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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五十五章行路


此后听白将秦舒窈如何女扮男装出堂自己、如何被他套出真实身份、如何心念作画之人等等琐事一一与霍凌游详告。

        霍凌游两掌轻拍,赞叹道:“我只当秦家中人要么如秦益大人一般强权粗暴,要么便如韩伯霭一般狡诈奉承,却未料到出现个如舒窈小姐这般清丽脱俗、至情至圣之人。”

        听白对他的心性很是了解,道:“三公子对秦家早有成见,任秦家都是豪杰雅士,你也会不以为然的。”

        他呵呵一笑,“说得也对。”

        听白言归正传,“三公子看这画,与焦衡之画比较如何?”

        他仔细端详了画卷片刻,道:“我见过焦衡的画,对比之下可见,若谷的技法更加纯熟一些。”他又低身查看了一番,续道,“但是他二人的笔触太过相似,听白你看,作画的精要不仅是绘画者融入真情实感,还要有天赐之才,单是这一点,便是很多人穷尽一生也无法达到的。焦衡之作,天赋颇深,已是惊为天人,但见若谷之作,也如此精妙,当真世间少有。”

        “两人皆天赋异禀,且画作如此相似,好生凑巧。”听白的思想极为大胆,当即问道,“三公子,你说这幅画,会不会就是焦衡改名换姓所作?”

        “有这个可能。只不过这落款‘若谷’二字,却与焦衡的笔法大不相同。”

        “焦衡的落款是什么?”

        “虚怀若谷”

        长夏村墟风日清,檐牙燕雀已生成。蝶衣晒粉花枝舞,蛛网添丝屋角晴。

        只见两架马车不缓不慢地在山间行进,旁边四人乘马相伴。

        四人之中,唯独两人逸群俊朗,一位面带笑容,兴致勃勃,一位满脸忿忿,颇为不满。

        从一架马车的车舆中钻出一个小脑袋,机灵活泼,见到青山绿水,风景宜人,感叹道:“相公你瞧,此处景色好美。”

        另一人从侧窗向外探望,柳眉星目,可比清泉,他抬眼见青山高耸入云,翠鸟鸣叫清脆婉转,夏风习习,吹散了暑气,神清气爽。

        那面带笑蓉的青年怡然道:“听白,你觉得此处如何?”

        听白笑如锦花,“清爽宜人,风光无限。”

        与听白同乘马车的便是新儿,他兴奋地道:“三公子,你好厉害,竟然发现如此清幽之地。不过不知异土去了何处,为何没有伴随三公子左右?”

        霍凌游道:“异土去办事了,比我们迟一日出发,相信明日便可赶来。至于此小路,那是我偶然发现的,其中行人甚少,风景却极美。”

        另一位不甚欢喜的青年撇着嘴,“风景好有什么用,这里泥路崎岖,我们又行进缓慢,何时才能到书院?”

        霍凌游毫不恼怒,反而耐心回答他的问题,“二哥放心,我们己时初从家中出发,相信不到酉时末定可到达书院山下的落知客栈。”

        霍朗熙老大不愿意,依然抱怨连天,“为何走此小路?万一遇到土匪强盗,该如何是好。”

        霍凌游不以为意,“二哥不必担忧,这条小路我当年时常行走,并无任何匪徒。况且若不是二哥你昨日有事耽搁,我们大可与大哥一同走大路,此时想必也早就到达了客栈。”

        霍朗熙自知理亏,脸上又红又白,轻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说笑之间,突然天色变暗,乌云满布,紧接着便是电闪雷鸣。

        侍卫们脸色微变,叫道:“公子,天色要变。”

        霍凌游昂然对随行侍卫和小厮道:“把马车驾到山边,大家进去躲雨!”

        众人按照他的指示将马车安顿好,随即鱼贯进入车舆。

        原本听白与新儿在同一马车内,而霍凌游和霍朗熙进入后,车舆内变为四人,听白吩咐新儿去旁边的马车上,与歌姬和小厮同乘,因此这座马车中只剩下他、霍凌游与霍朗熙三人。

        霍凌游最后一个进入车舆,衣衫和头发已被雨水打湿,听白从包袱中取出手帕为他仔细擦拭。

        霍朗熙身上只是湿了一点,抖抖衣衫,便就干了。他本就心情烦躁,再加之看到听白细致入微地为霍凌游擦雨水,心里更加不舒服,便狠狠地道:“不知廉耻,有伤风化。”

        听白一听,立刻显出不悦的神色,蹙眉斜眼,但碍于霍凌游的面子,并未与霍朗熙争辩。

        霍凌游见听白为了自己如此隐忍,当然不会甘心受二哥嘲讽,便轻描淡写地道:“二哥,你可听过《学者与高僧》的故事?”

        霍朗熙不屑地道:“无聊。”

        听白微微一笑,很是捧霍凌游的场,问道:“三公子,听白未曾听过,你可否讲与我听?”

        “当然可以。”霍凌游挑了挑眉,“这个故事说的是,学者与高僧一起坐禅,学者问高僧:‘你瞧我如何?’高僧道:‘居士如佛尊。’学者大喜。高僧问学者:‘居士见我如何?’学者揶揄道:‘如牛粪。’高僧笑而不语。学者自视甚高,将此事原原本本地讲于夫人听,夫人无奈道:‘老爷,你输得好惨。你可知一人心中有佛,他所见万物皆为佛;一人心中若只有牛粪,那万物在他眼中也皆为牛粪。[注]’”

        听白听罢,不禁格格娇笑。

        霍朗熙怒火中烧,攥着拳头,吼道:“老三,你什么意思!”

        霍凌游轻轻拍拍听白的手背,意味深长地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若一人心中有美,那他所见万物皆为美;若一人心中只有‘不知廉耻’‘有伤风化’,那他眼中皆为‘不知廉耻’‘有伤风化’。”

        霍朗熙火气冲天,欲要起身,“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教训起你二哥了!”

        霍凌游轻飘飘地将手伸出,手心朝下,上下晃了晃,“二哥息怒,我何时教训你了。”

        “你刚刚明明说我‘不知廉耻’‘有伤风化’!”

        “二哥,你听错了吧,不是我说你‘不知廉耻’‘有伤风化’,而是你自己说你自己”

        霍朗熙啐了一口,“我说的是你们!”

        霍凌游对听白道:“听白,我二哥是表里如一的君子,心里有什么,便见什么都是那个样子”

        霍朗熙辩不过他,气得将侧窗击穿,雨水顺势流入车舆,洒了他二人满襟。

        听白见状,急忙又拿起手帕为他擦拭沾湿的地方。可霍朗熙却没有随身携带帕子,只能用手掸开雨水,可哪里清理得干净!

        他狠狠甩了甩衣襟,吼道:“你们俩秀够了没!”

        霍凌游一行人到达书院山下的落知客栈已过了戊时,由于躲雨误时,以及雨后山路更加难走,他们到达时比预期晚了近半个时辰。

        落知客栈早已客满,若不是他们提前预定,恐怕也要露宿街头。这些人中三教九流都有,目的一致,就是参加明日阅川书院的二十周年庆典。

        秦、元、霍、周四大家族的青年公子幼时皆得到书院院士顾济涉的照顾,在书院念过半年书,因此也算作书院的学生,都心存敬意地前来道贺。

        落知客栈之中只住了元、霍和周三家,秦家与霍家不和,也因此与周家交往不深,所以并未投宿此间客栈,而是舍近求远,预订了城中的一家更加豪华的酒楼。

        外面又开始稀稀拉拉地下起小雨。

        霍朗熙一路上被听白和霍凌游挤兑地心情糟糕,便连招呼也不打,径直上楼,进入自己的房间。

        听白与霍凌游在楼下稍坐片刻,也上楼去了。

        店小二引着听白入屋,殷勤地道:“公子舟车劳顿,请稍作休息,饭菜一会就上。对了,屏风后有浴桶,若公子想要沐浴,小人教人抬些热水来。”

        听白看了一眼那木桶,“小二,每间房都有浴桶吗?”

        “并非每间都有。不过二楼的上房都有。”

        他满意地点点头。小二恭敬地退出房间。

        他换下沾湿的衣衫,换上一件白纱长袍。心念电转见,对新儿耳语几句。

        新儿面露难色,“相公,如此合适吗?”

        听白沉声道:“你只管去做,其他的我自己来。”

        新儿只好讪讪地离开屋子,不一会又兴冲冲地回来了,叫道:“相公,三公子此时正在沐浴,有人守在门口呢。”

        听白心下大喜,“新儿,你去把那人引开。”

        片刻后,他见新儿迟迟不回,估摸着他多半成功了,便偷偷来到霍凌游房间。

        他小心地推开门,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只听轻微的水流声,便喜上眉梢。

        他绕到屏风后面,见霍凌游正全身浸入水中,背对着他。桶中人的腰际正好停留在水面之间,无法分辨,他只得又走近半步,想要瞧个仔细。

        突然,霍凌游朗声道:“不是教你在门外守着吗,为何进来了?”

        听白心头一突,本以为自己足够小心,不会令对方发现,谁知对方如此耳利,吓得他不由得后退半步。

        霍凌游微微皱眉,却依然没有转身,“发生了何事?”

        听白又后退一步,不小心撞上了屏风,连同上面挂着的衣物也都掉到了地上。他见霍凌游几欲转身,便灵机一动,将他的衣物尽数拾起,抱在怀中,拔腿向门外跑去。

        霍凌游转身从浴桶中站起,见到眼前人的背影,不禁一愣,随后脸上便出现了一种意味不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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