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面具之下
苏西婉绞着手中的手绢,生怕宋玺继续问下去。
屋子里安静得只剩下西洋钟表滴滴答答的声音。苏西婉秉着气,宋玺停了会,终于只简单应了一句便不再多问。用了半碗饭,就说要走了。他临走前还特意说了句:“你还是没经过什么事,有的人靠近你,你要多想想。”
看着宋玺阔步出了门,苏西婉才松了口气,拿着手绢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吩咐小玲进来撤了饭菜,发出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这一夜苏西婉过得甚是煎熬,生于权贵之家,见多了尔虞我诈,又颠沛流离过,她心里的戒备很重,从不轻易相信别人。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即使是相处了这么久的宋玺,她也还是谨慎小心,如履薄冰。
反复思索了一夜,苏西婉等着小玲进来,便笑着抓住了她的手。小玲往日里都是看见苏西婉愁容满面的,今天却是天上下红雨了,苏西婉对着她笑,那一对梨涡真看得人着迷。小玲知道苏西婉好看,此时确实真真感觉到什么是美人一笑一倾城了。
还没等小玲反应过来,苏西婉便开了口:“小玲,平日里的那些吃食,你可还满意?”
小玲突然一怔,马上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了。果然美人的笑都是会杀死人的!她马上跪下来道:“求求婉小姐,不要告诉少爷,我会被少爷逐出府的。我,我不是故意要偷吃的!”
苏西婉忙扶起小玲:“瞧把你吓的。你帮我件事儿,以后我吃的,都分给你。”
小玲一听那就乐了,顾不得其他忙应道:“您说!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小玲一定帮您办得妥妥帖帖!”
“不必这样,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苏西婉拍着她的手背,“你只要告诉我,现今府中各房的情况就行。”
小玲心想,那还不简单!便把往日里和其他丫鬟八卦的有的没的都说了出去,引得苏西婉喜笑颜开,自己心里更是乐不可支。算着以后都有吃不完的好吃好喝了,真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块大馅饼!
翌日亥时,苏西婉如约而至。
宁枝盛一袭深色的衣裳,混入夜色之中。若不是苏西婉提着灯笼,她几乎看不到宁枝盛孤零零一人就站在一棵柳树下。她没有像白天那样抹了厚厚的脂粉,灯笼一照,脖子上那些红痕清晰可见。
宁枝盛淡然一笑,道:“你是不是怀疑是宋家做的?”
苏西婉愣住,却不答一言。
宁枝盛走到她前面,递给她一张纸,苏西婉打着灯笼看一下,是一张破旧不堪的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标注,却是完全看不懂。
“这是郑人的文字。”
“郑人?”
苏西婉微微蹙着细眉,问道:“是几百年前被大齐消灭的郑人?”
“不错。”宁枝盛点头,不紧不慢道,“在上官家被全族流放后,我还在宁府之时,我偷偷回过上官府。上官府外的蹲着一个乞讨的老婆婆,她见到我,拉着我非要把这个东西交给我。我仔细一看,原来是小时候在家里做过事的一个婆子。这张东西她说就是关乎上官家命运的物件。别的没有了。”
“我仔细研读,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我小时候被卖去做童养媳的那家子,正好是归化的郑人,家中藏有些郑人的古籍,我略略翻过,才认出来这是郑人的文字。”
“上面画的是一间密室的地图,指引如何去找到一个叫做‘龙血佩’的物件。”
“我在你进门之后,一直寻思有什么机会去找你。可你不出来,宋垣又把我看的紧,直到现在才能把这件东西交给你。如果不是昨日和你交谈,我以为你已经认了命,安心当宋玺的妾室过一辈子。”
苏西婉噙着泪,抽泣着道:“认命?我怎么可能认命?我们苏家祖祖辈辈,男子的身背都会纹着祖训,第一条便是忠君。我父亲,怎么可能做出乱臣贼子的事情来?”
“你委屈了。”
宁枝盛用手帕拂去她脸颊边的泪,“你这样的人做别人的小妾,别说他人待你如何,你心里定然遭罪。”
苏西婉却道:“也不全是。毕竟,我也是半自愿进来的。”
宁枝盛挽着她的手:“你真的……哎!那你可有查出什么东西来?”
苏西婉只是摇头道:“宋骋先前派人盯着我,我才好不容易把那些人支开了。我不敢乱走,只能缩在紫芝阁里一年。好让宋骋慢慢放下对我的戒备。”
宁枝盛看着她,正想开口说什么,此时突然间却听到一个人喊道:“你们在干什么?”
不远处一群人拿着灯笼围了上来,宁枝盛和苏西婉互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紧紧闭上了嘴巴。
只见宋玺穿着一件玄色大氅气冲冲就走上来,他皱着眉直对着苏西婉有些怒意道:“这深更半夜的,你在这里干什么。”
宋玺扫了一眼,瞥见了宁枝盛,没好气地说:“四嫂,四哥正满府找你呢,原来你在这。”
他一把过去拉走了苏西婉,留下宁枝盛待在原地:“我这就和四哥说去,待会让他找人把你抬回去。”
宁枝盛分外淡定,佯装灿笑道:“谢谢五叔了。五叔别这么着紧呢,苏妹妹和我还有些话要说。”
宋玺皮笑肉不笑,不容反驳:“有什么话明日你们上课的时候说,婉婉身子弱,这冷风一吹吹不得。”
宁枝盛咬着牙,只能硬着头皮道:“那只能这样了。”
宋玺拉着苏西婉走了一路,两人沉默不语。宋玺干脆把身后的人都撇在后头,劈头就问苏西婉道:“不是说你不要没事出紫芝阁?”
宋玺捏着她的手,苏西婉的耳朵红到了耳根,她把手抽了出来:“宋玺,别这样。”
宋玺一怔,脸色沉郁,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婉婉,我是怕你被他人利用。我们府中的事复杂。”
苏西婉咬着下嘴唇,在冷风中叹出一口气:“我知道这些,小玲今早上都与我说了。你的四哥对四嫂子不好,她在府中无依无靠,和我年纪相仿聊得来,我们出来说几句,你莫要多想。”
宋玺剑眉微皱,盯了苏西婉好一会儿,才说:“好。”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汤婆子,塞到苏西婉手里,对后头候着的下人们说:“走吧。”
一路上宋玺紧紧搂着苏西婉,让苏西婉不甚舒服。直到回到了紫芝阁,宋玺把所有人都支开了去,只留下他和苏西婉共处一室,还把门反锁了。
苏西婉本想着龙血佩的事情,突然嗅到一丝不寻常,她一个激灵,尴尬地笑了笑:“宋玺,你想干嘛?”
宋玺脸色沉郁,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婉婉,你入府都一年多了。”
苏西婉下意识地拽住自己身上的披风,即使房子里的地龙让她热得出了汗,她也不松开。她一直以为宋玺和她是心照不宣,没想到做好人做了一年多,终于要忍不住。
宋玺走近一步,她后退一步,她别过头去不想去闻宋玺身上的香味围过来,她一阵想吐。
宋玺突然拽住了她的衣服,轻而易举地把她圈在怀里,对着她的耳朵吹气,苏西婉的心狂跳得厉害,下意识地要去挣脱。
两个人一声不吭,苏西婉简直如晴天霹雳,起先还和他闷着声地挣扎,现在却是渐渐失去了力气。如果她现在反抗,那么之前的虚情假意便会暴露无遗。宋玺才不是个君子,他是有仇报仇。从前他在国子监读书的时候,衣物被别人烧了去,只能光着身子读书。回来生了一场大病后,又寻了个借口,让那些欺负他的人都尝到了苦头!
苏西婉咬着嘴唇,只能闭上了眼睛。
正当她以为要发生什么的时候,宋玺松开了她,看着她一会儿,转头又径直走出了紫芝阁。
黑夜的冷风不断灌进宋玺的身子里,冷得他的骨头都在打颤。
他的大氅还留在紫芝阁里,他气得都忘了拿。
他原以为苏西婉的害怕无助都是真的,她从一个骄傲蛮横的权贵之女,变成了一只可怜的小白兔。他一年没有碰她,也是觉得之前和她过于剑拔弩张,现在地位一时转变还需要时间去适应。他没想到,原来仇恨在她的心里那么深,深到宛如天堑,硬生生把他们隔开。
她从来没有丢掉对自己的怀疑。呵!还是他太傻了,以为对她好,慢慢地,她就会把怀疑丢掉了,好好地和自己过,原来只是一时居于檐下,伺机而发。
赵礼狂奔跟上来喊道:“少爷,您慢着点,这天还冷着呢,风这么大冻出病来了怎么办?”
宋玺甩开赵礼,自顾自地往前走。
心都是冷,又何惧外头的风?
他又想起那日在街上,苏西婉当街辱骂他是狗,他的心被一刀刀凌迟,直到最后没有了痛觉。
而在紫芝阁里的苏西婉,却还是惊魂未定。她不知为何宋玺突然走了,却能想到今日下意识的举动,恐怕让他起了疑心。这可怎么是好?苦心描画了一年的面具,似乎就在今夜产生了裂痕。
她会被宋玺直接赶出去吗?
一个可怕的念头升起来,苏西婉慌乱地在屋里走了一圈,看到了宋玺没有带走的大氅。她宛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抱着大氅追了出去。
宋玺也不知道自己走去了哪里,直到赵礼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少,少爷,婉小姐在后面,您等一下她!”
宋玺整个人被点燃了一样,他转回头,只见赵礼扶着跑得急喘气的苏西婉过来,她手里还拿着那件大氅。她走过去帮他披上:“这么冷,怎么能忘了这件大氅。”
她冲自己淡淡笑了一下,即使他明明知道不是那么真心,却还是心软了。宋玺抓住她的手道:“你让小玲拿过来就是,为何非要自己过来?”
苏西婉也是下意识地回答:“我看见你落下了,就没多想跑出来了……”
他捏了捏她红彤彤的鼻子,一下又软了,虚情假意那又如何?至少,也是情意。
而在另一边,宋垣和宁枝盛躲在不远处的树后头,宋垣坏笑着捏了一把宁枝盛的软腰:“娘子,看来你说的真是对的,我这五弟对他那小老婆真是没办法,放在心尖尖上宠。”
宁枝盛冷笑道:“你这五弟也就是这个软肋了,别的没了。”
宋垣的手不安静,宁枝盛白了他一眼:“宋垣,我要是公公,也不会把将来的世子之位传给你。你多学学你五弟,别整天整些有的没的。”
宋垣呵呵笑道:“学什么,反正,他不是也活不久了……一切都在我们计划之中。再说了我五弟是好,可我不是有你嘛!有了贤内助,走遍天下都不怕!”
宁枝盛道:“你个软饭的,别老总是我想主意了。也不知道苏西婉是否真的会上钩,每走一步都胆战心惊的。”
宋垣却道:“你不是说过她就是一个草包?”
宁枝盛担忧道:“以前是,现在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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