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闯龙潭

罗飞烟瞧了萧允一眼，脸上浮现笑意，就像是看到什么好玩的事情。
笑得越来越失控，差点连眼泪也掉下来，遥想小时候的情景。
每当被人欺负又打不过的时候，萧允也会上山爬树，在那里躲上一天，偶尔被挂在树上，也是要叫村里大人帮忙才能落下来。
罗飞烟伸手一挥，袖中两道寒光闪出，打在萧允身后的树枝上，树枝断裂的声音传出，萧允只感觉身子一轻，飞一样的感觉。
萧允灵力耗尽，只能任由自身落下，连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好在罗飞烟上前接住他，将他的双脚轻轻地放在地上。
萧允老脸一红，怎么跟老妈子带小孩一样？
他一个大男人，又不是不能走路。
“别扶我！看我。”
可是一步迈出。
“哎哟！”
很羞耻地摔了个狗啃泥。
“慢点慢点，怎么像个三岁的小娃娃。”罗飞烟上前去扶萧允起来，一面帮他拍去灰尘，一面带他到一块石头上坐下。
“你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脚上受伤还和那怪鸟打架。”
罗飞烟见过很多场战斗，有一拳破碎山河的，也有一剑斩破苍穹的，故事书上还有九九九九招打烂整个界域的，少一招是为了不遭天谴。
有独断万古的大能，跨七界，战神域，破冥土，逆轮回，连无尽的苍穹上也写满它们的事迹。
但从来也没有谁像萧允这样，提着一把刀就上天去砍尽一切不服。
刚才的战斗眼花缭乱，罗飞烟一直躲着没敢出来，因为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去了只能添乱。
最后见到萧允跃下悬崖，罗飞烟才不顾一切地跑出来，以为萧允命数已尽。
但刀光闪烁，划过天穹，她知道一定不会有事的。
至多不过是脚上擦破点皮。
罗飞烟把萧允腿上的伤口揭开，里面鲜血淋漓，血肉已经扭曲变形，这是萧允的弱点之一，体魄太差，抗击打能力不行。
罗飞烟拿出随身携带的一条披帛，像纱布一样仔仔细细地包扎好伤口。
“痛痛痛，轻点，阿烟。”
萧允想开个玩笑，顺便秀一秀战绩，但考虑到当前的处境，却渐渐连痛都喊不出来了。
兽潮围拢，大地震颤，到处都是妖兽。
到底要怎么才能活下去？这是个无比沉重的问题，一时间谁也无法解答。
但罗飞烟知道，急也没有用。
萧允能斩杀两只布骨鸟，这等惊世壮举，已是天人之姿。
两人能活下来的唯一希望，只能寄托在萧允一人身上。
“我看，大概很难突围出去。”萧允略有一些沮丧地道，这话虽然不好意思说出口，但事实就是如此。
萧允明白，红雪虽然强大无匹，奈何自己实力太弱，再带上一个罗飞烟，不可能成功逃出兽潮的包围。
吼——
又一声咆哮划破长空，强烈的声波瞬间在兽群之中撕出一条口子。
萧允疼得直捂住耳朵。
罗飞烟更是心神失守，连站都站不稳，差点摔倒在地上。
萧允勉强祭出一张龟息符，温和的灵力流转，撑起一片绿色的光幕，将二人保护在其中。
龟息符是属于潜行防御类的符咒，一来可以隔绝外界攻击，二来可以隔绝外界对己身的探察，声波当然也可以阻挡在外。
在光幕之中过了好久，萧允连连甩头，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
在地平线上，一只三阶初期的狂暴雷熊脚踩大地而来，每一步都使脚下的土地出现裂痕，所到之处连山河都跟着爆碎。
更可怕的是，在这只十丈高的庞然大物身后，跟随着一片浓重的雷云，雷霆孕育，紫电闪烁，如无数灵蛇般缠绕不休。
噼啪——
一道道雷霆就像是催命的鞭子，打在狂暴雷熊身上，连三阶妖兽也难以抵挡。
方才只是一声熊咆，直震得山丘开裂，无数石块炸裂成粉末状态。
一只二阶初期的银背巨猿与之争道，结果被熊掌一拍，脑袋当场就开了瓢。
“不自量力。”
除非是真龙降世，可以依靠绝对的种族血脉压制，否则越阶挑战三阶妖兽就是找死。
这只狂暴雷熊无疑是来自于黑夜森林内部，光是从其浑身缠绕的雷电就可以看得出来，绝对是个霸主级别的狠角色。
那道道雷光是黑夜森林的诅咒，是黑气永恒的恐怖种子。
可以将灵魂烧化，永世不能复生！
小小的西南域有一句传言：“它们——黑气，来源于一个古老的传说，祖辈们称之为魔鬼的契约，想要力量？哼！用你的灵魂作为交换。”
虽然黑夜森林深处不乏四阶的契约生物，它们是整片大陆上最恐怖存在，但一直以来，森林外从来没有出现过它们的身影。
这一片区域最强的妖兽也不过是二阶初期，比如刚才那只银背巨猿，所以归元宗这样的势力才能够安然存在，因为有力量克制妖兽的入侵。
可一旦有三阶妖兽肆虐，那将是无法想象的灾难！
眼前的一切比梦还要离奇，到底是怎么了？这个世界还能好起来吗？连三阶妖兽都跑出来凑热闹，湖边到底是有什么邪物出世？
萧允目瞪口呆地看着，黑气的诅咒会锁住契约生物的灵魂，永远被囚禁在黑夜森林之中，它们的肉身自然也难动分毫。
除非进化成为五阶兽王，拥有无上威能，白日飞升。否则只能看着灵魂被一点点蚕食，永远也无法逃离。
但为什么这种时候，会在黑夜森林外出现狂暴雷熊？
难道？
萧允转过身去，看向那冲天而起的水龙卷，脚步不自觉地朝其挪动。
水龙卷此时已变了颜色，从浅白过渡到深蓝，其中闪耀着无数的灵力光芒，就像散落的星辰一般耀眼。
可能是因为水龙卷的出现，暂时使黑气森林边缘的禁制失效。
这只狂暴雷熊应该是正好在森林边缘游荡，所有才有机会逃出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湖中必有古怪。
至少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黑夜森林自成一个大阵，是为了封印某中东西而存在，而这个湖就是其中的一个阵眼。
水龙卷的出现，可能是因为阵法受损，封印的力量减弱，所以对妖兽的禁制才会松动。
至于第二种情况，就是有逆天邪物出世，所以才引得周围天地规则暂时变化，黑气的束缚短暂失效。
轰，一道紫色的巨雷划破长空，贯通天地之间，在乾坤朗朗的白日依然清晰可见，亮得令人心悸。
黑气的效果并没有完全消失，黑气的诅咒永远存在，就算离开森林边缘，也要受到天雷的惩罚。
狂暴雷熊被雷电击中，当场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咆哮。
声波所到之处，方圆十里范围，所有的树木都被夷为平地。
被震死的妖兽不计其数，许多低阶的更是当场爆碎成血雾，场面惨烈异常，就像是屠宰场一般血腥。
这就是三阶妖兽的力量，相当于人族元婴修士的恐怖存在，随手一掌就能横推山岳，强大到令人窒息。
龟息符撑开的光芒出现裂痕。
“快走！”萧允扯住罗飞烟的手，脚底抹油般朝前奔去。
“去哪里？”罗飞烟不解道。
“当然是往前跑，反正不能往后。”
罗飞烟满脸疑惑，刚跑到这边，难道又要跑回去？
身后的狂暴雷熊承受雷霆之力，浑身变得焦黑，看上去像块焦炭一样。
它厚实的背上被削去大半血肉，骨头被连连折断几根，深红色的鲜血像凝胶般一块块滴落下来，自由对这只妖兽来说没有什么用处，它此生最大的乐趣就是对抗雷霆。
这雷霆曾囚禁它上千年，几乎将灵魂都烧得磨灭。
但它依然傲立在血泊之中，用低阶妖兽的尸骸撑起狂暴雷熊一族的骄傲。
这就是恐怖的契约生物。
随便一只逃出黑夜森林，都将是魔王降世。
萧允解释道：“再不走，我们全都得死，那头熊能把我们震成渣。”
罗飞烟点点头，表示明白，虽然在狂暴雷熊那一边，一些一二阶的妖兽被解决掉，但妄想从狂暴雷熊眼皮子底下突围就是做梦。
被炸成血雾就是下场！
此时萧允眼睛闪光，狠狠地盯住水龙卷所在的地方。
“只能拼一拼了，这里有三枚避水符，我们或许可以暂时躲进水龙卷之中。”
萧允伸出手，将其中两枚交到罗飞烟手上，又捏碎了一枚龟息符。
林帆的家当，现在就只剩这些。
但萧允可不想去幽冥世界陪林帆，他要活下来！
往后走是绝路一条，必死无疑。
往前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避水符用完怎么办？”罗飞烟问道。
萧允面色沉重：“不知道，但我们别无选择。”
罗飞烟张口想说什么，谁也没想到会走到这个地步，若是再不说遗言，很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但龟息符光幕黯淡，出现了短暂的失灵，狂暴的音波潮水般涌入，刺得脑袋生疼，有如针扎一般。
她摇摇头，伸出另一只手捏紧了萧允的衣角，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这一次相当于原路返回，萧允轻车熟路，早已习惯在森林里穿行。
奔跑的速度甚至比一步一瘸的狂暴雷熊还快。
等靠近湖边之后，萧允看到眼前的景象，心里却不停地在打鼓。
“等我活下来之后，一定要学一招水龙卷拔刀术，这招实在太帅！太强！”
“避水符？”萧允询问似的道。
罗飞烟不慌不忙，甚至风度翩翩地将避水符撕成两半，分别握在左右手掌心内。
“我知道，这样做，心诚则灵。”
“数到三，我们一起冲进去，千万不要分开，不然被水流分开很难聚到一起。”十丈之外就是水龙卷的边缘，他们没有太多时间犹豫。
萧允的考虑是，暂时进去躲一躲。
但水龙卷何其狂暴，就算是隔开十丈远的距离，龟息符都已经快支撑不住，光幕有裂开的征兆。
专业不对口，没办法。
龟息符的龟应该指的是旱龟。
“一、二、……”萧允好像有点拿不定主意，久久没有数到三，在某个时刻他有一阵眩晕，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到底数不数？”罗飞烟像是赌气一般，率先冲了进去。
水柱贯通天地，超出视野的极限，罗飞烟渺小的身影就像一朵水花，只需一个大浪打来，就会被滔滔洪流吞没。
萧允看着她的背影，口中喃喃道：
“前世的萧允啊，你看那熊熊燃烧的水龙，像不像涤除污秽，万般因果加身的净罪烈火？”
“跨七界，战神域，破冥土，逆轮回的天才在此会怎么做？他们是不是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次要是能活下去，我一定要做个好人。”
说完，也挺身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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