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听了侍卫汇报，连一贯沉着冷静的鲁尔伯爵也不禁一惊。

        坎贝尔公爵眉头紧锁，带着几分怨气说道：“这下重型武器不能用了。”

        重型武器攻击性强，攻击范围也大。现在叛军已经打到王宫门口，再用重型武器，万一不小心把宫墙炸出一个豁口，那简直无异于是帮叛军攻城。

        鲁尔伯爵知道坎贝尔公爵的怨气从何而来。

        这些叛军如果不是他们优柔寡断的君主，根本发展不到这个地步。

        他们刚开始发现叛军的时候，年轻的君主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认为君王的侍卫军是抗击恶龙的，不肯将矛头对准自己的人民，只是任由内城的贵族自己组织私兵镇压。内城的贵族各怀心思，打起仗来反倒互相牵制，结果不到一个月时间，叛军就在内外城边界的封锁线上打开一个豁口，一路横冲直撞进了内城。圣光城史上从未发生过内战，内城里面根本没有任何屏障，从叛军冲进内城时，事情就已经开始失控了。

        一支叛军能一路打进内城，对于贵族的威严已经是极大的挑战，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普通的胜利已经不够，他们需要的是压倒性的胜利，彻底扼杀那些贫民觉得自己有机会挑战贵族权威的侥幸心里。于是将近一个月前，坎贝尔公爵等人提出用重型武器消灭叛军，企图用重型武器的杀伤力震慑那些贫民，让他们退缩。然而他们优柔寡断的君主担心这样会伤及无辜，始终不肯同意。王宫的侍卫军和武器库都是直接效忠君主的，君主不签字，他们什么也无法调用。

        今天原本还有最后的机会，谁知道君主犹犹豫豫，在两个人苦口婆心的劝诫中，终于拖延掉最后的战机。

        他们没有料到起义军动作如此迅速，若是知道今天如此关键，刚才就是逼也要逼君王把字签了。

        年轻的君王承受着两人的怒气，低声问道：“我现在能做点什么吗？”

        鲁尔伯爵听了他这一问，心中满是无奈。现任的君王，比起他的哥哥，其实还是多了几分责任感的。也许他就是责任感太多了，才会在意那些平民甚至叛军的死活。真论起来，他这一连串错误的决定没有一个是出于私心。

        坎贝尔公爵皱了皱眉头：“请陛下下令，侍卫军全员出击。”

        年轻的君主点点头：“好，请前去传达我的命令。”

        鲁尔伯爵提醒道：“这个命令，最好由陛下亲自去下。”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只有重新昭显王权，才能挽回王族的荣誉。他们必须提醒圣光城的人民，谁才是他们至高无上的王。

        这就是贵族们面临的困境。他们必须维护君王的权威。无论这人多么软弱无能，他都是圣光城的王，是侍卫军唯一效忠的王，是全城人民敬仰的王，即便是在王权衰落的今日，他一句话所包含的分量也无可替代。其实早在王族还有能力跟龙抗衡时，他们的象征意义就已经远远超过他们的神力。所以贵族们在发现现任君王的懦弱之后，仍不得不承认并效忠于他，因为王族在圣光城已经成为一个符号，一种信仰。他们能做的就是不断加强这个神话，并阻止一切让君王走下神坛的可能。

        “我明白了，请去安排吧。”

        鲁尔伯爵很快就准备好了一切。在鲁尔伯爵的安排下，年轻的君主登上城楼，准备对所有效忠于他的侍卫军和贵族下达指令。

        年轻的君王站在城楼上，原本杀声震天的城下出现了片刻的静默，无数只眼睛望向他，其中有他的侍卫军和贵族，也有围在城下的起义军。

        这就是王族在圣光城的威慑力，就连他的叛逆者看见了他，也会下意识地停住手中的刀剑。即使他如此年轻，即使他毫无功绩。

        看到城楼上的君王，起义军中有人暗自吃了一惊：“怎么是他？”

        年轻的君王望着城下，陷入沉默。映入眼帘的，是在战火中损毁的房屋，烧黑的店铺和流淌着鲜血的街道。君王正出神，就听到有人大喊一声：“喂，你下来。”

        君王循着声音望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一声喊出来，城楼上下都是一片哗然。

        谁都没有想到，起义军的头领竟然对着君王喊出这样一句无礼且莫名其妙的话。

        年轻的君主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看着鲁尔伯爵问道：“我可以去吗？”

        “陛下，现在应该做的是下令平定叛军。”坎贝尔公爵抢先提醒道。

        “可是，”年轻的君王看着城中的满目疮痍，哀伤地闭了眼：“我真的不想看到再有人伤亡了。”

        鲁尔伯爵心里忽然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他催促道：“陛下，请下令吧。”

        年轻的君王摇摇头，似乎很是痛苦：“抱歉，我做不到。”

        鲁尔伯爵心里一凉。他应该想到的，他们软弱的君王最大的问题就是太好心了，他见不得别人痛苦，更不忍心看到任何伤亡。

        然而作为一个君王，最不该有的就是这份好心。它会让人因为细节而忽略了大局。

        鲁尔伯爵觉得自己犯了个错误，那么此刻他必须迅速做一个决定。如果君王无论如何都下不了这道令，那么他们必须找一个合理的理由，以避免全城人民看穿君王此刻的软弱，导致军心不稳，给叛军可乘之机。

        “那么，陛下，请下城吧。”怕君王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他又补充了一句：“我陪陛下去。”

        “鲁尔伯爵？”坎贝尔公爵闻言大吃一惊，试图阻止道。

        鲁尔伯爵向坎贝尔公爵使了个眼色：“公爵也一起去吗？”

        坎贝尔公爵会意，皱了皱眉头：“去。”

        既然他们的君王想要与叛军聊聊，那就聊聊。至于谈判，什么谈判？他们仁慈的君王不过是在借此机会指引迷途的子民。那些顽固不化的叛军能不能迷途知返，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坎贝尔公爵觉得完全不需要那么麻烦，然而鲁尔伯爵总是愿意纵容他们天真的君王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当然那些幻想终将破灭。

        年轻的君王感激地望向鲁尔伯爵，又迅速低下头去。

        很快，王宫的大门开了，圣光城的王在众人的簇拥中从里面走了出来。

        起义军的头领终于可以近距离看清这张脸，心道：“果然是他。”

        十年的光阴，几百米的距离，他还是一眼就把这个人认了出来。这么漂亮的一张脸，任是谁只怕一见过后，都会难以忘怀。

        他感觉到王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但是那目光十分平静，并没有什么特别。他甚至感受不到这个人有没有将他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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