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她一定很不喜欢这里,所以才不愿意睁开眼睛。
她一定很不喜欢自己,所以才不愿意同他讲话。
莫知旧知道,楚夕年为着她父神母神的事还很是气恼。恼他在她最难过的时候没有陪着她一起,恼他父神母神之死和九五天宫的毒针脱不了干系,恼他说了那么多动人的情话却半件也没有做到……恼他总是辜负,总是辜负,总是辜负。
帝都山的风灌得人身上冷了,莫知旧就不能让楚夕年躺在这里。
可是莫知旧现在的灵力连云彩都唤不动了,望一眼怀里的人,声音轻轻柔柔地道:“夕年,我抱你吧,我怕我背你的话我的背要硌到你。在人间时,你不是要我背的嘛,我现在补给你。”莫知旧给怀里的人理一理发丝,抱着她从尸腐坡回去。
帝都山上不时有毒蛇吐信子的声音,只能听到声音,好在看不到毒蛇。
莫知旧和楚夕岁身上的血腥味太重,引得这些毒物跃跃欲试却始终忌惮他上次的清缴,“夕年啊,要不是坊间流传你实力不济,本来我没想过来帝都山清缴一番的。你说我们这算不算得上是因祸得福啊?”
莫知旧只当自己看不到她满身伤痕,只看那人头靠在他胸膛乖乖的也不言语。
一只寒鸦一路跟在他后面,见他走到帝都山的大门就停靠在一棵大树上,莫知旧扭头望那只寒鸦一眼,虽是不会说话,可莫知旧感觉那只寒鸦很是失落。
寒鸦食腐肉。
莫知旧的心惴惴痛了痛:“这段路不好走,你可能要觉得颠簸,再坚持一下。”莫知旧紧了紧手臂,额角上的汗珠滚落到楚夕年的身上,和她身上的血水混为一体。
回到九五天宫,莫知旧把楚夕年径直放到自己的床榻上,吩咐随侍的仙娥去沉夕殿找来楚夕年换洗的衣服,还特意交代一定要选红色的。
怕别人给楚夕年换衣物时不小心伤到她,他就清退了初升殿里的仙娥仙子,自己一点一点给她擦洗更换。
“楚夕年,今日就算我冒犯了,你要是有本事,醒来后再找我清算吧。”莫知旧对着她道,然后一点一点褪去她身上的衣物。
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害羞的,可在为楚夕年清洗到胸部的时候他还是羞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
几次三番想唤仙娥进来帮忙,望望楚夕岁全身的伤他还是将提在嘴边的话咽下了。
他伸出掌心用灵力探了探,元婴似是卖力地要和他呼应,带动得楚夕年的胸腔也温和起来。
莫知旧又把灵力运过去,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胸腔里灵力的流转,也仅限于胸腔处。
“我想到你会受伤,我想到你会流血,可我从头到尾也没想过,他们会把你伤的这样重。”
楚夕年奇经八脉已断,全身骨骼除胸腔处也被全部碾碎了,莫知旧大概能推断出楚夕年在狄无渡狄无及手中经历的酷刑。
这样温雅的一个人,第一次觉得早先自己做得不够了,莫知旧压抑着自己低沉着声音对着床上那人,道:“夕年要他们怎样给你赔罪呢?一条胳膊是远远不够的。”
莫知旧将伤药上到楚夕年腰腹间的时候用嘴轻轻吹了吹,尽管这里的血肉烂成一团,莫知旧还是能清晰地分辨火魅鞭和匕首在她身上伤害她的顺序,“我们要狄无渡狄无及两个杂碎的贱命,好不好?一点一点的要,让他们的血一点一点流,每种酷刑都不要漏过。”
要是楚夕年醒着,定要说他是鬼附体了。
读了两世书的人,竟然说出这样狠毒泼辣的话来。
就是这样,莫知旧仍觉得不够,他一面颤抖着手包扎伤口一面摇头,道:“这样似乎也不够。”
他对着床榻上那人道:“狄无渡有句话启发了我,酆都罗山有一处酆都罗池,那里适合他。酆都罗池中布满幽冥冤魂,专门喜食仙界中人的遗骨,然后修炼作祟。他们把你的骨头一寸寸碾碎了,我们就要他连遗骨都没有。”
莫知旧用伤布将楚夕年腿上的伤细细包扎,柔声细语道:“等到你醒了,我就为你把狄无及抓来。他们不是有噬灵蛊吗?我就把帝皇殿打开,里面的毒器毒物毒虫,任你挑选,到时就是你想把它们全都在狄无及身上用一遍,我也吊着她一口气,让她挨到最后一件。”
擦洗,上药,包扎,穿衣……莫知旧整个过程堪称精细。
帮她把红色的衣裙穿好,每根发丝也都细致整理好,盖上绸被,莫知旧轻柔抚着她的额头,道:“你在这里好好地睡上一觉,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一页禁书。
他需要一页可以续命的禁书。
再次来到大帝的寝殿,只不过这次大帝的寝殿外面都是他吩咐用来囚禁大帝的天将。
或许用不了多久,他就不用和大帝这样对立了。
等到他用禁法将楚夕年救回来,他就带着大帝一起结束寄魂术的痛苦。
如果到时候大帝也能看的开,那他们走之前还能一起用一次晚膳,或者聊聊天。到时候不聊天界,也不聊九五天宫,只聊聊爷孙之间的事情,只聊聊父神母神。
虽然很想知道,但他极少从大帝口中听说父神母神的只言片语,想想当真是有些许遗憾。
莫知旧深吸一口气,走入寝殿,对着大帝道:“大帝,把禁书给我。”
大帝把金盏雕龙杯甩到他脚边,怒斥道:“你给我滚。”
这是莫知旧去帝都山上带回来的黄金打造的金盏雕龙杯。
大帝曾经很喜欢,这杯盏留在他寝殿里直到现在才扔,看来比想象中的火气要小。
莫知旧拾了地上的茶盏,道:“大帝,你把禁书给我吧,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大帝看着他,眼中火气冲天,“尸体都凉透了,再晚又怎么样呢?知旧你醒醒吧,别再执迷不返了。”
果然,大帝还有心腹在外窥探着莫知旧的一举一动,只是莫知旧此时,无心解决此事。
莫知旧道:“大帝,我最后再问你要一次,把禁书给我。”
大帝痛心疾首,“知旧,你真的要这么没出息地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害死自己吗?”
莫知旧道:“我只要楚夕年。”
只要楚夕年活着,已经不敢再奢求别的什么了。
大帝摇摇头,“她死了,凉透了。”
莫知旧拔出初升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那我就和她一起死。”
“住手。”
莫知旧伸出手,“禁书,给我。”
“我可以把禁书给你,我要你拿天界十万天将来换。”
莫知旧收了剑,道:“我不能。”
“在人间时你尚且能够牺牲将士留她一命,如今到了天上你却不肯。难道在你心中,把将士交到爷爷手中比让他们战死都不如?”
“在人间时我没有拿将士的命去换她的命。她和亲与否都没法改变南兴国灭国的结局。而且,她的命运从来就不该由我操控。就是今日十万天将的命,也不该让谁操控。我不去操控,也不会把他们交到大帝手中。”
大帝拂袖:“那你就永远也别想得到禁书了。”
从大帝处空手而归,莫知旧就唤来了随侍,吩咐他们把守藏室里所有的医书搬来初升殿。
这次把她寻回来,就是一步也不想走动了。
他捋捋楚夕年的发丝,柔声道:“夕年,我一定救你回来。”
他靠在楚夕年躺身的榻前不停地翻着医书,从桑榆暮景挨到月明星稀,又从月明星稀挨到东方欲晓,直到明晃晃的阳光刺痛了莫知旧的眼,他把九五天宫整个守藏室的藏书翻遍了,医书几百种,于重塑筋脉血肉竟无只言片语。
莫知旧终于再也忍耐不住,把脸埋到她的掌心道:“夕年,我对不起你。”
“去秋三五月。今秋还照梁。今春兰蕙草。来春复吐芳。
悲哉人道异。一谢永销亡。帘屏既毁撤。帷席更施张。
游尘掩虚座。孤帐覆空床。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伤。”
莫知旧拿着梳子将她的头发梳了一遍又一遍,用手指描画着她的眉毛淡淡道:“既是万事都有尽头,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何分别呢?夕年,你说是不是?”
依旧无人应答,他就也没期待应答。
“夕年,别怕,很快我就去陪你。”莫知旧轻轻在楚夕年额头上吻了一下,抽出初升剑就要去兽冥天宫,被守在门外的小仙娥一把拦住了,“神君,杏林天宫的大公主求见,已经在迎宾殿等候多时了。”
楚夕年不省人事了,莫知旧跟着她魂丢了,脑子也丢了,竟没想到通知她的家里人,连忙去了迎宾殿,把大公主带至楚夕年栖身的床榻前。
楚夕辰只朝床榻上望了一眼就泪眼朦胧得说不出话来了。
莫知旧在旁低着头,声音也低到尘埃里,道:“对不起。”
不知是对不起大公主,还是对不起楚夕年。
大公主擦干眼角的泪,深深向莫知旧施了一礼,道:“神君,你不必自责,我和弟弟已经找到了破解之法。”
没有料到大公主会这样说,莫知旧激动得紧了紧手中的剑,道:“什么方法?”
楚夕辰再次深深地向莫知旧行了一礼,道:“原以为没有元婴,二妹这次是难逃一劫了。可三弟说,神君用禁法把自己的元婴炼化给了二妹。我依稀记得,父神母神曾为周憬然施用过重塑筋脉血肉之法,术法应该就在守藏室中,我这就赶来带二妹回去了。”
莫知旧激动道:“如何施法?”
“想来应该是以肉补肉,以血补血罢了。元婴在,假以时日,灵脉就能自行恢复。先前不知,神君竟为二妹付出至此,这舍弃元婴的恩情,杏林天宫怕是永远还不清了。”
莫知旧却顾不得理会那么多,只关心道:“大公主不必如此,不知道为她补血补肉之人可有什么要求?需要做什么准备么?”
大公主用手覆上楚夕年的额头,“此事神君就不必插手了。”
“大公主是想……”
听这方法也能猜到是取自己的血肉去补楚夕年的血肉,却不知重塑楚夕年的筋脉要施术之人付出怎样的代价。眼下,大公主是想用自己的血肉筋脉去补楚夕年的血肉筋脉吗?
大公主点点头,“我们血脉相连,施用此术更为稳妥。”
莫知旧想到周憬然曾说过他是天玄天宫的遗子,大帝当年对天玄天宫赶尽杀绝,稍作联系,“大公主,若我说的没错,当初周憬然重塑筋脉血肉之时,也无法用与他血脉相连之人施法吧。”
大公主似对这个问题还有所芥蒂,顿了顿,才道:“当初是……周言上仙。”
和他所思所想如出一辙,莫知旧点点头,道:“如今,大公主就让我为楚夕年做这件事吧,我心甘情愿。”
大公主却摇了摇头,行礼对莫知旧道:“神君,此事还是交由我和弟弟吧。我还有一事想要拜托神君。”
若是他和楚夕岁成亲,从辈分来讲他是要给大公主行礼的,但大公主念着他神君的身份,这会儿功夫已经给他行了三次礼,莫知旧受之有愧,连忙回礼道:“大公主请讲。”
“周憬然此前深受重伤,内丹破裂还未复原。我和弟弟妹妹所修法术均无杀伤力,他们二人得到神君传来的消息后就赶去了兽冥天宫至今未归……”
莫知旧颔首,道:“大公主放心,我这就去兽冥天宫。”
“多谢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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