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吓银
规定辰时(7点)上课,但是排出4点就来的容秋三人,其他学童也是在6点之前就全到齐了,纪先生则每日也是提前2刻钟(30分钟)就来。
在教堂里转悠一圈就离开去往别的教室,相比摇头晃脑的大多数,如容秋这般背着手不晃脑袋的背书也无任何指摘。
只要是真心学习,无论用什么方法,夫子都是乐见其成的。
上课检查背书时,吴浩宇看着小伙伴又是到第三个停下来,再看刘超小人得志的瞅着容秋故意显摆,心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仇视、不忿等心情,只觉得伙伴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有点理解说书里的讲的高手不跟小人一般见识是何意思,趴在桌子上偷偷窃笑。
果然意料之中的下了课,刘超就立刻过来插断容秋和自己的谈话,并放肆的嘚瑟道:“哎呀,容秋,你得加把劲啊,怎么老是这万年老三。”
“也是,俗话说近墨者黑,这还真不是空谈,大贤的话就是绝对正确的啊。”
教室里的孩童们已经见惯了如此场景,每日都发生看下来就当个乐趣,好好笑,反正又不是自己欺负夫子面前的红人和那个死胖子,要说这容秋不过一个乡下小子,短短几个月就进度超过他们,不管刘超和崔谊谁第一第二,这牢牢霸占第三名,肯定用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把戏。
崔谊抬眼望着整个教室里的乐见其成,所有孩童的目光里都是掩饰不住的嘲笑和恶意,心下平静无波,说小孩子没什么恶意,恰恰相反,正因为不如大人般会掩饰,会装,反倒淋漓尽致的明晃晃展现出来。
他低头看书,跟其他人一样充当旁观者,脑子里却回想起容秋早晨夸奖自己笑起来好看的话语声,闪神了片刻。
容秋拉住攥起拳头的伙伴,刘超看着这一举动更是肆无忌惮的说够了才回到自己的座位。
最后还不忘大笑两声,“再努力啊,哦,对了,我怎么忘了,吴浩宇你又是最后一名哎,恭喜你。”
“你瞧你那肚子真跟怀孕的女人一个样了,真是恶心,也就容秋够意思,跟你玩。不过容秋,你还真别再跟他一起玩了,跟学习这么差的一起玩以后定没出息。”
孩童们早已笑的肚子疼,捂着肚子哎呦哎呦的趴在那里。
站起身的容秋左右望着,除了两三个跟崔谊埋头看书的都在那里笑。
吴浩宇被气的脸红脖子粗,“笑屁啊笑”却被捂住嘴,那句后面的“怎么不笑死你们”也没机会说出来了。
第二堂课照常上练写字,看着一个个专心致志的苦学小子们,夫子欣慰的笑,都是好孩子啊。
中午回家的路上,歇下脑子的容秋不由想,自己是不是拦住浩宇做错了,可是想到若是在学堂里打架,夫子说过就会赶出学堂。
而两人打架的后果,不用想也是只有浩宇会被赶出书院的下场,一旦如此,其他的学堂定也不会再招收他进。
小伙伴挂在嘴边就是梦想做个天下有名的大侠,在容秋看来真是少年意气,以为做大侠就那么容易吗,不是的,活着就注定开心的事少,生气不平的事多,除非到高地位,那时候周边就都是“好人”,不管真心还是假意的奉承你,那都是听着开心。
看着他在旁边气的一路踢着石子,嘴上又骂着刘超不重样的脏话诅咒,并没有觉得不该,只觉得心疼小伙伴。
当初第一次被接来县城看到自己就给自己糖吃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只不过接过糖时给了个笑脸,就又蹦又跳的围着自己转。
这让容秋当时边吃着糖边觉得奇怪,可是进了学堂才知道,原来这小胖子总是被嘲笑,一个朋友都没有。
所有人都嘲笑他,肆无忌惮,跟说今日天气如何似的稀松平常,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不是对的,反倒因为一起说着相同的话题而亲热的打成一片,只把当事人排除在外。
容秋知道自己非常没有安全感,又自卑。
没有娘疼爱,只依稀记得是个很温柔的女人,荆钗布裙的抱着自己晃、温柔哄着自己,吃奶一直吃到了1岁半,看着自己走路明知道自己不会摔但是也会张开手臂跟在身后护着,好似那小脚亦步亦趋的,可没想到就那么突然去了。
自己被奶奶看着搂着,爹带着娘亲进县城好几天近半个月,回来确是一副棺材和瘦的没人样的爹。
丧事办的什么样也已经忘了,只记得自己在前面哭,后面的说笑声即使压低了可还是清楚的传到耳朵里。
最前面是吹着丧曲的喇叭刺耳声,敲锣声,埋住了棺材,堆了个坟包,别说墓碑,木牌都没有,只是在坟头上放了个石头区别记号。
旁边还有一圈坟头也是如此,临走还给祖宗磕头保佑在底下护着娘亲。
村子里大人面上哀叹自己小小没了娘疼,可是他们的孩子却编个顺口溜说容秋成了没娘的野孩子喽。
想到这里,当初对浩宇的同情,也是有些自己的感同身受吧,亲娘都是疼爱自己孩子的,可是无论上一世摊上个狠毒重男轻女的女人,还是这一世都说明自己就是没有这福气。
吴浩宇望着不知道想什么但是却神情充满了难过的容秋,石子也不踢了,过去就晃晃他的肩膀。
尽管刘超再怎么嘲笑都不曾远离自己的伙伴,虽总是拉住自己不跟那混蛋打起来一事感到奇怪,但还是从来没有问过。
反正是为了自己好,唯独这个事是清楚,所以很多时候两人之间对各自的一些事情不会探根寻底的深究。
被从朦胧记忆里晃到现实中,容秋看着面前紧张的脸笑了,“没事的,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看着放心舒口气的伙伴,容秋故意问:“你怎么不问我想到了什么事?”
吴浩宇摇摇头,“等你想告诉我了,我洗耳恭听啊。”被这一打岔成功忘掉刚才不开心的事情,转而做了个练武的姿势,兴致勃勃道:“哎,容秋你知道我的的梦想,但是我还从来没问过你的梦想呢?”
容秋站住脚步,“梦想啊。”我两辈子都没有那个东西呢,那么遥远跟自己好像永远扯不上关系。
吴浩宇看着他茫然的表情,生气道:“没有的话就先想一个啊,不很简单吗?”
容秋无奈苦笑,“我自己的梦想的确是从来没有想过,但是目标还是有的。爷爷奶奶父亲的期望就是我考上个举人,而且到时候我就可以让族长,把娘亲的坟头整一整,不说像爷爷一样排位可以进祠堂享受族内的香火和供奉,但是立个碑可以光明正大的吧。”
越想越有斗志,可是看着满头雾水,嘴巴微张的浩宇,就知道他难以理解。
不由一笑,推搡他打闹起最近听的评书内容,果然见立刻抬起下巴清清嗓子,模仿说书的来。
不过确实没有啥讲故事的天赋,总是围着一句话解释又说不清个道道来,刚才还讲的段落记得自己明明听过,下一瞬又骤然说起别的,扯到哪说到哪。
偏偏本人还觉得自己讲的跟说书一样精彩,还搭配上动作来展示,明明胖个球样却非常灵活。
算了,这样就好。
钟家后门处,门口一直张望拐角处的老栓子还是没有发现那小子,今日晚一点呐。
终于见着跟小胖子打闹着而来的正主,连忙高声道:“秋小子,过来,过来这。”
听到喊声直接转过头就提着下摆快速穿过去,儒童的衣服就这点不好,双腿两边岔开的确是不影响走路,可是比起日常衣服又多了许多掣肘。既怕踩着前面,后面也得整理一番才能做下,否则起身就是折痕还不够人笑话的。
“这里面是主家给你的点心,拿回家去等会把食盒送来啊。”
被塞到怀里连忙抱住,还没等开口呢就见栓爷爷进去并且关上了后门。
吴浩宇已经在一旁吸溜口水,把食指往嘴里塞,这吃食他家自是不缺的,可是这时候饿了真是就块大饼也馋。
抱着食盒满头雾水的容秋一头黑线,“制止你的口水,真是的。”
回到家见明明笑着招呼客人却眉头有些紧锁的爹,就知道有事瞒自己,旁边乐呵笑的是位个子中等发福身材,小眼睛大蒜鼻、容貌微黑的就是吴伯伯,无数次看也是觉得这爷俩真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乖乖叫喊吴伯伯好,得到笑着摸脑袋瓜的待遇。吴浩宇面上恭敬地喊爹,心里一垮,看着笑呵呵夸奖玩伴学习好的父亲,不由想装的真像,要在自己家里直接就是板起脸来问在学堂里学什么了。
容秋看着老实也不话痨的浩宇,父子俩之间的相处真挺好笑的,他们爷俩直接给招呼着生意,容秋就被爹直接掀开帘子拉进后院。
鸡窝里的两个母鸡正在互啄呢,扑棱展翅斗的不亦乐乎,旁边的大公鸡悠哉的在跟最后一只母鸡秀恩爱。
开门进屋两间屋但是中间是用帘子间隔的,自己晚上睡觉偶尔能察觉到父亲起身给自己盖被子。
把门关的死紧,叹口气凝重道:“说说吧,今日这马路那边的钟家差位嬷嬷来道谢,说是你救下她家小姐,竟还给了这10两银子。”
容秋睁大眼,每天给帮忙剁馅子、算账、跑腿,自是知道自家家底也就是2两银子。
现如今一斤白花花的大米是7文钱,一个大肉包子不过一文钱,上好的肥五花肉一斤也只12文,父子俩人一个月的吃穿花销不过600文,仅仅算生活费这10两银子足够两人用8年之久!
这哪是感谢,完全就是用巨额银子吓自己和爹。
把怀里的食盒放在桌子上,接过一看倒是崭新的5个银锭,没有牙印没有发黑。
容父看着儿子平淡的回了句就是在树上下不来帮忙而已,就知道人家这什么意思儿子已经理解了。
拍拍肩膀,语重心长的劝道:“那就好,秋儿,咱们要有自知之明。你跟人家小姐可不是能做朋友的关系,钟家可是咱们县城里有名的大商人,别说好几家大酒楼、酒坊,就是咱们这几条街都是人家的,能盘下来这个小铺子都是看在你爷爷曾经的薄面上,就是咱们十辈子也挣不到人家一个小拇指头的钱!”
见儿子点点头,沉默些许才低声说着:“爹,我知道。但是她说过要找我玩的,我还答应过,男子汉不能不讲信用。”
容父直接扇了儿子一巴掌,见秋儿震惊的望着自己,也没有捂住脸,那立刻红了一大片浮现出指痕的样子让他整个人手足无措,连翻愧疚、惊慌、生气、心疼齐齐上涌,站起身打上井水就拿了帕子放入木盆。
看着父亲拧了几下都不成功,还是容秋自己按住他的手,边拧边敷上脸,先开了口:“爹,我知道你无心的。”
毕竟从小到大都没有动过自己一个手指头,自己刚吃饭时吃的身前都是也从来没说过什么,白天疯玩衣服再脏没说不准出去玩,只是说道小心些不准到有水的地方去,给自己洗衣服做饭还有每晚洗手洗脸洗脚讲故事哄自己睡觉,这些统统都记在心里。
容父嗡动嘴唇满眼悔恨,“对不起,儿子,刚才我真是昏了头了。可是我真怕你跟人家千金小姐有牵扯会”
容秋打断道:“我知道,怕会伤害到我念书。”
虽是郊外却跟外环仅一道之隔,治安地理绝佳,比更里面好上千倍,而且这里属于住宅区,前面做铺子也不会划分到商籍,后院住人、前面卖些自己做的吃食,算半落户在县城,官府也会睁只眼闭只眼,若是更脏乱差的郊里,那就得摆摊子,不仅要交税拜码头,自己读书更是难。
而一旦出点意外自己不能读书,那就什么希望都没了,奶奶那里更无法交代。
两父子一时间沉默以对,容秋脑子里连翻闪过方才浩宇问自己什么梦想,又想到去的钟家后院都艳羡不已的场景。
攥紧拳头,咬咬牙坚定道:“爹,我就不信了。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我就不信我会穷一辈子,混不出个人样来。”
容文海已全然震惊的望向自己的儿子,仿佛第一次认识又骤然觉得有点可靠。
心下叹口气按住儿子的肩膀,“这银子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只答应我一件事,别跟钟家硬顶。”
出来关上门看着脚边的园子长的鲜亮的瓜果,绕过去蹲下身抱住脑袋,想起爹来死死咬住嘴唇擦拭眼角。
父亲多次科考终中秀才本以为家里会迎来改变,可是没过多久就因风寒旧伤而逝,当时大夫那一句早就亏空了身子更是如雷劈般。
而在徐州这里自古文风昌盛之地,遍地童生,有个功名更是难上加难。
考中秀才也没有别的地方那么多投效,什么商人给厚礼更是白日做梦。
那边的钟家,县令的爱妾就是人家的亲姐姐,垄断酿酒这一买卖。
其实自从父亲一事发生后,母亲说是让秋儿好好读书,却私底下告诉自己别逼孩子,只要身体健康的长大就行。
取的名字就是硕果累累丰收的秋,而不是像自己是父亲翻遍典籍冥思苦想给予厚望而起的“文海”二字。
可惜自己就是学不好,如何努力到底是没结果。
儿子进了学堂学习进度快又好,被纪夫子一顿夸,容文海又不禁兴起了天赋是不是继承他爷爷的。
自从有了这个想法,野望也随即而起,要真能走上这条路,却再被斩断,容父真难以承受。
只是心里默念刚才那两句话,不过5岁的儿子能讲出这样的话来,难不成祖坟真的要冒青烟?
患得患失,双手合十默念老天爷庇佑,不求儿子考中举人,但凡个秀才也无愧底下的祖宗长辈和他爷了。
他站起身揉揉绷紧的脸又跟先前的一样笑模样出去,感谢完吴大哥让带浩宇干脆留在这里一起吃饭,但人家父子俩还是笑着说回家吃。
乖乖跟着父亲走的小胖子百般不舍,要不是父亲在这真不想回家,尤其是还没吃那食盒里的好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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