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君王不可能把叛军请进王宫，起义军的头领也不会冒这自投罗网的风险。君王更不能进叛军的军帐，折衷之下，只能去了阿尔塞伯爵的军帐。
起义军的头领艺高人胆大，一个人进了军帐，留了几个人在外面守着。君王这边由坎贝尔公爵和鲁尔伯爵陪同。
君王低着头没有开口，坎贝尔公爵抢先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起义军头领一指君王：“我要跟他说话。”
君王闻言小心翼翼地看了坎贝尔公爵一眼，似乎在征求他的同意。
坎贝尔公爵摇了摇头，君王居然当真没有说话。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让起义军首领打心底里厌恶。他本来就不喜欢软弱的人，更何况这人居然还是圣光城的君王。一时间十年前的好感全部烟消云散。
坎贝尔公爵重复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起义军的首领觉得自己应该跟对方地位最高的人对话，所以即便对君王已经不感兴趣，仍是坚持道：“我要他跟我说话。”
君王听了，又看向坎贝尔公爵。
“陛下，不用理会。”
起义军首领被他傲慢的态度激怒，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要他跟我说话。”
坎贝尔公爵原本就没有谈判的诚意，他们是因为君王太过软弱，迫于无奈才会进行这次谈话。他本来就希望早早谈崩，这样，君王就再也没有什么拒绝战争的理由了，于是他索性说道：“我看你也不是真心要谈判，那就不必浪费时间了。”
君王听到他这句话，十分吃惊，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公爵，让我与他谈吧。”
坎贝尔公爵闻言皱起眉头：“陛下，您与这下等人有什么好谈的？”
君王听了他的用词便知不好，起义军首领果然暴怒道：“你说什么鬼话？混账东西。”
君王十分为难地看向坎贝尔公爵：“公爵，”说到这里又觉得只对他一人如此不好，便又看向鲁尔伯爵，道：“伯爵，二位可否出去一下？”
这话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它出自君王之口，便无异于命令。两人哪有说不的余地，只好应道：“是，陛下。”
鲁尔伯爵起身时看了坎贝尔公爵一眼。以他的身份不便开口责备，然而坎贝尔公爵这次太过冒进了，现在局势对他们大为不利，他只能希望他们的君王不要太过糊涂才好。
见两人出了军帐，君王看向起义军头领：“你有什么条件，现在可以提了。”
君王的声音不大，却十分冷静，不似刚才的怯懦。这样的突然转变让起义军头领警惕起来。他本来没想过谈判，不过是在城头看见了这张熟悉的面孔，因为距离太远看不真切，就那么随口乱叫了一句。反正叫了这一声他横竖没什么损失，最多跟叫阵差不多，让那些王公贵族丢了面子。他没料到这么随便一句话，会让局势出现这样突兀的转变，听君王要他提条件，这些年在外城的生存经验让他意识到如果开口很可能泄露底牌，落于劣势。
两人之间原本隔了一张桌子，对面而坐。起义军首领突然站起身来，一脚踩在桌子上，把脸凑近到君王跟前，以一个极具压迫感的姿势问道：“你打算开什么样的条件？”
君王的身子向后仰了仰，再次拉开距离：“你能否接受招安？”
起义军头领没听过这种文邹邹的说法，不由一头雾水：“招安是个什么鬼东西？”
“成为我的军团。”
起义军头领忍不住讥讽地一笑：“你疯了？现在是我开条件，居然要我成为你的军团？”
“你如果不能接受，可以提出你的条件。”
“那，”起义军头领笑得充满恶意：“我要你的王位。”
“好。”
起义军头领一怔。他发觉对面的人虽然说起话来温温柔柔，却一开口就无形中掌握了主动权，故意开出一个他不可能接受的条件测试他的反应，想从中找出些破绽来。他居然就这样答应了？
君王紧接着说道：“但是你必须证明你比我更配做这个国家的君王。”
聪明，以退为进。起义军头领暗想，忽然来了兴致：“怎么证明？”
“打败盘踞城外的恶龙。”
原来如此，起义军头领暗自盘算，他是要骗我去送命。
却听君王又说道：“不过我有一件事不理解。你曾经对我说过，那些贵族不配做你的对手，你的目标是打败恶龙，怎么改主意了？”
起义军头领露出惊讶的表情：“你记得我？”
君王点点头：“你救过我的命。”
起义军头领突然笑了起来：“现在套交情可没用，更何况还是你欠我。”这一番交锋下来，他发觉眼前的人早不是十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那些回忆已经不能让他对眼前的人产生任何好感。
君王没有理会起义军话中的嘲讽之意，依旧语气淡然：“所以今天，我还你一次。”说着，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军帐，仿佛是在穿透阻隔看些别的什么：“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那些贵族根本不想与你谈判，这里真心与你谈的人只有我。”
起义军头领冷冷看着君王，没有接他的话。
于是君王自己说了下去：“他们不想和你谈，是因为没有必要。他们觉得你不可能赢。”
起义军头领一副看戏的表情看着君王，等他继续表演。
君王明白他不信自己的话，不急不徐地道：“你们能从外城一路打到王宫脚下，原因不外乎几点。第一，那些贵族的私兵所受的训练是针对荒野作战的，他们不善于巷战，这给了你的军队可乘之机。第二，你的军队组成主要是外城的贫民，他们一无所有，所以无所畏惧。第三，那些贵族投鼠忌器。你的军队一直在不同的领地间流窜，特别是当你们进入我的领地时，那些贵族不能直接带兵在我的领地与你们作战，那是对王权的挑衅，而我一直没有宣布出兵，给了你们喘息的机会。”
起义军头领听着他一条一条说下来，听到第三点时，忽然有了种怪异的感觉。
君王接着道：“这些特点说明你们的优势注定不会长久。战事拖得越长，那些贵族的军队就越有时间适应巷战。等他们熟悉了你们的作战方法，不会再被偷袭和突袭打得手忙脚乱，那时你们凭什么对抗那些不论从训练还是武器装备都远胜于你们的贵族军团？更何况你们还有一个很大的劣势，你们缺少补给。你们目前采取的方式是以战养战，然而随着战事推进，这会越来越困难。你的军队陪你打进内城，是因为他们觉得这一仗可以带给他们不一样的生活，但如果进了内城还是吃不饱，陷入持久战中，他们还能追随你多久？更何况，我可以暂时纵容你们打入内城，但不可能一直不宣战。”
听到最后一句，起义军头领眼中寒光一闪：“你在威胁我？”
“你可以理解为威胁，或者善意的提醒。”
起义军头领忽然一笑：“你如果真有什么精兵，就拿出来瞧瞧，嘴上说的可不算。”
“精兵也说不上，但是把你们拖入持久战绰绰有余。”君王迎着起义军头领审视的目光，坦然说道：“我猜，你一定在想，如果我手里有兵力，不可能等到现在都毫无动作。你觉得我在诈你。可惜你猜错了一点，我的目标，并不在于镇压这次起义，我不出兵是因为我需要你们到内城来。”
起义军头领玩味着他的话，明白了那怪异的感觉是什么，评论道：“这样听起来，像是个圈套。”
“为什么不把它当作一次邀请呢？”君王仿佛十分真诚：“我可以给你们想要的一切，但是你们需要凭自己的力量走到我的面前来。”
起义军头领微微眯了眯眼。君王的话虚虚实实，他无从判断。然而有一点他说的不错，起义军想打赢这一仗，必须速战速决，一旦进入持久战，形势对他们非常不利。
眼前的人让起义军头领有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相较于那些气焰万丈的对手，他语气和缓，态度温柔，看似在冷眼旁观，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出手，给人致命一击。
起义军头领一挑眉：“那你‘邀请’我们到内城里是为了什么？”他故意把“邀请”两个字重重一咬，极富讽刺意味。
君王对他的讽刺置若罔闻：“我需要组建一支能够打败恶龙的军队。”
起义军忍不住笑道：“你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前后矛盾吗？你刚才还说我们打不赢那些贵族军团，那为什么不让他们去跟恶龙作战？”
“单凭他们的能力，还不足以抵抗恶龙，我需要借助你们的力量。”
“如果我不答应呢？”
君王叹了口气：“很遗憾，那战争就只能继续了。如果你已经决定，那么有一个方法可以帮你尽快攻下王宫。”君王忽然抬起头，与起义军头领对视：“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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