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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大姐走后,经历过桃子事件,楚夕年和楚夕岁姐弟俩怎么看怎么相看两厌,眼瞅着日薄西山,一天的光景就要过去了,楚夕岁招呼也懒得和二姐打,一个眼瞅不见自己闷头跑到迎宾殿的青玉石阶上托着腮帮子盼着大姐去了。

        正焦灼中,一份帝都山的通过名单被小仙童传至迎宾殿。

        在听到“楚夕辰”三个字时,楚夕岁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掉头就走,而楚夕年几乎是不假思索拔腿就跑,俩人都是不假思索,方向却恰恰相反。

        “听闻姐姐刚刚飞升成功却不知有没有受伤”,正在楚夕年腹诽着慌慌张张往外跑时,路过花厅恰被一身着红色长裙的女子拦腰截住。

        此前从未见过这个女子,吊眼梢,上挑眉,很强烈的凌厉感,说话也干脆:“你是楚夕年?”

        楚夕年摇摇头,“不是,听说她在沉夕殿。”

        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这是莫知旧不知从什么地方招惹来的烂桃花,楚夕年行走江湖惯有准则,在姐弟三人合体之前,绝不和人动武。

        倒不是觉得自己一定打不过,实际上楚夕年虽然在医药之上无所建树,可论起比试法术至少在杏林天宫还是颇有威名的。

        但也仅仅限于在杏林天宫之中。

        糟糕就糟糕在杏林天宫真是仙界难得爱好和平的天宫,打架斗殴一经发现就要被关小黑屋,一个人进小黑屋着实恐怖,想想还是溜之大吉比较合算,更何况姐姐飞升之后她连看都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

        这边楚夕年一溜烟刚要跑,手腕就被人一手攥住了,“不想莫知旧竟然喜欢上了如此胆小如鼠的女子吗?”刻薄如山下寒风,“配着这沉夕剑穗,竟然不敢承认自己是楚夕年么?”

        楚夕年挣扎两下,心中感叹这红衣女子手劲儿真是大,也不知道出自哪个天宫。

        正愁不知道怎么摆脱这红衣女子的纠缠,一个声音突兀地在远处响起,“放开她。”楚夕年回头一看,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袭蓝衣的莫知旧。

        莫知旧说着,顺手从红衣女子手中拉过楚夕年的胳膊,看也没看那红衣女子一眼,低了头对她温言道:“夕年我刚刚从杏林天宫把你父神母神接来,你姐姐现在在锦和殿安心修养。我之前告诉你弟弟楚夕岁了,怎么他没同你说么?”

        心思缜密,安排周到,果然是个温柔似水暖心贴意的妙人。

        楚夕年一路就任由莫知旧这么拉着,到了锦和殿的门前,莫知旧轻落落放下手,对着她道:“夕年你自己进去吧。”

        九五天宫这次主持飞升之事,莫知旧肯定忙坏了,还能抽出空隙如此善解人意替她着想,楚夕年想着怎么都该好好谢谢他的。

        进了锦和殿就看到大姐和三弟翘着二郎腿嗑瓜子,父神母神悠闲地咂着茶,和谐得紧啊!

        “这……这就回来了?”楚夕年抽抽鼻子,怎么和听说的不大一样呢?

        “不然呢?”楚夕岁伸手招呼着,“来来来,坐这边听大姐和你说,过程很是惊险呢!”

        “……”楚夕年黑个脸,一巴掌抡到楚夕岁的胳膊上,“怎么你知道大姐在这里,也不告诉我一声,自己跑回来献媚。”

        楚夕年吃痛地揉揉胳膊,扭了一扭,呲牙咧嘴道:“太激动,忘了。”

        这边大姐一把把楚夕年圈过来,继续娓娓道来。

        是了,端看大姐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抑扬顿挫声情并茂这架势,折子戏没少看,大有出师的风范。

        听大姐的总结,大约这次帝都山是比往届都要好过,山上体型较大的凶兽几乎就没遇见,凶兽的残肢败体倒是看见了不少,像是前不久刚刚被绞杀过的,地上有大片的血迹都没有凝固。

        大姐回来以后就感觉很奇怪,她们明明是这届第一波上帝都山的人,不晓得怎么帝都山上倒像是刚刚经历了一波大范围的绞杀。

        这事儿不能细想,怎么想怎么觉得蹊跷。

        不管怎么说,能顺利下山总是好事,这种程度的帝都山让杏林天宫着实松了一口气。

        至少听大姐此次归来的描述,楚夕年这小菜鸟今年有很大的胜算,嗯,准确来说至少帝都山这一关胜算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本来父神母神还想着劝她放弃,如今一家人只剩齐心协力替帝都山山脚下那些主动放弃的小仙娥小仙子狠狠可惜一把了。

        饶是如此,楚夕年进帝都山之前,左右胳膊都被姐弟二人死活拽了好久。

        楚夕年心里话,怕没被帝都山的凶兽咬个胳膊卸个腿,反被这俩没见过世面的家伙揪两条胳膊下去了。

        “我去去就回。”留下这么一句,楚夕年就大步流星慷慨激昂地进了帝都山,想要大展拳脚一番。

        以前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啊,如今终于逮到机会可以大秀身手了,楚夕年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原来英雄梦不只存在于她的梦中,可见她骨子里就是偏好当英雄的那一类……那一类……那一类和扬名立万没缘分的人啊!

        山中情形果然和大姐说的分毫不差,中途偶尔见到一些凶兽的残肢败体,却始终没有遇到真正残暴的凶兽。

        更可恨的是,帝都山上的毒物好像很惧怕楚夕年,一些蝎子蜈蚣在离楚夕年三步之外就开始退回到原路躲藏起来,这让楚夕年一直没有机会大显身手。

        恨啊……憾啊……

        好不容易逮到一次机会打架可以不用被骂,不用写检讨,不用关小黑屋,还是这么个情况。

        一路走过来,楚夕年觉得连仙路都不那么光辉了。

        越往前走,楚夕年越发觉它们似乎惧怕的是她手中的这把沉夕剑。

        每当楚夕年用剑柄拨弄毒草时,这些毒草都会迅速枯掉。

        剑是莫知旧所赠,楚夕年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莫知旧在茶楼里的那句话,“飞升之事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护你周全……”

        原来当初莫知旧所说的飞升之事不必担心,竟然是如此这般地不用担心。

        正待楚夕年恍然大悟之时,前方一个老人家挡住了她的去路。

        衣衫褴褛,满身污秽。

        这条路极为偏僻,又窄又荒,楚夕年许是一恍神就走岔劈了,见老人家端坐不动,楚夕年收了剑,行了一礼道:“老人家,不知此路可否通行?”

        老人家在原地怔了一怔,目光湿润道:“姑娘,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给这老人家饿哭了可还得了。

        见状楚夕年赶紧把手伸进衣襟里探探,雪花膏已在怀中压成饼状了,她脸色窘了窘,不好意思道:“老人家,就剩两块儿了,您将就将就。”

        老人家伸手来拿,感激道:“谢谢姑娘。”

        楚夕年看看他枯槁的手,上面还有几条不深不浅的伤口,未免不忍,又从怀中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伤药递给老人家,温声道:“老人家,我看您也不像同我们一起来帝都山的,您缘何在此啊?”

        老人家道:“等我的老婆子。”神色哀痛。

        楚夕年不通世事,也不懂得察言观色,见老人家一把年纪,眼神看着不怎么好,腿脚也多半不好,热心道:“老人家,老奶奶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啊,我腿脚快,兴许能帮您找找。”

        老人家似是有些惊讶楚夕年会这样说,摇摇头凄苦道:“不必了,姑娘找不到的。”

        楚夕年不甘示弱道:“老人家,您不告诉我,怎么知道我找不到?”

        “姑娘真心想替我找?”

        楚夕年点点头,道:“真心。”

        “那老翁便给姑娘算算姻缘吧。”

        楚夕年不解,好端端的算什么姻缘?分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件事。

        那老人家只道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四月上旬,当真是春暖花开,万紫千红,喜结良缘的好日子啊。”

        话音一落老人家便没了踪影,楚夕年以为自己看走了眼,揉了揉眼睛复睁开,莫说是老人家,便是连虫鸣之声都一并不见了。

        出了帝都山,大门已开,天桥对面就是传说中的飞升台。

        在莫知旧的注视下,楚夕年终于走上了这一级一级的青玉台阶,来到了这传说中恐怖如斯的飞升台。

        倒吸两口凉气,头顶上几声闷闷响雷震的头皮发麻,明灭一瞬,莫知旧的脸水波摇曳在眼前,竟是似曾相识的景象。

        “南国生君子,灿烂似星辰。”

        “……”

        “莫知旧,你生的这般妖孽,我今后嫁与你定是要受尽冷风吹,吃尽人世辛辣酸苦的。”

        “你且好生把心放在肚子里,在我这里四海列国只你一人,天上人间,从头至尾便只有你一个。”

        “书里说小孩子说的话是断断不能当真的。”

        “那是世人凉薄善变,我对你赤诚长情,敢叫日月同鉴。”

        “如此说来,你定不会负我?”

        “决然不会。”

        “知旧,为着你这一句话,我等你娶我。”

        “好,你等我。”

        “……”

        又是几团黑云压覆,头顶的雷声刺耳的紧了。

        恍恍惚惚就来到了那年夏天。

        “那如若我走了和亲的路,你该当如何?”

        “和亲之事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护你周全,”那人顿了一顿,脸颊到耳根甚是古怪火烧云般红彤彤一片,“在我这里并没着什么童言无忌,我说了四海列国只你一人,天上人间,从头至尾便只有你一个。”

        “……”

        头顶黑云毫无征兆得散开,来不及反应间一道天雷迎着门面狠狠劈下,楚夕年本能的紧闭双眼。

        沉夕剑傲然挺立,蓝色剑穗幻化成蓝色的蓬软伞花状,生生倔强得罩在头顶,妥妥顶了那道凌厉的天雷回去。

        饶是如此,楚夕年还是感觉到内丹震荡,结结实实地倒了下去。

        震耳欲聋的金戈铁马之声不约而至,楚夕年的心被恶狠狠揪着。

        什么都想起来了,前世里欠下莫知旧的每一帧每一帖。

        就像那一世的残酷无处遁形,如今回想起来,那一世的美好亦是蚀骨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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