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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30章


“咕噜噜。”

        这声肚子叫,倒是很名副其实地不解风情了,楚夕年尴尬得挠挠后脑勺,“我们还是先找个饭馆用晚膳吧,今晚要坚持到子夜,很消耗体力的。”

        莫知旧眼睛锁住楚夕年忽的就笑开了,嘴角荡漾,眼角弯弯,像是与眼前之人再不用有什么遮挡。

        他身后的光束大片大片争先恐后得一拥而上,裁剪着他的身影。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楚夕年就这样和他相视而立,觉得天地绚烂,万物光辉。

        “哎哎哎,你们到底买不买啊?不买搁旁边腻歪去,别影响我做生意呀。”卖糖人儿的老头儿不耐烦地敲着摊子说。

        “不买了。”楚夕年道。

        “买。”莫知旧道。

        楚夕年扭脸对着莫知旧不甚欢喜道:“这人说话好不客气。”

        莫知旧看看她,转而对着摊主伸出两根手指头,嘴角弯弯清脆平和道:“两个。”

        复又低头望着楚夕年好脾气地摸摸她的头,道:“要是人人都有我未来夫人这样的好脾气,那世界要可爱成什么样?”

        楚夕年本来又气又恼,听到这话以后连那些气恼都在心里化成了一池春水,脸上有些潮红,别扭道:“莫知旧,你揶揄我?”似颠似怒,猫一样傲娇得让人想要哄逗。

        莫知旧摇摇头,一本正经诚恳道:“没有。”

        楚夕年又道:“你就是揶揄我。”

        “那就是揶揄你吧。”莫知旧点点头,补充道,“不过你也是够可爱的,脾气不好的时候也可爱。”

        还不待楚夕年气或不气,莫知旧望着前方的蛐蛐道:“嗯,该给你姐姐弟弟买上几只蛐蛐斗上一斗的。”脸上仙情竟染上些许遗憾。

        楚夕年不明所以,道:“怎的如此说?”

        莫知旧也不藏着掖着,很自然地反问楚夕年道:“你大姐三弟不是爱斗蛐蛐么?我在投其所好啊。”

        楚夕年将莫知旧嫌弃地望上一眼:“书上说,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你怎么,越发把心思放在这些琐碎小事了。”

        听闻此话,莫知旧面上仙色依旧,全然不理会楚夕年神色中的那抹嫌弃,也不着恼,理直气壮反问道:“既担着人家一声姐夫妹夫,就该做姐夫妹夫应做的事情,我未来夫人的娘家人,也算得上是琐碎小事么?”

        惹得楚夕年小声嘀咕道:“我都不知道楚夕岁什么时候这么能耐了,几句姐夫就把你收服了。莫知旧,你这心房,敞得忒开了。”酸溜溜的,竟像染了醋意。

        那蛊惑的声音又自头顶上方响起:“收服我的,如何会是楚夕岁呢?”

        “……”

        好不容易挨到传说中这家吃了一次想二次,吃了二次想三次,吃了三次想四次的“好再来”酒馆,楚夕年进门就招呼着上了四仙桌,嘴中急不可耐道:“饿了,点菜,点菜。”

        “凤香鱼翅,鸳鸯戏水,红梅恋香,金丝酥鹅,如意卷花,八保野兔,雪花膏,桂花酥,翡翠连城,杏仁佛手,雪山蜜饯,外加一壶凉州小酿。”莫知旧拿着菜谱一通乱指,末了,补充一句道:“先上这几道吧,夕年,你看可好?”

        接过菜谱,楚夕年不甚满意道:“莫知旧,你点菜怎么如此没有章法。”

        莫知旧看着楚夕年委屈巴巴,道:“你在我身边,我哪里还有什么章法?”

        楚夕年拿过菜谱,看了莫知旧一眼,浏览一番道:“再加一个清炒三鲜片吧,凤香鱼翅和金丝酥鹅不要了,还有八宝野兔,也去掉吧。”

        “这是何意?”

        楚夕年不以为意道:“知旧你不是吃素吗?我也该金盆洗手了。”

        却不想惹得莫知旧皱了眉,略显着急道:“我不用你这样。”

        楚夕年努努嘴,也不明了是不是自己理解出现了偏差,不自信道:“那个,那个书上说……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闻言莫知旧不甚开心的眉眼瞬间就舒展开了,正色妆容道:“那你是要嫁鸡还是要嫁狗?”

        楚夕年略一思索,认真道:“都不是。”这番认真模样引得莫知旧脸上的眉眼更加舒展了,苦笑不得道,“是不是嫁鸡嫁狗这样的题目都需要思索,夕年,你真是要让我拿你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楚夕年又低头听他用责怪也不是,颠怒也不是的语气道:“都不是吃的哪门子素?胡闹。”

        竟是宠溺的紧了。

        吃的投入了,楚夕年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道:“知旧,我知道你为什么带我来好再来酒馆了。”

        莫知旧伸手给她擦擦嘴角,“为什么?”

        楚夕年点点头,举着酒杯到莫知旧面前,惊喜道:“这里的凉州小酿好喝。”

        莫知旧点头,晶亮着眼望着她,“怎么好喝?”

        “嗯……入口绵甜,是不是加了咱们南洲糯米的缘故?”

        莫知旧望着她会心一笑,“整个三姑镇,只这一家的酒里,是加了南洲糯米的。”

        楚夕年听后哈哈大笑,一脸天真烂漫道:“以后有机会还要来喝。”听得莫知旧心底发酸。

        就这样,一顿饭吃下来,鸡鸭鱼鹅楚夕年吃的是一样不少,末了末了还被莫知旧要求着吃了个大闸蟹,撑得肚皮圆圆鼓鼓的像显了怀一样。

        莫知旧看得心满意足,结了帐用问询的目光看向楚夕年道:“时辰尚早,去听段折子戏?”

        “好。”吃的心满意足心情甚好,楚夕年扣上他的手,又道:“书上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端看莫知旧的表情,这书是看对了,这才放心地从“好再来”酒馆走出去。

        许是真的体贴楚夕年刚刚吃的圆鼓鼓的肚子,莫知旧带着她懒羊羊地走在三姑镇的长街上,一步一步都走的很慢,也很认真,经过书摊时,莫知旧还没忘记问上一句:“夕年,你读那么多书做什么?”

        “你爱读书,我培养读书的习惯,以后也可以陪你一起读书啊。”感觉到身旁之人并无异样,楚夕年坦诚道:“书中说,公子良人大多喜欢红袖添香。”

        实际是有些遗憾的,楚夕年在灵吉仙山守着莫知旧的那一十二年里,总会后悔当初自己没有陪着莫知旧认真读过一次书,本该是很珍贵美好的时光,平白错过很多很多。

        猝不及防,身旁人重重跌了一下,险些跌倒,楚夕年本能扶了莫知旧一把,听到莫知旧沉声道:“拌了一下,倒是差点害你一块儿跌倒了。”

        楚夕年一笑而过,道:“无妨,沉夕殿门前,你也扶过我。大家灵仙做的久了,本就不擅长走路嘛。”

        听她这样说,莫知旧怔怔立在原地,音色艰难道:“这些……你都记得?”

        “记得,说来也怪,与你一起的小事儿,哪怕再是细微,我都能记得分毫不差,”楚夕年又朗声笑笑,没心没肺道:哈哈,也不知道为何,我母神以前分明总唠叨我记性差的。”

        莫知旧的身形,无声地晃了晃。

        饶是长街再长,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古木雕砌,古色古香。

        红红的灯笼高高悬挂,楼前兰草馨香,清新雅致,低调无华。眼前这座茶楼,倒当真和上次见到时别无二致。

        楚夕年望着眼前这座茶楼,思绪竟有些莫名其妙。都道做灵仙好,可这灵仙有聚就有散,有生就有灭。如此说来,当真比这不悲不欢,不离不合,不迎不往的死物,更好么?

        来得早了,正赶上折子戏里楚夕年父母双亡撒手人寰的那一段。她自己倒是释怀了,身旁之人却看得眼圈红红的,也不知道唱的是谁的父母亲人了。

        楚夕年不动声色地给莫知旧递递手帕,“说实话,你把这段前世听了多少遍?”

        莫知旧并不接,倒是并不在意红了眼眶,“多少遍我算不清了,这八百年来我倒养了个习惯,每逢斩凶兽或领天兵平战乱之前,我都要来听上一会儿。”

        楚夕年不解道:“为什么?”

        莫知旧温了口茶,道:“不知道为什么,习惯而已。”

        楚夕年回忆了回忆自己的八百年,又觉得自己到现在统共过了两个八百年,目前为止,怎么想想,怎么觉得那该是挺漫长的一段岁月啊,于是又问道:“总听这些桥段,不会腻吗?”

        莫知旧温声道:“我听的不是桥段。”转而望向她的眼睛,道:“我听的是你。”语调无甚波澜,却让人听得深情。

        莫知旧转过头看着折子戏一个人喃喃自语道:“听着以前的你,又总想瞧瞧现在的你,明知道瞧不到。”

        楚夕年察觉自己辜负了,歉声道:“我那时,喝了忘忧汤。”

        莫知旧拿手覆上她的,掌心很是温和,握的人心里暖洋洋的,“我知道,爷爷派人从东海忘忧谷带回来的忘忧汤,两坛。”

        “你爷爷?莫厉大帝?两坛?”

        “还有我的那一坛,被我藏在初升殿了,本来想着爷爷若是再逼我喝些汤汤水水,我就先下手为强骗他喝下的,不想爷爷竟然妥协了。”莫知旧讲到这里,这模样神情生动得让人感觉他像个小孩子般调皮,带着幼稚的侥幸。

        前世里那样多的浓墨重彩,落到折子戏里也不过他人几盏茶的曲调唱词,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灵吉仙山的那一十二年,台上唱词的还未唱词,莫知旧就抢先开了口“夕年,你知道吗?你虽是不通药理,但你当年救治我的方子是没有问题,灵吉仙山的药石也确有起死回生之效。”

        楚夕年不解道:“什么意思?”

        莫知旧神色痛楚道:“若我只是一介凡人,我早该醒来的。”

        是的,八百年过去了,心里依然会为那一段前世感到痛楚。

        楚夕年疑惑道:“那你为什么没有醒来?只是因为……仙命?即便是在人间?”

        莫知旧扭过头去不再看她,那字字句句说的皱了,连风都吹不开:“那是因为灵仙都有天命。司命星君的司命簿上记着,你我在那一世的缘分尽了,所以即就你的药方并无纰漏,我们前世注定没有结为鸾凤的缘分。”

        “原来如此。”

        原来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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