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竞猜

听白俯身望去，只见一人褐杉长褂立于人群之中，气质卓群，俊朗非凡。他嫣然一笑，瞧那人确是霍凌游，跟在他身边的是异土。

        平日霍凌游会工作到很晚，几乎都是派异土来接听白回素荆苑，极少数会亲自前来。瞧他此时充满疑惑的神情，听白觉得又欣喜又无奈，低吟道：“专挑特殊日子来。”然后才回答怀伊的问题，“我没有叫他来。你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怀伊恍然大悟，“今日是十四，是你的出堂之日。霍三公子并不知‘一尺天’的趣味竞猜，只是为了出堂你才来的。”

        听白默认地颔首。

        怀伊道：“可怜的霍三公子，好不容易亲自来接你出堂，却是‘一尺天’的日子。这下他能否顺利接你走，还是个问题呢。”他虽嘴上说着心疼霍凌游的话，但却有着一副瞧好戏的架势。

        新儿插嘴道：“怀伊相公，你为何说三公子不能顺利出堂相公？三公子可是才华横溢，区区几道灯谜，怎会难得倒他呢？”

        怀伊翘起二郎腿，“小新儿，你家相公都不急，你急什么。我当然知道霍三公子才高八斗，答题肯定不在话下，只不过你瞧楼下，也是人才济济，恐怕也难有十足的把握吧。”他目光狡黠，流光闪烁，“最重要的是，此竞赛并非全靠智力，运气也占了一大半。”

        新儿不解，问道：“运气？不是猜灯谜吗？”

        怀伊“哎”了一声，身子坐正，故弄玄虚地道：“岚蒸台不算小唱，一共三十三名相公。我们事先被小君分为五个等级，第五等级十五人，第四等级十人，第三等级五人，第二等级两人，第一等级一人。

        “如此分配题目：每一等级皆有七道灯谜，随着等级提高，灯谜的难度也相应加大。参赛的良人需选择一个等级的题目回答，不可再变。若连续回答对七题，方可带走该等级下的一名相公出堂，且最先答对题目的良人最先选择相公。倘若你心仪之人被挑走了，大可放弃比赛，由下一名补上。七题必须连续答对才算赢，答错其中任何一道，都要被淘汰出局。”

        新儿仿佛明白了竞赛中“运气”之意，叫道：“原来是这样，那霍三公子岂不”他看了一眼听白，瞧他依然云淡风轻，自己的内心却在打鼓，心道：“若不是三公子出堂相公，相公可又要受委屈了。”

        怀伊没有注意到新儿的心事，拍拍他的肩膀，指着楼下，“看，竞赛开始了。霍三公子果然参加了比赛。”

        听白笑而不语。

        新儿合掌祈祷：“保佑霍三公子拔得头筹保佑霍三公子拔得头筹”

        怀伊拉着新儿的双掌，“别念经了，第五等级的题目出来了。”

        新儿听言，也不再嘀咕，聚精会神地看起竞赛来。

        众良人与怀伊一样，边看比赛边议论答题之人的相貌才智。他们见到俊俏的良人，也不在乎他是否富有，都屏住呼吸，希望他能顺利过关。

        有些良人虽长得倜傥风流，可却是草包一个。而有的人其貌不扬，衣衫褴褛，却似肚子里有些文墨，赢得了比赛。被选中的相公并不十分情愿，还念叨着：“我宁愿与那俊俏的草包睡一夜，也不愿身边躺着一个弥勒佛。”

        第五等级和第四等级依次比试完毕，接下来是第三等级。

        正进行到一半，听白就听周围有良人大吵起来，无非又是一些争风吃醋的事情。他与怀伊对视一眼，都懒得去管，仍然注视楼下。

        却见那两位相公吵着吵着竟动起手来，打翻了桌上的红烛，红烛滚到晓亦的脚下，仍然星火点点。晓亦脸色变得苍白无比，全身发抖，动弹不得，连声音也发不出。

        怀伊一下子抱住晓亦，搂着他的头，柔声道：“不怕，不怕”又对那两个相公道，“你们两个是非精，非要害死人才得意！”

        何南莲见楼上动静太大，也急忙上来，喝道：“早就要说你们了，扒着窗户看，也不怕丢人，竟还打起来。难道要烧了我的台子吗？都走，都走！”

        何南莲自然不敢对听白大呼小叫，但听白见大家都陆续回了自己房中，便也退出门。

        此刻怀伊仍搂着惊魂未定的晓亦，听白问道：“怀伊，晓亦无碍吧？”

        怀伊担忧地皱着眉头，“晓亦无事，只是他一直怕火，给适才突然滚到脚边的烛火吓了一跳。”

        听白头一次知道晓亦怕火。

        “我房里有安神丸，一会教新儿送去给你，让晓亦服下。”

        相公们各自散开。新儿麻利地穿梭于听白和怀伊房间之间，端茶递水。

        听白坐于房中喝茶，听新儿回报，晓亦的精神已恢复，也安下心来。回想刚才楼下所见之景，冁然而笑。

        霍凌游随机应变，虽无法轻易出堂听白，但也对自己充满信心，想来又觉此游戏趣味不小，遂即参加竞赛。但见他举止潇洒、对答如流，楼上众位相公中有些未曾见过他真容，都为之倾倒，暗自祈求能与他共度良宵。

        听白心中竟升起自豪之感，如当初束楚被良人和管事夸赞，自己脸上也添光一般，宠爱之情泛滥。

        不足一餐饭的功夫，但听何南莲站在堂口，朗声道：“猜谜结束！请各位相公于大堂一聚，参见良人！”

        听白由新儿在旁伺候，来到楼下，见怀伊和晓亦已然坐定。

        新儿对晓亦道：“晓亦，你的脸色好了很多。”

        晓亦声音细小，“是，多谢听白相公的安神丸。”

        何南莲立于岚蒸台门前，仿如分界线一般，将良人和相公分割在两端。

        她清了清嗓子，“下面我宣布今夜遴堂的结果！”

        听白透过人群，隐约看到霍凌游的脸。

        只见他全无笑意，脸色阴郁吓人。

        听白心中一惊，他猜得结果一二，却未料到霍凌游如此悲愤，本来并不急躁的心，也隐隐有些不安。但如今此事已定，不可妄自坏了规矩，只得待结果全部宣布后，再做定夺。

        从第五等级的十五位相公开始，何南莲每念一组名字，台外的良人便快步走过“分界线”，走到相公的“世界”中，再牵起相公的手，立于一边。有些相公还未出大堂便开始抱怨，有些相公则小步慢跑去迎良人，恐怕对方不见。

        自此，富贵荣华的良人“世界”慢慢与低微薄命的相公“世界”慢慢交融，竟也不觉得有何违和之感。

        台中孤身的相公越来越少，多数都已配对完毕，只等游戏完全结束，好上楼去欢度春宵。

        这其中除了达官贵人外，还有多位良人，身上服侍极为普通，相貌倒也爽俊，相由心生，见他们都有些微窘态，可知皆为纯良无害之人。可这些人居然也对岚蒸台相公趋之若鹜，倒教人有些意外。

        不过，无论如何，如今世道大行男色之风，也无人深究此举，社会的开明可见一斑。可这开明之下，究竟是解放思潮，还是欲擒故纵，如今谁也说不清。

        只听何南莲道：“第二等级，恭喜郑荣良人，出堂冬朱相公！”

        冬朱闻得自己名字，轻轻起身，似仙似烟，黛眉情淡远岫出，云鬓密云丽人行。那名为郑荣的良人长相算是清秀，只是全身衣衫都是补丁，看来家境贫寒。他举止优雅，也像是读书人的样子，上前牵上冬朱的手，脸上红云一片。

        何南莲伸出手示意大家安静，“冬朱相公已出堂，心仪冬朱的良人可改日再来！”

        人们的议论之声比之前更大了。

        何南莲不得不大声喊：“下面，我来宣布第二等级的另一位相公”

        新儿看看听白，又看看怀伊，“如今只剩你们两个未出堂了，那接下来这个人”

        怀伊撇了撇嘴，“接下来这人自然是我了。我怎么比得上听白呢。”

        听白心事重重，幽幽地道：“那倒未必，且听小君如何说。”

        怀伊不懂听白话中真意，只当他在与自己客气，也不去辩驳，待结果一出，便知分晓。

        在场各位都屏气凝神，等待宣读。他们的目光聚焦在岚蒸台最红的两位相公身上。

        一位相公身着绿绸黄花长袍，翘着二郎腿，坐在圆桌前，举止大大咧咧，神态泰然，嗑着葵花籽，似这事与他无关一般。此人便是怀伊。

        另一位相公白衣飘飘，长身玉立，丹唇外朗，秀丽端庄，神情忧愁，更添仙态。此人便是听白。

        作为熟客，大家皆知听白必出堂于霍家三公子，想必今夜也是如此，毫无悬念，便以看热闹的心态等待着出堂怀伊之人出场。他们脸上虽堆笑，心中不免有些嫉妒，又自知才疏学浅，反多了一层羞愧。

        何南莲吊足了大家的胃口，终于缓缓道：“接下来的这位相公是听白相公！”

        怀伊冷怔地转头看听白，秀丝也随之甩将起来，叫道：“这是怎么回事？”

        听白神色如常，一切果然如自己所料。

        只见人群中有一人正跃跃欲试，将要出列

        他登时心中一喜，明白了所有，但强忍笑意，不在乎地道：“没怎么回事，我是第二等级，你就是第一等级咯。”

        怀伊一脸迟疑，“这怎么可能！”

        听白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禁声，又指指何南莲，“听小君讲下去。”

        何南莲续道：“出堂听白的良人是方芊合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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