢，如今看来，他心中颇有一番自己的打算。无量剑派深陷危局，而他却能够临危不惧，一面以假心法骗过十杀门，一面又能四两拨千斤地化解师兄弟们对他的敌视。我仔细看过那些伏击他的人身上的伤口，大多是一剑毙命，这绝不是南华能够做到的。他今天带南华进去，不过是为了有人能给他打掩护，实则殿内之人，皆是他亲手击杀。”

        蓝若霏深吸一口气，心中暗暗想道：这萧朗也太深藏不露了。

        慕翊歌又继续道：“青岚他们如此行事，背后定然有人指使。可萧师兄却只是象征性地问了一问，并没有让人严查到底，这就说明他有意让此事到此为止。以他的心性，若真要对付什么人，莫说是这些师兄弟，只怕那些师叔师伯们都不是他的对手。只是如今无量剑派已经经不起这样的内斗了，休养生息，方是正道。”

        从前蓝若霏只当慕翊歌是江湖闲人，同她们蓝墨山庄一样，喜欢四处多管闲事。可今夜却觉得他有些看不透了。他看起来似乎也是颇有心计的，只是不爱费这脑子罢了。很多事情他其实心里都清楚得很，只是看破不说破。

        这倒是和蓝若离还有蓝若涟越来越像了。唉，难不成以后这个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头脑简单了吗？

        见蓝若霏神色凝重，看着自己说完这些话，又不禁皱起了眉头，慕翊歌隐约猜到她此时在想些什么了。大概是觉得他心思复杂，捉摸不透吧？

        于是慕翊歌抬手摸摸她的头，畅然笑道：“好啦，别想这么多了，这都不是需要你操心的事。时候不早了，早些去睡吧。”

        蓝若霏也不再多想，与他道别后，便回自己屋中睡下了。

        就在她斜对面的小屋中，蓝若涟和蓝若离还在秉烛夜谈。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几乎所有信息都忽然间涌了出来，让他们一时半会还有些思路混乱。

        “这无量剑派，里里外外都透着古怪的气息。秦无涯离世的消息，我们尚且是到这玉京县才知道的，叶寒他们如何知道这些消息，还知道是萧朗继任掌教，提前设下埋伏将他擒住。可若说这无量剑派有十杀门的内应，他们又怎会不知道秦无涯的假死之局？”蓝若离眉头微蹙，展扇缓缓道，“这怎么都说不通啊。”

        蓝若涟轻叩桌面，猜测道：“会不会和飞云寨那事一样，其实还有第三方势力？”

        说到飞云寨，蓝若离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之前楚少卿是不是说过，那个神秘女子找他合作的时候就和他说过，可以帮他除掉无量剑派？那就说明，那个女人有把握这个条件能够诱使楚少卿上钩，因为她知道这是楚少卿和无量剑派的宿怨，也是楚少卿长久以来的执念。”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个女人要么是无量剑派的人，要么是认识无量剑派中对楚少卿那件事很了解的人。”蓝若涟一点即通，“那这无量剑派里就不仅有十杀门的内应，还有和那个女人串通的人？”

        蓝若离点点头，肯定了这种推论，却又犹疑道：“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毕竟现在关于这个女人的信息还是太少了，没办法确定她到底是什么人，又是什么目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十杀门那边迟早会发现萧朗给的心法有问题，只怕到时候……”

        蓝若涟知道他在担忧什么，这点她也想到了，于是接着蓝若离的话继续说道：“只怕到时候，十杀门那边，不会轻易罢手。”

        这时，蓝若离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收起折扇，用手背撑着下巴，带着探究的眼神，盯着蓝若涟看。

        蓝若涟被他看得心里发慌，轻咳了几声，开口问道：“怎……怎么了？你别这么看着我。”

        蓝若离微微挑眉，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而后悠悠地问道：“你跟叶寒不是挺熟的吗？他这回，没跟你说些什么吗？”

        蓝若涟有些羞赫，别过脸，眼神飘忽不定，“你在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明白。”

        “是吗？我昨日上街，正好看你从连风堂大门出来了。白色帷帽，穿着红衣，就你身上这件，难道是我认错人了？”蓝若离眨了眨眼，故作天真。夜深人静，闲来无事，蓝若离难得有些兴致，觉得逗逗自家姐姐也挺有意思的。

        蓝若涟坚决不认：“是吗？你可能认错了吧，我都没去过西华街。”

        “我可没说连风堂在西华街啊。”

        “你这臭小子，信不信我揍你一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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