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终是良人已去，药石无用。哀莫心死，永世不医。”
原以为释怀，听到这陈词旧调还是会惹起一番心痛，唯一庆幸之事是心上之人刚好在眼前，如此，方不算辜负了这年年岁岁。
楚夕年将头扭向窗外。
墨黑的天空齐齐坠下，周围并无繁星。明晃晃的大月亮高高悬挂，月光饱和。
越看越让人发觉，这轮月色像是似曾相识得紧呢？
“趁着窗外月色正好，不如我们现在就出发去长海吧。”
莫知旧望一眼窗外，眸子里破碎的光亮还未完全消退，“离星落尚有些许时辰，夕年你还是再休息片刻。”
楚夕年摇摇头，只觉得没有勇气再面对前世的生离死别，“我不累，再说什么时候休息不行，现下还是与你去看满天星河更有意境。”
缥缈不绝的云雾缭绕在身边，似一层朦胧的薄纱覆盖于长海之上，掩映着她的妩媚妖娆。清风拂过，长海碧蓝如洗，细细碎碎汪洋一片。
子时至，成千成万的流星齐齐从长海坠落，碎的人眼里心里波光潋滟。漫漫长海，水流潺潺，飞珠溅玉，激流清池，蔚蓝晶莹的海面之上星光点点，美得如梦似幻，原来，这就是星落。
掌心合十，听着海风把心底许下的愿望带入海底，莫知旧揽了楚夕年的肩头落入自己怀里。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莫知旧的声音伴着星光坠入海底，像是星落歌响时的填词，生动着，美好着，带着淡淡的醉意。
楚夕年沉醉了，这近似乎迷幻的长海弥漫升腾着汹涌的爱意，让人贪婪得想要沉入海底拥抱这奢侈的幸福，带着痴傻的笑意，楚夕年懵懂的问道：“这是什么？”
莫知旧的下巴靠上她的头顶，“六礼。还有聘书、礼书和迎书。”
楚夕年听得莫知旧胸腔里那跳动的声音更加清晰有力，又贴近了那方热烈道：“这又是什么？”
“三书。”
“奥。”
莫知旧把手按上她在自己胸膛不安分的头，“这么想想，回来以后我还有很多事要做。重要的是，按照习俗，大婚之前我们是不能相见的。”声音轻的风没吹就散了。
楚夕年的头被莫知旧的手和胸膛温着，心里荡漾着一池春水，听到这话，眼睛都懒洋洋得没有力气睁开，只把柔声掰碎，细语道：“好，那就不见。”
“嗯，如此我就把成婚的日子定得靠前一点。”顿顿的，哑哑的，听得人心又软上几分来。
“好。”楚夕年很想看看莫知旧的脸，又不安分的抬起脑袋来，“你何时启程？”
莫知旧紧了紧手背，终是没让她瞧见他此刻的神情，暗哑道：“把你送回杏林天宫，这就启程。”
不知道是不是被长海的风吹的久了，楚夕年的手不小心触上他的，此时此刻莫知旧的手竟然冰凉一片。
印象中那人的手，该是从未寒凉才是。
除了，那一十二年。
应完这一句莫知旧就唤来一片云，楚夕年还有些反应不及，“这么急？”
莫知旧柔声哄她道：“快去快回，回来还要准备三书六礼之事，当然急。”
楚夕年满足地点点头，“那我就在杏林天宫数着繁星，等你。”
——
“啧啧啧，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二姐你竟然学会夜不归宿了。”楚夕岁在门口笑嘻嘻地和姐夫道别后扭头把大门落上，表情生动就开始抱怨。
楚夕年仍觉意犹未尽，又觉得没有和莫知旧道声晚安有些许遗憾。想想来日方长，这是自己第一次和莫知旧相会，不可能事事做的周全。一回生二回熟，这回记牢了，下回就补上这未道晚安的缺漏。
“这不是还没宿到外面呢吗？楚夕岁你吃饱了没事干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堵我。”
“堵你？”楚夕岁冷笑一声，“我是候在这里给您通风报信来了行吗？父神母神黑着脸在你内室等你呢，您赶紧的吧。”
“什么？”
楚夕岁加重音调，一字一顿，“父神！母神！”白楚夕年一眼，继续道：“二老都担心坏了！气的晚膳都没吃。”
楚夕年气地打了楚夕岁两巴掌，又怕又恨道：“你这头蠢驴，怎么不帮我解释解释？”
似是难以置信，楚夕岁瞪大眼睛：“我……我……我蠢驴？”楚夕岁咬牙切齿目瞪口呆气急败坏道，“你是父神母神宠在心尖上的，我是父神母神生二赠一饶下的，我解释……我解释能管得了用吗？我的分量，怕是还没有二百旦药石重吧！”
楚夕年恨铁不成钢的望一眼楚夕岁，摇摇头无奈叹息道：“就知道指望不上你。”清清嗓子，整整衣襟道：“大姐呢？还搁屋里向父神母神为我求情呢？”
楚夕岁呵呵干笑两声，拼命控制抽搐的嘴角，道：“大姐躲我那屋里先行睡下了。”似是觉得表述不够具体：“那什么，大姐交代话了啊，你回来以后鬼哭狼嚎小声点，别吵着大姐做梦了，大姐的起床气，你是知道的。”
楚夕年气的直跺脚丫子，没大没小道：“这没良心的。”
这话音还没砸在地上，楚夕岁就忙不迭为大姐说话，道：“再别说这没心没肺的话昂，大姐熬的汤温在厨房了，你赶紧端着去借花献佛讨好讨好父神母神，说点好听的，”说着就做好了逃之夭夭的准备，“那个……那个……我和大姐分工明确，事已办妥，我就也先撤了，二姐你保重啊。”
留楚夕年一个人凌乱在空中。
楚夕年蹑手蹑脚地端了汤，恭恭敬敬站在父神母神前，深吸一口气，咧嘴露出八颗牙齿乖巧懂事道：“父神，母神。”
父神黑着脸背过身去。
母神黑了脸开审：“这么晚去哪了？”
楚夕岁赔笑，“哈哈，去厨房给二老熬了点儿汤，哈哈，这不就略微得……晚了那么一小点点，哈哈哈哈。”
闻言，母亲黑脸道：“夕年，你父神叫人把小黑屋给你收拾出来了，你现下就去小黑屋里好好反省反省吧，想想你到底去了哪里。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出来。”
楚夕年脸上的笑凉了半截冻在脸上，仍旧讪讪道：“哈哈，母神，你们日益操劳，没事儿收拾那个黑咕隆咚的破地方干啥呀？哈哈，还是先喝口汤吧，”见父神母神一个两个对她的话闻若未闻，纹丝不动，楚夕年咽口唾沫继续苦笑道：“嘿，香气扑鼻，入口即化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父神递给母神一个眼神，“别再和她废话了，直接关进去。”
楚夕年伸手阻止，眼疾手快道：“慢着，慢着，我忽然想起来了。”
连忙把汤放在四仙桌子上，腾出手来捶捶母神的肩，“长海，嘿嘿，我去了趟长海。”
母神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儿，仍是语调冷冷道：“和莫知旧一起去的？”
楚夕年点点头，道，“是。”
母神挥挥落在肩上的手，叹息一声，道：“罢了，罢了，迟早是人家的。”
“母神。”楚夕年红了脸，那三四分狡黠与讨好都连带着羞涩起来。
“你需知如今这世道混乱，我们杏林天宫还有失踪仙子尚未找到，你独自在外我和你父神如何放得了心？”
楚夕年点点头，言辞恳切道：“孩儿不孝，害父神母神担心了。”
母神站起身来，“既已平安归来，就早些休息吧，日后不可再这般没有分寸。”
“知道了。”楚夕年连忙扶上前来讨好道：“我来扶父神母神回去休息。”
开门见楚夕岁蹲在墙根，小狗一样耷拉着脑袋等在外面。
“越发长进了啊二姐，我以为你怎么样都得去小黑屋将就半晚。”楚夕岁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往里面走。
楚夕年站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恶狠狠道：“楚！夕！岁！我原本对你还有两分感动，现下一分都没了！哼！”
楚夕岁皱皱眉头，不解道：“感动？感动什么？”
“感动你躲在墙根，至少还知道担心担心我的安危。”
“哎呀，误会了，误会了，误会大了不是？”楚夕岁吸吸鼻子，顺势双手一摊躺在床榻上“我这不是担心你安危，我这不是……这不是大姐占着我睡觉的地儿，我无路可去了嘛不是？”
楚夕年拿手指指躺在床上摊煎饼一般的楚夕岁，再指指门外：“滚下去。”
楚夕岁躺在床上纹丝不动道：“滚不下去。”
楚夕年咬牙切齿道：“我再说最后一遍，滚——下——去。”
楚夕岁摇摇脑袋，“哎呀，我也再说最后一遍，人家滚不下去嘛。”
楚夕年气急败坏道：“你恶心我是不是？”
楚夕岁学着她的样子有模有样道：“你逼我是不是？”
楚夕年气得翻了个白眼，无语道：“楚夕岁，你走不走？”
楚夕岁无辜自豪道：“楚夕岁，我不走。”
楚夕年点点头，抖抖手指道：“你不走我走。”
“二姐，晚安。”楚夕岁翻个身，把鼻子埋在绸被里，“啊，这胜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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