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高树多悲风，海水扬其波
次日一早，文昭才刚刚从床上起来，昏昏沉沉的提不起劲来的时候沉香就匆忙跑进来，拿起衣服就要替她穿衣服。文昭被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我自己穿！”
“徐州知府大人来了，大少爷让您赶紧去前厅。”沉香说着赶紧把打好的洗漱用的水端进来，文昭一边穿衣服，一边任由沉香替她洗漱。
“知府大人？谁？”
“徐大人，昨日在市集上得罪您的就是他的儿子，皇上身边的最得宠的静贵妃就是他的女儿。”沉香解释着，好让小姐待会说话把握一些分寸，虽然这个徐大人说是来给小姐赔礼道歉，自己总觉得来者不善。
“国丈爷啊？这是来兴师问罪还是赔礼道歉？”文昭嘲讽的说。
“我的小姐！赶紧出去吧，京城的那些礼数千万不要忘了。”沉香替她把腰间的束带打好结，又把外面的袍子整理好，轻轻的推了一把。文昭这才正色，慢慢走向前厅。
文昭来到前厅，行礼道：“见过知府大人。”
“哎哟，这就是李小姐！老夫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昨日市集上都是我那逆子冒犯了小姐，老夫是特地来向小姐赔礼道歉的！”徐知府站起来一个劲的行礼作揖。
“大人见笑了，昨日之事已经过去了，还劳烦大人亲自跑一趟，民女才是过意不去。”文昭得体的笑着，也一个劲的弯腰行礼，把姿态放得比徐知府还低。
“大人不必客气了，快请坐吧，此事家中愚妹也有过错。”李澍说着把徐知府扶起来。
“老夫实在羞愧不已。”
“徐大人快坐下吧，要说令郎还真是年轻气盛，您说是吧？”燕王一句话，吓得徐知府脸色骤变，徐知府不知道如何是好，燕王轻笑，“对了，此次贵妃娘娘知道本王要来徐州办事特地托我问大人好呢。”
“娘娘有心了，不知娘娘在宫中好不好。”
燕王冷笑，好不好？要不是仗着静贵妃得宠，徐家如何敢在地方上勾结乡绅地主侵占农民土地，明目张胆的躲避朝廷税收？“贵妃娘娘在宫中正是如日中天，国丈爷就放心吧。”
徐知府脸上一惊，赶紧跪倒在地，“臣罪该万死，使不得，使不得！臣一介匹夫，不敢妄称国丈，王爷快快收回才好！”
燕王走上前把他扶起来，“本王此次前来是奉皇上之命来清丈徐州土地，还希望大人多多配合才是。”
“应该的，应该的。”徐知府双腿发抖，赶紧拱手道，“我这就回去安排人手来协助王爷，老臣就先告退了。”
燕王摆摆手，“大人先回吧。”
文昭站起来屈膝行礼，李澍跟着把他送到大门外。
李澍不一会就回来了，“这次清丈土地，徐州是块硬骨头，贵妃娘娘的故乡谁敢动得？王爷还是小心为妙。”李澍的意思是不要得罪静贵妃，丈量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为好，把徐家绕过。徐家在徐州的势力之大确实不容小觑，本来就是徐州人，在徐州做官也做了十多年，其中盘根错节比想到的都复杂得多。
“皇上准许了王爷的请旨，不就是想借皇室的身份把这些地方势力连根拔起吗？”文昭和李澍想的不一样，面对这种外戚在地方坐大，最头疼的是皇上。
“文昭???”李澍喝住妹妹。
“长文，我觉得文昭说得对。皇爷爷建国之初就清丈过全国土地，后来父皇继位，三十年了，起初是不敢动这些地方豪强怕国内动乱，如今这些地方势力已然成为国家的诟病，百姓无地可种，交不起赋税只能流离失所，地主豪强与官府勾结，不向国家上税，国库之空虚，今年工部上报在渝州修建水利的银子都批不下去，长此以往，国家何以安之？”燕王所分析的时局李澍不是没有想到，可是此时晋王在朝，燕王在野，一旦徐州有什么不妥，晋王可以立即把燕王踢出局。
“王爷所说我都知道，只是我不得不为长远考虑。”
“依我之见，所谋不为民之事，那么争得这个皇位又如何？”
文昭此话一出，李澍和燕王两人面面相觑。李澍不禁觉得羞愧，从小父亲就教他“先天下之忧而忧”，如今佃农都已经在自家门口种田，明明深知农民的苦衷却不想作为。
“你说得对，本王就该为民所谋。”燕王深深叹了一口气，对着文昭微笑的说道。
文昭也笑着用力点点头。李澍不由得担心起来。
清丈全国土地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皇上自己也知道豪强土地兼并太严重了，已经成了全国性的问题，所以这次派中央高级官员甚至皇室的人来地方主持丈量工作就是为了加大力度。土地兼并问题益州尤为严重，今年年初益州千万流民流散在全国各地，已经严重影响了社会安定，中央知道，再不有所行动，定会滋生出更多问题来。
燕王也是出于私心想到徐州来，丈量工作进行了一个多月才发现徐州真是块硬骨头，徐家和当地的乡绅地主们有很多利益牵扯，当地乡老们不同意，事情进行起来就很费劲。
“谁家的祖宗睡几十亩地！”文昭听见书房里面燕王的声音，几乎无奈。
“这个地方的宗族势力太大了，要想搞定徐家，就要先搞定这些乡绅，他们在宗族里面说的话才算数。”李澍说着拍拍燕王的肩头，他早料到会这样，徐家不敢得罪皇上的儿子，就用这些宗族的势力来攻击他，想把他吓回京城去。
文昭在书房外面顿足了一会，看了看手中的菜篮子，还是摇摇头，端好菜篮子走过去，乖乖的把洗好的蔬菜送去厨房。
“王爷，最近徐州涌进来很多益州的流民，全都挤在城外的破庙里面，我想过不久他们就会进城了。”李澍说。
“丈量的事情已经够伤脑筋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长文你有何计？”燕王仰头闭上眼睛，一脸的疲惫相，想到明天还要面对那些乡绅就头疼。
李澍吹了吹茶水，“可在城外建一个临时安置点，发放救济粮，把流民先安定下来，以免徐州百姓受到惊扰，也照顾到流民。”
“好是好，只是这件事谁去执行？徐知府恐怕只是推诿。”
“这件事我去，王爷就安心去收拾那些乡绅们???乡绅们，逐个击破才好。”
那些乡绅们也不过是想占得更多利益，李澍想来，只要找到他们之中最有威望的，在给他一点点好处，或者是一点权力，到时候乡绅们不阻拦丈量工作，那些被兼并的地就无处可藏了。
春日的风光一点点变浓，这天，裁缝把做好的新衣拿来老宅给文昭试穿，看看有什么可改的没有，文昭才刚刚把衣服穿上站在铜镜面前看来看去，甚是喜欢，这个徐州的裁缝总是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长袍和襦裙的剪彩看上去都很飘逸，仙气十足。文昭走出来把银子给老裁缝，又叫沉香把他送出门外。才刚刚坐下来，今早跟着李澍出门的小厮就跑回来了。
“二小姐！二小姐！”小厮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来，脚上还带着泥。
“怎么了？慢慢说。”
“燕王殿下在乡里出事了，少爷赶过去了，少爷说让您先去城外看着粮商卸货，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燕王出事了？何事？”文昭突的站起来。
“小的也不知道，您赶紧过去吧，少爷说让您注意点清粮食，这是订单。”小厮从怀里拿出李澍和粮商写好的订单来。
文昭顿了顿，也对，现在城外的难民营需要她，把城外打理好才是帮到燕王。文昭拿过订单，穿着新衣裙就赶紧出门了，沉香赶紧跟出去，主仆两人匆匆忙忙的上了马车。李澍也是临时得到消息，说是燕王的马受到了惊吓，燕王从马上跌落从山路上滚下来，乡绅们不愿意派人去找，徐知府知道以后赶紧找到李澍，李澍带着一对官府的人进山去找人，徐知府虽然想让燕王知难而退，可是不敢让皇上的儿子在自己的辖地出事。当时情况紧急，城外的粮食马上就要运过来了，没有人看着，粮食一来肯定混乱不堪，情急之下，李澍也找不到其他放心的人来，想来想去只好让这个妹妹来。
文昭刚刚走下马车，就看见一马车一马车的粮食停在那里，饥饿已久的难民们虎视眈眈的看着粮食，粮商不敢卸货。她突然知道李澍让她来的原因，不是怕粮商克扣粮食，而是怕难民们难以控制。
文昭一把拽下自己腰间的玉佩，高高的举起来，站在难民们的面前。“乡亲们，我是燕王殿下身边的钦使！皇上派我随燕王殿下来徐州，就是来开仓济民！皇上心系天下百姓！大家不必担心！吃的！住的！皇上和燕王殿下都已经为大家安排好了！每个人都有！”文昭拿着玉佩假装御令。
难民们先是将信将疑，不信这个小个子的年轻姑娘是皇上派来的人。
“乡亲们！我手里面就是皇上的御令，见御令如见天子！”文昭大声喊着。
先是一两个难民跪下来，接着大家都跪下来，“参加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现在，燕王殿下为大家安排的粮食就在这里！乡亲之中有年富力强者可以帮着粮食卸货，把我们大家的口粮都放进粮仓！妇女们架火烧饭！安排好咱们就开饭！”文昭说完赶紧把自己那个“御令”收起来。
听到马上就可以吃一顿饱饭，难民们直呼皇上万岁。
“小姐，你刚才好厉害啊！”沉香跟着妇女们把各种蔬菜从马车上搬下来，看见自己小姐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慢慢的走过去在她耳边说。
“我、我先坐会儿???”文昭这会儿才缓过劲来，自己敢拿皇上撒谎真的是大胆包天，现在才发觉自己四肢发软，赶紧扶着自己双腿走到角落去席地坐下来。
“小姐，你的新衣服，少夫人让您赏花节的时候穿的衣服！这全是泥！”沉香看着那高级绸缎做的衣裙粘着那些泥土，自己小姐大喇喇的坐在地上。
“行了，行了，你快去帮着做饭吧，让我歇会儿。”文昭指了指她手中的蔬菜，挥挥手让她赶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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