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陌璇不是第一次来药门，知道药门内豢养了众多小动物，用途不一。
不过，从尾巴几处地方短了少了的毛来看，这应当是她在炼气期大比中遇到的那一只。
她不怎么奇怪狐狸为什么能够离开血镜森，毕竟那日便足够看出狐狸与其他动物的不一样，它似乎有灵智在，可以听懂人类的一言一行，也能根据当下的情况及时作出反应。
“你是来看望我的吗？”陌璇蓦地出声，把快要成功翻窗的狐狸吓了一跳。
它本来已经有大半身体在房间内了，被这么一吓，搭在窗沿上的两只前爪登时一松，整只狐差点没摔个趔趄。
不知是不是陌璇的错觉，它似乎相当没好气儿地看了她一眼，用力地摇了摇头。
“那你来我房间是干什么？”陌璇披衣下床，掌心从它的肚皮底下绕过去，将它整只托起来抱在手里，好奇地问道。
狐狸挣扎未果，在半空中亮出了爪子也没能拿陌璇怎么样，忽地放弃了挣扎似的原地不动。
赶在陌璇有反应前，什么柔软拂过手背的触感吸引了陌璇的视线，她看向地面。
居然是一把已经处理好的蓍草。
蓍草，提起这个名字时，换作一个药门弟子在此或许能说上一通它的功用、习性，但陌璇脑内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只会是，这东西可以用来算卦占卜。
此界这一道并不盛行，凡俗间倒是可见不少以此作为营生手段的骗子，她翻遍脑海里曾接触到过的相关信息，有修习卜算一道的不过只有流风真君与苏嘉白二人。
现下，陌璇刚好面临着一个难题，究竟要送流风真君什么。
没有个具体的标准，但陌璇想，一位在普遍认知里“唯一”的出窍期真君并不缺什么功能寻常的异宝。
送东西主要的群体在于炼气期弟子，尽管有部分人背后有势力在支撑，也一定有人和她一样身家不丰，拿不出适合的东西来。
也许流风真君的标准并不在于物件本身的珍贵与否，换作她是那样的大能，端看物件合不合心意就是。
“你好，这些蓍草可以给我吗？”陌璇清了清嗓子，一脸正色地把狐狸举到了自己眼前，询问道。
以上次见面的体型，它绝对不可能混入药门这里，那样太过引人瞩目，尽管知道现在这只狐狸的大小是经过某种术法作用的结果，陌璇还是不得不赞叹——这样看起来可爱了许多。
蓍草，这种寻常但却常用的道具，狐狸总会时时刻刻带在身边，陌璇想要当然没什么，只是她又不会算卦，拿了这种已经被处理过的蓍草又没什么用。
狐狸分了分神——所幸它现在的模样，即使光明正大地走神也不会叫对面的人察觉出什么端倪，尽管现在和陌璇关系紧密的事它只能隐约算出个大致的方向，但结合最近听到的消息也足够它进行分析。
陌璇要它的蓍草，是要送给那个流风真君。
是了，这家伙根本没什么身家在，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大概就是那一把心锁，和自己先前拍给她的那一瓶丹药，这都不是什么适合拿出去送人的东西。
送她也没什么，但狐狸早就算过，她和这个师父根本就没有什么长长久久的师徒缘分，相较于修士的寿命来说，实在是太过短暂了，甚至很难称之为一个瞬间。
而且，那个师父定然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在，不然为什么，那次占卜的结果中有指向“利用”相关呢。
狐狸用的蓍草，品质当然是好的，尽管价值本身没有多少，但它也不想送给这种人。
它一时半会儿没有动静，陌璇又改了口：“我拿这个和你换，这是我第一次成功炼出来的灵器。”
她拿出手的，是一样从前炼制过的防御灵器，用了不少好材料，才不过只是个介于中品和上品灵器之间的水平，其实陌璇能拿得出更好的，只是那大都是些武器类的东西，总不好叫一只狐狸拿剑拿枪。
想不到拖了一会儿还有这收获，狐狸只需要扫上一眼，大致便能瞧明白这灵器的功效，真没什么他瞧得上眼的地方，但……
和这蓍草换是足够了，再拖下去，想不出拿什么东西去换的这家伙，要真把丹药或是心锁送出去了，那到头来气得还是他。
它抬起前爪，将捆在蓍草中间的细绳挠断，从中拨出了一根，往外踢了两脚，把剩下的另外一大半推到陌璇面前。
陌璇瞧着这泾渭分明的两边，直觉自己隐约察觉到了狐狸的意思：“你是说，让我送出去一根，剩下的留着？”
狐狸点了点头。
虽说之前她套在规则上的比喻是送一根草也比什么也不送好，但现在她也没有其他更合适的选择。
流风真君……这场收徒的试炼从一开始就透着一种敷衍且漫不经心的感觉，这让陌璇也无法像其他弟子一样提起孤注一掷地去参与竞选。
“好，我答应你。”陌璇应下，将蓍草用盒子装好，收进储物袋里。
她这才发现，狐狸只不过是用爪子随意拨了拨，面前的那件灵器便不见了。
狐狸身上可没有系上什么储物袋，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它自己就有一个储物空间。
这是大能修士或是血脉高贵者才能有的东西，而一般各种秘境洞府的来源，也正是这类修士陨落后随之脱离、又因某种意外无人回收的储物空间。
狐狸只是炼气期的狐狸，那就只能是后者。
“难道说我还认错了……”品种不对？还是狐狸里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可以被算作高贵血脉的分支？陌璇陷入沉思。
狐狸搞不懂她究竟在碎碎念什么，只见那只手快落到他耳根去了，啪地用前爪打开了她的手，严防死守地后退了几步，免得这人在思考走神的情况下还对他的本体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言行。
它这几天在陌璇睡着后常常过来，以蓍草占卜未来相关的事，受到种种制约限制，只有借助本体、有道具帮助、靠近本人的几种前提能对它有所帮助，这才巴巴地跑了过来。
对他们这种已经修出人形、且可以稳定保持的妖修来说，再度以本体的样貌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是相当没有礼貌的事。
苏嘉白现在是货真价实的炼气期低阶，即使他躲得掉巡逻的弟子，但和那种专门设下的、有侦察之用的高阶法阵相碰上，绝对也要一并吃亏，这才挑了个没人的时候跑过来。
想不到这次过来，非但没算得出什么，连这道具也被他拿出去给交易掉了。
在一些情况下，这其实可能也是暗示他不必再在这上边继续挣扎的意思，还是先顺其自然、静观其变吧。
狐狸灵活地蹦上桌案，陌璇会意地给它开了窗，目送它一路远去。
到了公布结果的日子后，陌璇赶到主峰。
站在台上主位的不是吾岳真人，而是一个相当年轻的女人，他们先前见到两次的吾岳真人恭恭敬敬地于她身侧垂首，见他唇型微动，应当是在交代着什么。
见到这副情状，底下有不少弟子登时便起了猜测，只是他们也只敢间或使用眼神交流，真要出声说什么也丝毫不敢。
根据传闻里的说法，流风真君不过也才五六百岁而已，用天才来形容她丝毫也不过分。
台上那人穿着最普通的制式白袍，发间以银冠束好，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同陌璇对那想起来仍然颇觉荒谬的翡玉之境一行的印象全然对得上。
只是，不论陌璇再怎么看，也丝毫看不清晰更详细的、关于这位尊长的模样了，仿佛无形之中有一团雾顶在了她的眼前，她只能根据轮廓，模模糊糊地判断出她也是一个相当好看的美人。
“辛苦各位，在过去这一段时间里，你们送来的东西我已经一一看过，当然，现在我心中也已有了既定的结果，请各位不要太过担心，即使是未能被我选中的弟子，我也交代了下个月发放灵石时多分你们一些。”
气氛被她这么稍一活跃，登时放松上不少，谢流风这才说道：“我选择的弟子是……”
“器门，陌璇。”
不知为何，在真正听到这句话后，陌璇竟然生出了一种“果然如此”的荒谬感，过于混乱的情绪在一瞬间击中了她，这并不至于让人走到失态的程度，但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这样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比如，她依然在意着柳家那件事，但事实上，除非将来她能够走到谢流风这一步，不然这些家大业大的家族势力根本不可能匀给她一个多余的眼神。
不论如何，谢流风又是如何打算，陌璇清楚她需要一个这样的身份。
若是单单以一个“比较优秀、此外什么也没有的弟子”，无法查清楚她究竟想要什么，但“流风真君唯一的徒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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