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5章 地虱子鲸吞断肠汤 雪里狼灵堂拥逸王1
张居正被鞭尸、李太后焚宫的消息传到支罗寨,已经是大年之后,让黄洪道、黄贡不寒而栗,感觉万历皇帝手段太毒辣、心机太阴狠,与毕兹卡势不两立,与支罗寨不共戴天。黄洪道垂泪说,兄弟,而今眼目下,如何打理?
黄贡虽然足智多谋,而今也无回天之力、回生之术,沉吟半晌说,一个字, 遁。
黄洪道惊讶地问,往哪里遁?
黄贡默然说,先遁七曜山,再等时局变化。张居正虽然贤能独裁,并没有改变大明朝岌岌可危的败象;而今万历亲政铁腕,同样不能改变大明朝摇摇欲坠的衰微。过不了一些时日,民不聊生的百姓定然揭竿而起,虎口夺生。
黄洪道忧心忡忡地说,支罗寨几万家人、朝臣、民众,如何隐藏在茅草丛生、食物不见的七曜山?
黄贡愤然说,大丈夫处世怎能如此优柔寡断、心怀妇仁?人众寡养,色艳显眼,如何藏匿逃逸?要想藏匿,只能带十来精悍随从即可,妇幼一律不带, 多一人就多一份危险,少一人就少一份暴露。
黄洪道低首哀泣不止、长叹不止、捶胸顿足说,让他们在朕眼前哀号死去, 于心何忍?于情何绝?
黄贡慨然说,而今无兵无马、无将无吏,如何抵挡明军、匡扶国家?媳妇再巧,有米才能炊;骏马再力,有草才能行。毕兹卡的灭亡只在旦夕,支罗寨的齑粉亦在弹指。如果王上隐遁,暂时湮息国家,或许大明朝会网开一面,保全支罗百姓性命。
黄洪道凄声说,黄节年外出探听消息,也没有一点音讯呀。
黄贡怒气未消地说,吉人自有天相、孤儿自有天怜,该回来的必然回来, 不该回来的一定不回来。王上大哥,不必担心。
这时,一名太监端着银盘进来说,王上,该喝药了。
由于黄洪道整天精神恍惚、恹恹不食、脚趴手软、周身无力,御医给他开了安神补脑、健胃养脾、静气凝神的汤药。黄洪道端着金碗正要喝下,被身边千总殷方突然喝住,王上且慢,常言父药子先偿、君药臣先偿,方为忠孝。送药太监,先尝一口。
送药太监端着药碗抖抖洒洒、战战兢兢,汤药摇荡一地,不知如何是好。黄贡大喝一声,喝了!
送药太监闭着眼睛只好一口鲸吞了碗中汤药,一声“巨牙鲨”还没喊出来, 就七窍流血,倒地身亡了。
殷方扒开易容太监的面皮察看,竟然是禁军旗长杨正崇。黄贡下令立即追查,找出同党;加强警卫,严防内应。
原来,汤世杰攻下鱼木寨,在支罗寨南边攻打;朱燮元攻取龙潭寨,沿着黄屋当年修筑的运兵大道,在牛栏坪与殷世元故意僵持不下,传令地虱子杨正崇药杀黄洪道,扰乱支罗寨局势,让两路大军踏平支罗寨、会师支罗寨。
杨正崇冥思苦想几天,总没有一个好计策。一天夜里,他匍匐在墙角,准备翻墙入宫刀刃黄洪道,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谁要翻墙越货呢? 杨正崇只好跳下高墙,战战兢兢定睛一看,原来是拗着铜烟杆的黄节年。
于是他上前哈腰说,原来是消息营黄统领,幸会幸会,从京城打探消息回来了? 我是亲兵旗长杨正崇。
黄节年警惕地问,月黑风高、夜深人静,你身为亲兵旗长,翻越宫墙干什么? 杨正崇肥胖矮小、草凳圆滚,揭开脸上的黑色蒙布说,我是亲兵旗长,当然得深夜巡防巡查呀。
黄节年继续问,正大光明的巡查,为什么要蒙一块胯裆的遮羞布?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吗?
杨正崇低声说,朱燮元狡诈多端,派了许多高手入城,准备刺杀文王。我这是奉命行事,登高瞭望、暗中捕捉。
黄节年一边抽着大烟一边鄙夷地说,我从来没有得到这样的消息,只怕是你见支罗寨将破,刺杀文王去大明朝邀功请赏吧。
杨正崇老脸红得如同猪肝,黑心跳得如同簸箕,冷汗流得如同雨下,要 不是天色昏暗,早就被人瞧见出来了。不过,到底事先和殷世元制定有各种 预案,他立刻笑容可掬地说,您老人家要是不相信,我们去见天威将军,看 他怎么说嘛。
黄节年挥着铜烟杆说,你走前、我断后,别想逃跑。不然,我这把铜烟杆要你脑壳开花。
杨正崇一边激烈地思考着计策,一边乖巧哄骗说,满城兵士,丈高城墙, 又是岗哨、又是巡逻,又是明哨、又是暗哨,只要您老人家一声呼喊,我就是有四条腿、两双翅磅,也逃不走呀。
黄节年“哼哼”地响着鼻声说,量你地虱子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板心,老老实实地在前面行走,见了天威将军自有分晓。
杨正崇一边眼扫四周地形寻找砍杀机会,一边故意拖着声音说,要得,亲爷老汉。如果我赢了,就让您家菜花蛇苔妹做我媳妇,反正在屋头空起也是空起、干起也是干起、闲起也是闲起嘛。
黄节年用铜烟杆顶着他的背脊说,癞蛤蟆吃天鹅肉,想得很美。我家女儿是未来的土司夫人。
杨正崇讥笑说,还想做土司夫人吗?早就被人家休妻了,女婿们也都战死得差不多了,你孤老汉做黄粱美梦吧。支罗寨被围得水泄不通,都是你黄家那些亲家、女婿们干的好事。
黄节年大喝一声,咸吃萝卜淡操心,快点走。
在一个城墙转弯处,忽然一支夜鸟“哇”的一声惨叫过去。走在前面的杨正崇大喊一声,有人翻越城墙。
黄节年上前几步厉声喝问,哪里?
杨正崇在后面挥出一刀说,这里!话音未落,尖刀从黄节年的胸腔穿了出来。杨正崇见前后无人,将尸首丢入茅厕,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营房,继续谋划刺杀黄洪道和黄贡事宜。一天,他闲逛到一条小巷子,见一名小太监靠在墙上盈盈流泪,立即上前盘问,总管公公的板子,把屁股打开花了,在这里哭泣吗? 小太监抹着眼泪说,将军,小的毒人的不吃、害人的不做,如何挨了总管公公的板子
杨正崇拄着一把亮晃晃的切菜刀说,那就是在咒骂文王了。
小太监跪倒在地捣葱般磕头说,将军饶命,小的如何咒骂当今文王呢?天地良心可以作证,没有咒骂。
杨正崇舞着切菜刀说,如实招来,不然送你到文王面前,剥你的皮、抽你的筋,放你的血、敲你的骨。
小太监只好如实供述,我家本是响水滩的奴隶,为脱去全家奴籍,九岁来宫中做太监,小心谨慎、做事勤勉、无一差错。近日听说响水滩被明军占领, 也不知道娘老子弟妹如何了,您说我能不哭吗,能不担心吗?
杨正崇临机一动说,你真是一名孝子,可喜可赞、可朔可造,不想回去看一眼吗?
小太监哭着说,都是娘身上落下来的肉胎,怎么不想回去看一眼呢?只是王命在身,关卡重重,如何回得去呢,将军?
按照军中品级,旗长一类军官,并不能称为将军,但是军中兵士为了讨好上司,也有背地里称呼将军的。杨正崇扯虎皮作大旗地说,本将军可以帮你的忙,回家尽孝、尽义、尽情、尽爱。不然王城破了,一切都晚了,只有到阴曹地府会面了。
小太监听了这话,更是哭得泪人一般地说,请将军指引一条光明大道,让我回家看望一眼、团聚一次,就是死后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杨正崇扶起他说,本将军一生喜爱孝子,敬重孝子。你必须听从我安排, 方能帮你与家人团聚。
小太监点头说,将军为再生父母,一切听从安排。
杨正崇伸出手板说,把你的腰牌给我、衣物给我,然后假装王城探子,拿着禁军令牌悄然出城。
小太监点头说,行。
杨正崇又问,你在宫中干什么呢?端茶送水,还是卷帘倒尿?洒水扫地, 还是传达圣旨?
小太监转动着一双蓝幽幽的眼珠说,端茶送水。近日文王身体欠安,天天喝药,我是专职熬送汤药的。
杨正崇漫不经心地问,几人为文王熬送汤药?
小太监生气地说,就我个人,取药、熬药、送药,全部包揽。
杨正崇笑着说,真是辛苦呀。你回去了就别回来,因为王城早晚要被明军攻破,多死一个少死一个,对于文王来说无所谓。我这里有十两银子,一并拿回家去孝敬爹娘。
小太监再一次跪地磕头祈求,将军如此大恩大德,叫我如何报答?请将军言明姓氏,回家给您立个生牌、修座生祠。
杨正崇本想告诉他姓名市恩贪功,但又怕露出马脚惹火烧身,所以坚决推辞说,收拾细软快走,到时候我自然来响水滩找你。
小太监走后,杨正崇化妆成送药太监,出入王宫,司机下毒。开始几天, 没有找到什么机会,因为黄洪道的食物、汤药,必须经过层层检验、多人品尝, 才让他食用,特别是禁军的亲兵千总殷方,检查得最为仔细。经过几天预演踩点,杨正崇终于摸清了下毒的门道。他先把兜里的九步断肠草粉末隐藏在长袖里,让重重关口检验品尝汤药后,再将药粉抖在药碗里。
黄洪道见身边的禁军头目竟然扮成太监毒害自己,恐惧万分、心如刀割, 伏身龙台放声大哭,不做了,不做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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