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是谁想找本宫麻烦？

当夜宫中灯火通明，负责替皇帝协理六宫的德妃带着一众人手浩浩荡荡的便往贵妃的朝云宫中去。

        根据柳贵人身边的丫鬟指认，当时贵人在湖畔散心，自己则回去给贵人取锦披，回来时远远看见一个人影将柳贵人推下湖中便跑开了。那人身形像极了贵妃身边的二等丫鬟素辉，想必是因为早上去圣前请安时柳贵人与贵妃起了冲突，导致贵妃怀恨在心而有意报复。

        德妃向管事那边对了时间，柳贵人落水时荣贵妃正在御花园中饮酒赏月，当时并未看见素辉侍奉在贵妃娘娘身边。

        而柳贵人掉进了湖中便失了踪迹，至今没打捞起来，怕是被人绑了石锭沉了底，等找到时只怕已无力回天。

        德妃这边立刻便坐不住了，只吩咐了一些侍卫轮流潜底下水去找柳贵人踪迹，然后便迫不及待地来楼芙雪宫中拿人。

        相较于前世一直默默躲在幕后朝楼芙雪使阴刀子，让楼芙雪饱尝了苦头，这一世德妃行事过于急躁了些。

        想着这两日家中传来的关于前朝变动的信函，楼芙雪心下了然。

        “看来她父亲捅得篓子是真的大，迫不及待就要找本宫麻烦来转移视线。”说着她又想到是孟雨霏负责查办此事，也难怪德妃要急，孟雨霏可不好对付。

        楼芙雪斜倚在寝宫内殿的美人榻上，玉琢般的手慵懒搭在银狐皮制成的软垫上，活脱脱一副说风凉话的姿态。

        一旁的流彩手里拿着几瓶花瓣染液对着楼芙雪的手指甲比照着，纠结着染哪个颜色会更好看。

        “听闻德妃娘娘已经带人朝这边来了，娘娘您就不着急吗？”一旁的宫嬷嬷见了主仆二人这副没事人的模样，忍不住急得转圈：“素辉那丫头也不知道死哪去了，从出事之后就再没见过她踪迹，别真是她干得坏事，如今跑来连累了咱们娘娘吧”

        “虽说娘娘位份是在那位娘娘之上，可是娘娘终究才进宫数些时日，又尚未承宠，不比德妃娘娘在宫里多年根基。如今柳贵人生死未卜，若是她铁了心要先定娘娘的罪，老爷远在前朝也没法子立刻帮衬娘娘，若是娘娘被她抓去上刑折磨该如何是好！”

        宫嬷嬷这边着急得满头冒汗，那头楼芙雪和流彩脑袋抵着脑袋细细研究着染液，最终选定了桃花红。

        楼芙雪：这个颜色或许有点显黑啊。

        流彩：娘娘再黑能黑到哪里去呢

        楼芙雪：你说得对。

        宫嬷嬷看得目眦尽裂：“娘娘啊——！”

        楼芙雪赶紧撤回手捂住耳朵，朝宫嬷嬷笑道：“嬷嬷把心放回肚子里吧，德妃那点底子，想直接拿我还够不上格。”

        话语间德妃人已经到了，身后除了宫女还跟了十来个侍卫，乌泱泱一群人候在朝云殿的前厅。

        她如今已是三十七八的年纪，却是保养得极好，一张饱满的鹅蛋脸上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唯有偶尔笑时月弯型的眼睛眼尾会皱出一两道细纹提示着她的年龄。

        她身着红彩留仙裙，双耳上各自坠着一粒东珠，发髻梳得极高，其上缀满金玉琅彩，以彰示主人身份的不凡。

        这便是德妃，从皇帝还是太子时就已经跟在他身边，一路相伴至今，是这后宫中资历最老的人，也是这后宫中实际的掌权者。

        这些年来中宫之位空悬，后宫群芳争奇斗艳，皇帝却只信任德妃，管理后宫的权宜一直由德妃代行。多年下来，后宫之人提起德妃莫不争相称颂其仁慈贤良。

        在楼芙雪进宫之前，德妃本是最有望继任中宫之人。

        此刻坐在前厅的德妃手捧着茶盏，唇边勾着笑，眸光森冷等着楼芙雪出现。在这位带着绝世美貌和无双家世空降而来的贵妃娘娘入宫前，就已然引起她的警惕。无奈皇上看重她，无人敢去触其锋芒。

        眼下圣上那边病情加重，又要警惕长公主篡权夺位，便是荣贵妃在此刻出了事也匀不出多余的心力来管。

        眼下正是一举击倒这还未成势的荣贵妃最好的时机，待到一会楼芙雪一冒头，她便先发制人定她的罪，到时候拿人的过程中难免会发生些意外，一两次争端足以让贵妃娘娘不小心碰上些东西，慢慢将她那副花容月貌毁去。

        事后谁又能找到她这来呢？毕竟贤明在外的德妃会在一查明贵妃的清白之后立刻向她道歉，并且极力为她在后宫正名，只要这个向来把脸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丫头还有心力管自己的名声，不去皇帝那里闹得翻江倒海就行了。

        回想起冷宫里那些与她斗了多年眼下非疯即残的对手们，德妃娘娘忍不住再次露出会心的微笑来。

        只要等荣贵妃一出现

        然而德妃等了半天荣贵妃都没有出现，楼芙雪缩在寝宫里，半天不见人影。就在德妃刚准备转头示意身后的婆子们先进去探探情况的时候，却见着一个穿着锦绣的圆脸小丫鬟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朝她行了礼。

        “禀告德妃，我家娘娘染指甲正在关键时刻，现下不便起身，让奴婢转告娘娘先吃些茶再候上一会。”

        德妃的笑意僵在唇畔，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收紧几分。

        “我家娘娘可是来查案拿人的，贵妃娘娘岂有这样让人干等在这的道理？”

        德妃身边的大宫女登时耐不住了，上前两步恶狠狠地瞪着一脸茫然的流彩。

        “呃宫人们有给娘娘奉茶啊，不算是干等啊。”

        流彩真诚的神情不似作伪，可落在德妃一众眼中便成了有意的侮辱。那宫女回头偷偷瞧见了德妃沉下去的面色，登时心头一紧，举起手掌便要朝着流彩捆过去，被流彩偏过身子灵巧一躲。

        偏生流彩还是一脸的迷茫，仰着脑袋朝那宫女小心询问道：“那不然再给娘娘上些糕点？”

        此话一出，可算是彻底对主子大不敬了，德妃面色阴冷如水，将手中茶盏往地上狠狠一掷，顶级的青釉登时化作满地碎瓷四下溅开。

        一旁的宫人们见状登时跪了一地，流彩这会也回过神来，膝盖一弯也准备跟着跪下，却是后颈皮一紧，被人辣手无情地给提溜了起来。

        “娘娘！”

        回头一看，自家主子正眼含讥诮地站在自己身后。

        “娘娘！”流彩登时找到了主心骨，可怜兮兮地蹭了过去，缩在楼芙雪耳边小声询问道：“娘娘，这德妃娘娘和您形容得不一样啊，一点都不和煦亲人啊”

        “哪会？”楼芙雪声线清丽，倒是直接扬声朝着座中的德妃笑了出来：“德妃娘娘可是前太傅家的千金，平日里最懂礼仪法度，治理后宫贤明远扬，本宫闻名许久，倒不如今日这一见呐。”

        说着，她清冷的目光几次扫过泰然坐着的德妃，就差把没规矩几个字表现在脸上了。

        德妃面上有些不悦，这楼芙雪比她想象中更嚣张，初入宫中还没战稳脚跟便敢如此直白挑衅自己。

        她本想与楼芙雪打个几番机锋后借宫人之口与她冲突，日后有事好将过错推得一干二净。可眼下楼芙雪却是把矛头直接抛向了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接过。

        想到这里，德妃面上一派和煦，都已在起身了。

        楼芙雪身后的宫嬷嬷又走上前来，神色冷厉开口说道：“娘娘是妃，而我家娘娘是贵妃，品级高娘娘一等，德妃娘娘见我家娘娘当行大礼。”

        宫嬷嬷说完这话时德妃已战直了身，这样子颇像是她先前耍无赖不知礼，此刻让贵妃身边的一个老嬷嬷给教训得起了身。

        此时再坐回去也不是，当真让她朝一个黄毛丫头行礼她又不愿意。于是款款上前几步，端着笑意朝楼芙雪开口想要岔开话题：“按礼制来说，臣妾该称娘娘一声姐姐，可毕竟臣妾年长”

        “是么，德妃妹妹。”楼芙雪没等她讲完，直接出声打断了她：“那你见到本宫为何不行大礼？”

        这该死的丫头！德妃一双眸中现出狠戾来，从明皇后走了之后，这后宫中便由她呼风唤雨，她得势多年，还从未有人敢这般对她不敬过。

        可眼前之人却实实在在压了她一头，她在后宫中熬了多年也才是个四妃之首，楼芙雪不过是有几分姿色，仗着一个好家世，一来便能得到贵妃的品级，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此刻德妃面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目光如毒蛇一般死死缠绕住楼芙雪低沉着声音说道：“臣妾是来处理柳贵人一案的，亦是替圣上分忧，还请贵妃娘娘顾全大局，以人命为先。”

        “这样吗？”楼芙雪听了话转身坐进了梨木圈椅里，她面上脂粉未施，一头青丝随意披散，便已美得如同夜妖一般，引得忌惮楼芙雪分宠的德妃咬牙暗恨。

        此刻她精致的下巴魏抬，把玩着自己刚上了桃花红的指甲，向着德妃漫不经心的开口：“你先跪了本宫，本宫自然配合你。”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德妃虽然出身不高，可是这么多年深得圣心，在宫中养尊处优惯了，如今却是碰上了钉子。

        “娘娘还请莫要为难臣妾。”德妃言语中已有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怎么？妹妹说着替圣上分忧，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愿意做好，这就是妹妹的觉悟？”说完，楼芙雪摆摆手便要起身回寝宫：“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本宫也不必再多耽搁了，妹妹请回吧。”

        “娘娘留步”

        楼芙雪也不是真的要走，只是假意做了几个动作，此刻看见德妃那张鹅蛋脸面色铁青，颤着满头珠翠俯首伏地，向她行了正式的叩拜大礼。

        “德妃李善春，叩见贵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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