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疑惑
恭州府衙的内院里,一个穿着竹簧绿长袍的俊秀小公子正坐在长椅上,手里还拿着一根长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马上就要启程回京了,开封府其他人都忙着,只有叶唯这个重伤刚醒不久的人被林致和展昭管着,什么也不能干。
不过叶唯也没闲着,不能做事,她就动动脑。
把这次的案子梳理一遍,叶唯照常分析着案犯动机和思维逻辑,列出所有可能,然后再一一把错误的划掉。
突然,叶唯感觉到有人走近,赶忙将写下的重要信息划去,待到地上乱七八糟再看不出原来写的是什么后,才抬头看去。
来人穿着粗布衣裙,头上无一丝装饰,面容透着英气。
“王溪?”叶唯疑惑:“你怎么来了?”
“我听林姑娘说叶大人你在这里,就过来看看。”王溪问道:“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叶唯笑着指向长椅的另一头,说:“过来坐。”
王溪顺着她的意坐好后,便关切地问:“我听说叶大人重伤昏迷数日,如今醒来,可大好了?”
“好得差不多了,劳王姑娘记挂。”叶唯问:“你哥哥的伤怎么样了?”
王清也是证人,包大人一行从京城赶来肯定也是会带着他的,看见王溪,叶唯自然的想到她哥哥。
“承蒙公孙先生一路悉心照料,我哥哥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
“他的腿……”
王溪的脸上露出些欣慰神色,“原本是要落下病根的,但林姑娘教了一套恢复的法子,说只要我哥坚持练,一年之内就能痊愈。”
叶唯猜林致教的应该是复健的方法,便道:“那就好。”
王溪张了张嘴没说话,转头看见叶唯在地上划的内容,指着其中一处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叶唯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那是一个“x”符号,仔细想想这里确实没有人用这个符号,就同王溪解释道:“这是“错”,我用它来标记错误。”
“‘错’字……似乎不是这么写的吧。”王溪迟疑道。
“当然,”叶唯笑了笑,“‘错’字太复杂了,我比较懒,所以用这个标记代替。”
可能没想到叶唯会说出这样的理由,王溪看她的眼神有些微妙,“原来如此。”
“王姑娘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王溪表情僵了一下,沉默两秒方才说道:“是,我听说王朝马汉两位大人说,叶大人你单独见过……他了。”
“他?”叶唯转瞬反应过来,恍然道:“你是说郡王爷,我的确去见过他。”
“他连大人你都肯见,却不肯见我。”王溪恨恨道。
听王溪这话应该是已经求见过谢奕,只是谢奕不肯见她。以他们二人之间的种种,王溪想要见谢奕一面不难理解,但为什么谢奕不见王溪呢?
“他为何不肯见你?”叶唯问道。
“哼,他让人传话给我,说不要以为他如今被包大人扣着,我就有机会耀武扬威。哪怕他身为阶下囚,与我也是云泥之别。”王溪冷声说道:“只让人给了我一千两银票,说是给我们一家的补偿。”
王溪心里不忿,她爹的死还有她哥伤,谢奕竟然觉得用钱就能抚平。
叶唯面色一凝,这倒像是那位倨傲的郡王爷会说出来的话。之前两人的关系中一直是谢奕占主导位置,如今案情调查清楚,谢奕是戴罪之身,再见面的话情况肯定与之前不同。
以谢奕身份脾性,恐怕不会允许自己在女子,尤其是曾经喜欢过的女子面前有半点颓势。
她问王溪:“你为何想要见他?”
“叶大人千万不要误会,他害死我爹,又派人追杀我哥,导致我哥重伤,我如今对他只有怨恨,没有情谊。”王溪的眼神中满是厌恶和仇恨,但仔细看似乎还夹杂着其他东西。
她目光直直的看向前方,语气中带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甘。
“我就是想当面问问他,为什么要派人追杀我哥?我爹的死是他手下造成的意外,而我虽被他关在青楼,但也勉强算是‘以礼相待’。他是郡王,这两件事即便被我哥捅到京城,对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他究竟为何要对我哥赶尽杀绝?!”
其实还有些话王溪没说。
她因父亲之死上门质问时,谢奕一开始也很恼怒,但在查到她父亲之死真与他有关后,也真心实意地道过歉,还将当时对父亲下重手的亲兵惩治了。后来因为她的冷言冷语将她送进青楼,也是吓唬她的成分居多。
一再惹怒他而被关进柴房时,她还以为受折磨的日子真的来了,可没想到柴房里的布置和用具并不差,每天的菜色也依旧丰富。
因为这些,王溪以为谢奕对她虽不像初时那般情真意切,但到底还是有一些情分的,可这个认知在知道他追杀哥哥后,就被全盘推翻了。
如果谢奕还对她有情,哪怕只有一点,又怎么会在明知道家人是她的底线后,还要派人追杀她的哥哥!
王溪心里想着,不知怎么的就转过头看向叶唯,似乎希望从叶唯嘴里知道答案。
叶唯在心里叹了口气,答案她的确知道。
包大人他们审了谢奕身边的所有人,也查出追杀王清的人是谢奕派去的。
当初在开封府听完王清的陈述后,叶唯就感觉谢奕追杀王清的动机似乎不太够,直到查出谢奕的一系列罪行,她才恍然大悟。
谢奕之所以追杀王清,是担心王清引来京中的关注,从而发现他隐藏起来的所有恶行。
可是各种缘由现在还不便告诉王溪,如果将那两百多名病患的真实死因和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公布出来,恭州百姓势必群情激愤。到时若不能当场惩处谢奕,恐怕会引起民心动荡。
偏偏皇上又特意嘱咐了要将谢奕带回京城处置,两厢为难之下,包大人为了稳定民心,只好下令暂时将案情隐瞒。
“这……恐怕就要问谢奕自己了,王姑娘应该也明白,人心之复杂,根本难以揣测。”叶唯一边回答一边在心里吐槽,怪不得王朝马汉会特意告诉王溪自己见过谢奕,估计是自己应付不了王溪,就把人对到自己这来了。
王溪将叶唯为难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的某个猜想也被慢慢被印证。她骤然平静了许多,淡淡地问道:“还有旁的缘由是吗?”
叶唯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我大概能猜到,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到恭州以来就十分忙碌,展大人也一连消失好几日,还有叶大人你,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王溪笃定道:“能造成这般结果的绝对不是小事,谢奕一定还犯下了别的更严重的罪行。”
这小姑娘是真敏锐啊,话说到这份上,一味不承认也没用。叶唯无奈道:“王姑娘,有些事还是当做不知道为好。”
“为何?难道连包大人都畏惧谢奕的权势?”王溪皱眉道。
“自然不是。”事关大人清誉,叶唯否认的很快。“包大人刚正不阿,绝不是那等趋炎附势的官员。”
“那你们所瞒到底是何事?”
见王溪一再追问,叶唯只好道:“王姑娘,此事极为复杂,我如今也不能和你说明白,不过你放心,要不了多久,你疑惑之事就会大白于天下。”
包大人能同意将谢奕带回京处置已是极限,等到了京城,定会立即将调查出的结果承于皇上。如此杀人重罪,且人证物证俱在,就算端王有意维护自己的儿子,恐怕不能阻止谢奕被治罪。
王溪的目光落在叶唯重伤初愈,还略显苍白的面容上。
她并不知晓叶唯受伤的经过,不过随便想想也知道他受的伤和谢奕脱不了干系。一连昏迷数日,想必伤得极重,受伤之时也定是万分凶险。
“好,我信你。”
叶唯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听王溪又问道:“等你说的那日到了,他会死吗?”
就真的不好说啊,按律谢奕是绝对够被砍头的,但他的身份摆在那里,还立了功,要是皇上执意偏袒……留下一命未尝不可能。
“还请王姑娘不要为难在下。”
他这样一说,王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若是罪名不至死,叶唯会直接告诉她不会,而不是现在这样给不出个确定答案。
看来谢奕定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以至于他那样的身份也有被处死的可能。王溪心情极度复杂,说不出是厌恶、痛快、惊讶……失落。
原来她真的曾经真心喜欢过上一个恶人。
“好,我不问了。”王溪自嘲地笑笑,她就多余问这一问。
叶唯知道此时的王溪心里不好受,却也不知如何安慰,想到这女子性格刚硬,应当不会拘泥于此事太久,便在她起身告辞之际劝道。
“王姑娘,世事本就无常,人还是要向前看才好。”
“叶大人放心,王溪明白。”王溪领了叶唯的好意,微微颔首后转身离开。
叶唯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垂眸叹了口气。
没过多久,展昭就回来了,看见叶唯坐在院里的长椅上发呆。
“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展昭有些不悦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叶唯回过神,抬头对上展昭质问的眼神,想起自己确实说过会在房里好好休息的话,于是气短了三分。
“我就是出来坐坐,之前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天,骨头都躺软了。”叶唯软下声音解释。
展昭瞄了一眼地上被划得乱七八糟的字迹,又看了看叶唯脚边的长树枝,语气不善道:“坐坐?”
“咳咳……”叶唯摸了摸鼻子,不自然道:“还有随便写写。”
展昭大约知道她在想什么,转身坐到她旁边轻声问:“你觉得这个案子还有问题?”
“也不算是。”叶唯正色道:“人证物证俱全,谢奕本人也亲口承认罪责,我实在找不出什么问题。”
“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谢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谢奕身为皇亲国戚,背后是端王府和江陵楚氏,稍有差池都会引起不小的事端。所以如果不是谢奕自己心甘情愿,皇上也不会派他前来。
从京城到泸州再到恭州,一路舟车劳顿,就算端王府准备再充分,谢奕也绝对不可能比在京城更舒服;在恭州铲除当地多方勾结的黑暗势力时,有再多的护卫,也不能说会绝对的安全;用非常方法完成皇上的任务后,就算皇上会有所维护,也未必会对端王府和自身全无影响。
即便如此,谢奕还是来了。
王溪虽是年轻美貌,但并无倾国倾城之色。作为皇室宗亲的谢奕在京中早已见过各色美人,在与王溪相识初期也是认真追求,以礼待之,可见他并不是见色起意之人。
也就是说,初到恭州时的谢奕的的确确是个心怀大义,待人温和的好儿郎。可不过两月,他就成为了下令火烧无辜病患,毁尸灭迹,强掳民女,派人行凶的罪犯。
纵使叶唯知道人心易变,也有些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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