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花无百日红

寻遇点头称是，说这门亲事极好。又说，这次来也是跟崇山商量下，下一步该怎么办，崇山可以回家向父亲求援，不必死守自己，耽误前程。

        崇山倒是深思起来，说：“姐，你容我想想，我会尽快答复你。”

        白羽点头，又重重的给了他一拳：“娶妻娶贤，姐相看了许久，才得出的好人选，千万别被你昏头昏脑的给作没了。”

        白羽算是看明白了，让他们自由恋爱，条件不允许；给他们太大的自主权，小姐们都关在深闺里，见不到也没用；与其没头没脑的瞎选，还不如她好好替他把关。包办婚姻，实属无奈之举，无法，也只得赌上一把了。

        没过多久，崇山就吐口答应了，说可以见女方一面，白羽算了下日子，正值隆冬，又快过年了，谁没事往庙里跑，这安排见面恐怕得另外想办法，算来算去，就定在正月十五上元佳节，一来喜庆热闹，不惹人注意；二来，上元节当晚夜市通宵达旦，有的是机会说话。

        趁着过年喜庆，镇国将军豁出去老脸，给寻遇争来了一个兵部吏选司指挥使的职位，虽然比原来预定的兵部侍郎官衔低一等，也总算是在兵部站住了脚。原来的指挥使不费吹灰之力就官升一级，补了兵部侍郎的缺，将原职位留给了寻遇，真是喜不自胜，不久就在京城著名的大酒楼摆了酒，款待众人，寻遇自然也在邀请的行列。

        席中，寻遇不动声色，甚至也跟着欢喜，好像能有这个职位也很满足了一样。

        只是回到家里，就变了个人，脸色阴沉，枯坐在书房，下人们都不敢进，偏偏子芙不信邪，进去送汤给寻遇解酒，却在进门的一刹那，只听见啪嚓一声，原来是寻遇一拳将桌案给镇裂开来。吓了一跳，好容易回过神来，刚想进去，寻遇却先一步起身，离开了书房，和子芙擦肩而过的时候，居然一句话都没说。

        子芙回到自己的院子时，眼睛已经哭红了，闵嬷嬷忙问怎么回事，子芙抽抽搭搭的说了事情的经过，闵嬷嬷叹了口气说：“也怪不得老爷如此，在家就听夫人说，老爷此次调职是奔着兵部侍郎的位置来的，是靠多年的军功考核过关斩将得来的，在这个位置上呆个三五载，没准就能外放个总督，到时候就真是功成名就了。谁成想……”

        子芙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这么对我？”

        闵嬷嬷又叹气，来到这府里她感觉自己老了很多，很有些力不从心，只得劝道：“爷们不顺心，这还算好的，自己生闷气去了，哪里就是对你怎样了。好小姐，过日子别钻牛角尖，方是长远之计。”

        子芙只是呜呜的哭。

        寻遇的差事定下了，寻染和崇山也相继落定，都在兵部各职司里任主事。吏部的通报里说了，寻染和崇山都是暂时定在这些职司，职位并不固定，也会随着考核在各司职之间调动，这样的话也就会小有升迁，天家这是有栽培之意，是好事。边关战事紧张，熟知战事的将领难得，朝廷也是仔细斟酌着这些人的去向。

        白羽心中也放下大石，首先崇山的差事妥当了，才能更好的说亲，否则，便要麻烦娘家出面，种种的罗乱都在后面，没有那么简单的事；其次，寻遇的官职也办妥了，白羽又成了名副其实的将军夫人，办事方便许多，否则，再这么混扯下去，自己真要跟那些破落户相提并论了。

        至于，寻遇是不是马失前蹄，壮志难酬，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与她并无太大干系。相反，如果寻遇仕途顺意，自己固然能跟着水涨船高，可是麻烦事也会随之而来，比如不知还会涌现出多少贵妾出来等等，悔教夫婿觅封侯。

        这一阵子，白羽着实忙坏了，又要忙着过年，又要忙着男人们调动的打点，人情往来，还有更重要的，寻染要娶亲了。三媒六聘，可不是闹着玩的，她这个嫂子真是忙得昏天黑地。

        本朝有讲究，武将说亲，可三五个月完婚，因为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远调，也不知何时才能回京，所以流程便尽量缩减加快，这也是文官看不上武将的原因之一，他们有他们的钟鼎鸣石，风流节操，不容人随意践踏。

        可偏偏天家不喜武将联姻太多，为了避嫌，家业兴隆的武将还往往愿意和书香世家结亲。

        几番推算下来，出了正月就有个好日子，于是亲事就定在二月初六。

        年底，秦氏的祖产，白羽的嫁妆铺子，都要到她这里来报收成，对账目。虽然有曹大掌柜的帮忙，可是年底的时节，白羽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更有来采办年货的，购置聘礼的，往来人情的，于是年前半个月，白羽的屋子几乎昼夜不停的在忙乎，以至于寻遇想找白羽商量寻染婚礼的细节，都找不到插嘴的功夫，连连咂舌之余，只能回去等着。

        静下来的时候，寻染也想着，要是十五岁的子芙来忙这些事，会是何种情形？答案呼之欲出。而担不起这个责任，还要当一个平妻，站在旁人的立场来看，可不是荒唐之极。

        腊月二十八的那天，白羽总算是忙出了点眉目，年货已经到位，账目都已对齐，红包已经发放，人情也都妥当，而聘礼在按部就班的采购，没有耽搁。

        可算能松口气，突然晴雨楼就传出了子芙有孕的消息，白羽自是没有看在眼里，说句难听的话，以现在子芙的名声，就算白羽死了，这个当家主母也轮不到她来当。不用宫中震怒，就是勋贵圈子里的夫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她。

        可是还是有人心绪难平了。听花院，李明英听说了这个消息，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旁边的张巧扇也怒极：“照这个时间推算，应该是抢了姐姐的宠才怀上的，倒是便宜了那个贱人。”

        李明英冷笑：“你才来，还不懂，这宅门里门道多着呢。不是有句话么，一入侯门深似海。怎么个深法，妹妹你等着看。”

        张巧扇奇道：“姐姐可有何打算？莫不是等着夫人出手？”

        李明英的脸上有着罕见的阴狠，说道：“夫人自是不屑于出手，她不出手，我也自有办法对付她。”

        “姐姐是想……”

        “你附耳过来……”

        年三十那天，寻遇和白羽依例在正院招待孩子们和各位姬妾，大家一起守岁，这里面当然包括子芙。

        这便是子芙最难堪的时候，她的内心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妾室，毕竟作为大家闺秀的她来讲，也知道妾只是个玩意儿，她在心里把自己当成寻遇的亲密爱人，这样重要的节日，当然最好两个人一起过，放烟火，看花灯，然后一起守岁。

        于是，正当寻遇和孩子们一起提灯笼、点鞭炮，玩儿得正欢的时候，子芙突然就说自己肚子痛，一时脸色居然也煞白，相当的逼真，以至于连寻遇居然也信了。寻遇犹疑着说：“这大过年的，没办法找厉害的医者，就去把府医请来吧，好歹看一看。”

        子芙眼睛盯着寻遇，意思是想寻遇陪着她一起回院子歇息，偏偏寻遇装作不懂，转头对寻染说：“替我送你小嫂回院子吧，让她好生歇着。然后再派人通知柳家一声。”

        寻染答应一声，也没抬头看寻遇，就去找子芙。他先让子芙进屋半躺在靠椅上，然后又叫人传小轿。等到丫鬟把子芙扶上了轿子，他又跟在轿子旁边，一直给人送回了晴雨楼。

        刚要转身吩咐管家，只听子芙低低的说了一句：“不要告知我家里，我没事。”

        寻染一愣，疑惑的问：“怎么会没事，刚才脸色还那么差。”

        子芙说：“说了没事就没事，你怎么那么多话。”

        寻染也没脾气，只是说：“我也是担心你。”

        子芙嘲弄的笑了，说：“正经该担心我的人却玩的正快活。”

        寻染皱眉：“大哥也是孩子的父亲，他都很久没陪孩子过年了。”

        子芙说：“阿染，你也觉得我过分了吗？”

        寻染答：“不会，你天生就该被人宠着、爱着。只是大哥也有自己的责任。”

        子芙点头，疲惫的说了声：“我懂了，你忙你的吧。”

        寻染想留下来陪她一会儿，直觉不妥，遂放弃，只得说：“郎中很快就来，你好好养着，别胡思幻想，对身体不好。”

        子芙敷衍着点头。寻染转身离开。

        闵嬷嬷见寻染走了，闪身进了屋，连忙问：“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子芙摇头，说没事。

        闵嬷嬷忧心的道：“小姐，回家请夫人派几个能干的婆子来伺候你吧，你有了身子，不能大意啊。”

        子芙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千万不要，整天啰嗦，烦都烦死了。”

        闵嬷嬷问：“那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子芙怏怏的说：“嬷嬷，你说将军是不是厌了我了？”

        闵嬷嬷说：“这我倒没觉得。只是小姐要明白，花无百日红，还是子嗣最可靠。小姐所出虽不是嫡子女，但有咱们镇国将军府撑腰，看谁敢不敬重。”

        子芙兴趣缺缺，没有再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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