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57章 十三哥魂归支罗寨 十八妹列阵苏马荡1

粉链蛇黄芸妹和舔月狮覃亮的婚事，一直没有举办了。先是家父覃太良在夔门战死，继是武王黄中在京城斩首，后是文王黄洪道宫殿自缢，不得不一拖再拖。黄芸妹拉着覃亮跪在黄贡面前祈求，十三哥，让我们在文王灵堂前拜堂成亲吧。

        覃亮厉声说，我这一去不知生死，如何让你守寡在家呢？

        芸妹号啕哭泣说，支罗寨将破，黄家还能保全吗？你不能让我死了还是化身子，到阎王那里受辱呀。

        化身子，是没结婚就死了的人。黄贡扶起芸妹凄苦地说，我答应你，就在大哥文王的灵堂前礼拜成婚。舔月狮停歇一晚，再带逸王兄弟走吧。

        覃亮在黄洪道灵堂前礼拜成婚、洞房未入，扯下身上红花红缎，交给芸妹并捧着她滋润而幸福的俊美脸蛋说，我走了，夫人！然后率三十二名孩子转身而去，逶迤上了浓雾拥裹的七曜山。这里要提早说的是，覃亮带着三十二名孩子，含辛茹苦、相依为命，藏洞躲草、果腹种粮，先逃七曜山，再转寒池岭，  后藏巫山霸王堂，最后参加了张献忠的农民义军，建立了大西政权，和张允修、张静修同营作战，同朝为官，同生共死。

        黄芸妹捧着覃亮留下的红花红缎，和众人一起粉泪长流，哀声连绵。忽然，  殷方慌忙来报，城外爬来了几只螃蟹。

        黄贡不解地问，绝命时刻、自身不保，哪来的螃蟹？

        殷方解释说，夔州知府花壳蟹李源、奉节知县蓝须蟹汪泽、云阳知县梭子蟹陈嬉、万县知县逍遥蟹马图四人，打着蓝旗前来集体劝降。

        黄贡怒火填膺地说，父王被杀、家兄自缢，大仇未报、血恨未了，拖过来砍了，祭奠文王大哥。

        殷方正要去押解四只螃蟹，黄贡却改变主意说，殷将军算了，把他们关押起来再说，也许危机时刻，还有用处。

        这里需要提前交代的是，当天夜里，本想新官立功的李源四人，被隆隆炮火吓得屁滚尿流、仓皇逃逸时，因路径不熟，或滚下悬崖摔死，或误中机关射死，无一生还。

        黄贡召集黄家妇幼、亲友、兵丁来到黄洪道灵前，准备为他草草出殡，把守城西的文家胜匆匆来报，殷世元反了，已率大军赚开城门涌入城内，正杀将过来。

        黄贡咬牙切齿地说，取我铁榔头来，定取巨牙鲨狗头。我早就怀疑他，而今终于跳了出来。十八姐妹掩护城中百姓逃命，支罗寨已经不保了。

        殷方抢先一步说，将军且慢，让两点秀蛾先去找殷世元问个明白，为什么要反叛毕兹卡。

        朱燮元、汤世杰大军虽然人多炮重，但是想仰攻天王城、轻取支罗寨，也是很困难的。因为寨墙高耸坚固，城池广阔纵深，居高临下、高屋建瓴、醍醐灌顶，都是作战优势，弓箭、火炮、石块、木棒，都是有效杀伤武器；大人、孩子，男人、女人，都可以从墙孔射杀敌人。朱燮元与殷世元商议，龙潭寨故伎重演，双方炮火假打，兵士呐喊不进，虚报惨重伤亡，迫使黄贡下令放弃牛栏坪，退守支罗寨，借机占据王城西门……殷世元挥舞着大刀，一人领先直接杀入，白掌熊魏文掖、铁嘴鹤栾木英、雪藏獒元觉慧护后，四人将雪里狼黄贡和两点秀蛾殷方团团围住在空旷的天王殿前，秦良玉、冉云怒、杨顺僚、覃罐一干土司赶来围了第二层，明军、司兵涌来围了第三层，一场旷世厮杀、绝代搏杀就此拉开惨烈序幕。

        黄洪道的大灵前，狼、熊、鹤、蛾、獒、鲨共舞，镐、矛、戟、枪、刀、剑同演。两个一心一意要保家国残喘，手中家力处处生风，彰显全身刚烈；四人拼死拼活定踏山寨齑粉，掌里武器招招毙命，不留半分柔情。两个是网中鱼、笼中鸟，东奔西突，上蹿下跳，定叫鱼死网破、鸟亡笼毁；四人为捉鳖缸、困兽井，南护北网，左攻右伐，务必鳖擒缸存、兽缚井在。两个似乎英灵暗助，  臂力陡增、套法娴熟，置生死于不顾，誓追先王于阴曹地府；四人好像皇帝在侧，技艺倍添、功夫老练，必报万历在烈火沙场。殷世元大声呵斥，狗日的殷方，竟然跟老子拼命，快快缴械投降！

        殷方一边砍杀一边回答，土家人只有断头英雄，没有投降狗熊。

        殷世元怒不可遏地说，你龟儿子本为汉人，何时变成了土家人？助桀为虐、是非不分，算什么英雄？

        殷方鄙夷地说，好女不嫁二夫、忠臣不侍二主。我殷氏姐弟宁做黄家鬼，  不做殷家人。

        魏文掖大喝一声，试图逼黄贡、殷方于大殿灵堂之中，乱箭射死，大火烧死。黄贡知道，一旦退回大殿，棺椁横存、挽幛悬挂、花圈满殿、纸扎成堆，

        不但无法施展功夫，而且还会掀翻大哥棺椁，搅乱大哥安息灵魂。所以，他瞅准栾木英身高力大、弹蹄跃起、转身出刀迟疑半拍的空档，假后真前、虚左实右，大喝一声飞出铁镐，直取他铜甲护身的心窝，竟然将其心肝、肠肚掏了出来，洒落满地，流血身亡。

        殷方也趁元觉慧收棍之时，飞出一刀将他砍杀，肥圆的身子向大明军翻滚而去。

        大殿前的院坝里，明军和土司兵越聚越多，圈子越围越厚，全部手持刀枪将他们层层环围，惊心动魄地观赏，撼天动地地呼喊，杀了黄贡，杀了殷方！  经过几十轮搏杀，白掌熊魏文掖、巨牙鲨殷世元和随后赶来的丧家犬安大

        朝、黄牯牛呼延安，仍然无法取胜，几个人都有些累了、乏了、喘气不休了。人群后的李廷龙忽然高喊一声，火箭焚烧黄洪道灵堂，让其首尾不顾、心神不定、分力斩杀。

        立即，火箭群射，灵堂哄燃。黄贡、殷方拼杀迟疑，魏文掖瞅准机会，一刀将渐渐力乏的殷方斩杀于地。殷世元顾不了倒地儿子，拼死找黄贡报仇雪恨，  还我儿子！

        黄贡愤然骂道，卑鄙小人、卖主求荣，阴谋诡计、贪生怕死，卑躬屈膝、以女色事，岂能是大大丈夫所为？还不如儿女和夫人忠心豪侠，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殷世元想起上吊的女儿、投井的夫人、战死的儿子，忍住悲痛说，我生是大明朝的人，死是大明朝的鬼，从来没有背叛过大明朝。来你家卧底十数年，  受尽各种屈辱，都是朝廷妙计、总督安排。两军之战，不用孙子兵法，只逞匹夫之勇，焉能不败？

        黄贡已经被众人逼到烈火之下，横着铁镐愤怒有加地说，入会袍哥之时，  你烧香祭祖、磕头问天、扪心发誓，若有背叛，三刀六眼、天诛地灭、永不超升。

        殷世元“哈哈”大笑说，圣贤二爷教我诵读袍哥誓言时，心里一直在说“放狗屁，放狗屁。”

        秦良玉吊着膀子抖着橙红披风说，你那是什么狗屁袍哥？收罗的全是强盗啯噜子，专做坑蒙拐骗、杀人越货、欺男霸女的罪恶勾当，天神愤怒，人人得诛。

        黄贡气得满脸乌黑、切齿脆响、双手痉挛，恨不得把殷世元、秦良玉撕成肉丝，剁成肉酱，烧成骨灰。

        魏文掖也趁机建议，巨牙鲨所言不虚，我见将军忠厚仁义、武功盖世、体貌堂堂，不忍加害。你只要放下武器，归义大明，我们定然在总督面前保全你，  在皇帝面前保举你，做一个大明重臣、时代英豪。

        黄贡鄙夷地笑着说，毕兹卡从廪君拓土、蔓子护城开始，只有断头将军，  没有怕死之徒；只有勇猛虎狼，没有贪生蝼蚁。你们说的大明朝，贪污成风、腐败透顶，官僚倾轧、鱼肉百姓，也是秋后的蚂蚱、霜中的黄花，还有几天时光？我奉劝你们，不要助桀为虐、伤天害理，莫做朝廷鹰犬、黎民屠夫，大明朝颠覆之时，也许才能寿终正寝。

        魏文掖冷笑说，既然雪里狼执迷不悟、愚钝不开、冥顽不化，休怪老夫们手下无情了。

        黄贡横着铁镐怒目而视，厉声喝道，来就是，一人为单、二人为双、三人为众、四人为伵、五人为伍，决不后退半步。

        魏文掖率众突破城西与黄贡厮杀时，汤世杰仍在城南脚下艰苦鏖战，守卫城南的文家胜率部抵抗坚决，寸步不让。这时，向胜灰头土脸地跑来说，人和将军，天威将军十分危急，派我来告知救援。

        文家胜抛妻别子从达州只身逃回后，一直不被黄家重用，处处有些冷落。虽然常常单身孤影有些后悔，但是也无法弥补从前过失，因为世界上只有害人的断肠药，没有回头再来的后悔药。而今支罗寨四面被围，炮火连天、兵士奋力、无处逃生，他想不战也无法了，就跟上了贼船一样，不做贼也下不了船。文家胜挥着铁链子说，天威将军在哪里，走吧，带我们救他。

        向胜死死盯着横扛着的厚重铁门说，在天王殿，你在前，我随后就来。

        文家胜刚好转身，向胜迫不及待地冲过去，拔下拴住城南大门的三根横杠。文家胜这才陡然想起，向胜早在万县投降了明军，气得回身一链子，将向胜吊死在城墙上。可是汤世杰已挥刀撞开大门，蜂拥而入。文家胜见城南失守，只好率兵且战且退，如惊弓之鸟、漏网之鱼，四处躲避。

        黄贡真是到了危机时刻，魏文掖如同一只肥滚老熊，伸出满手寸余白毛，  从左路飒飒进攻；殷世元也如一条健肥鲨鱼，张开两颗尖刺门牙，从右路威威杀来；安大朝、呼延安也如疯狗疯牛，张牙舞爪咆哮，前后协助堵截；加之秦良玉、冉云怒、杨顺僚一干土司亦如肆掠野物，外围层层包抄。大家同力同心，  用尽本事，要将饿狼尸骨分蘖、血肉饕餮；往来穿梭，遮天蔽日，定叫黄贡招架无力、回杀无隙；齐声怒吼，席卷寰宇，鲸吞天下三山五岳、百川大海。但是，  雪里狼黄贡，却不愧自己的英雄称号，显示了野狼的绝世本性，暗藏心机、阴弄诡计，迷惑对手、绝招连环，纵然“一人不耕二牛，一狼难敌二狗”，也使得魏文掖、殷世元一干人无法得手、时常躲让，连杀半个时辰，仍然不见分晓。

        黄贡绰号雪里狼，自然有其全身雪白鲜艳的原因，但是更为得体的是他雪中功夫。小的时候，黄家众多兄弟，能在七曜山风雪中裸奔的，只有他黄贡一人；能以裸身为靶堆雪人的，也只有他一人；能在冰砖砌成的房子中待上一个时辰的，仍然只有他一人，因为只有他一人内功深厚，修炼上乘，力可驱寒。当然，黄贡的聪慧狡诈、胆识过人，小时候的几件顽皮事，也算崭露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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